第29章

第0029章

剛挂上電話沒多久,易磐的電話就打過來了,湯取想也沒想就接了。

誰知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剛才打不通你電話,還以為是清華北大在搶你。”

湯取忍住了翻白眼的沖動,拉長聲音慢悠悠道:“要是清北能等到這個時候才聯系我,說明他們一點也不心急。這學校情緒過分穩定,效率太低,跟我價值觀不符,必須得滅燈。”

易磐輕笑了一聲:“看來沒考到716。”

“差了點,但比666多。”實際成績比估分還多了12分,放到誰身上不高興啊,湯取飛揚的喜悅在說話時都忍不住帶了出來。

“恭喜。”易磐道,“想好報什麽學校和專業了麽?”

“沒。”湯取老實說,“後天去學校咨詢一下老師吧。”

出成績第一天,班主任就把能催到的學生都催了,緊趕慢趕地把成績查出來,隔天大家統一到學校領畢業證,順帶指導填志願的事。

這還是上次估分之後大部分人第一次返校,整棟高三教學樓熱鬧得像燒開的水壺。

脫下校服,許多人看起來都大變樣。女生們穿着眼花缭亂的裙子,燙染了各式各樣的發型,化了妝,好幾個同學湯取乍一眼竟然沒認出來。

大家都把畢業紀念冊帶來了,考前沒時間張羅這個的,現在一個個地傳着寫。

湯取給好多同學都寫了畢業寄語,還有隔壁班的女生來找他寫。畢業寄語,意義不同,湯取就沒拒絕,想了幾句寓意好的話寫上去。

整個教室裏說說笑笑,一團熱鬧。

後來班主任來了,關上門隔絕其他班的噪音,站在講臺上說了一通充滿寄望的祝福,又叮囑大家好好填報志願。

“大家有什麽不了解的,都可以來找各科老師。你們吳老師畢業于北京的學校,潘老師是上海畢業回來的,林老師是山東人……同學們想咨詢哪些城市和大學的情況,直接去辦公室找他們就行。還有一些大學的招生組目前正在省城,我都發在班級群了,感興趣的同學可以和家長商量,前往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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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一走,大家就都聊開了,漸漸分成好幾堆湊在一塊兒讨論。有約定報同一個地方的,也有打趣威脅別紮堆報以免擡高錄取分數線的。

陳言滿教室轉悠了一圈,聽了一耳朵回來,戳了戳還在給人寫畢業寄語的湯取,小聲問:“要不我們上樓去找老師們打聽打聽?”

湯取對要報什麽專業其實心裏也沒底,把手頭的活忙完,就和他一起,連同旁邊幾個男同學一起上樓去找老師了。

各科老師都很盡職盡責,在辦公室裏對前來咨詢的學生分享一些城市的發展勢頭、消費水平,以及一些專業的就業情況。

只是高考填志願畢竟是人生大事,他們也只提供參考信息,不可能明确給建議。

從辦公室出來後,陳言擰着眉毛,苦惱地趴在走廊欄杆上抱怨:“感覺聽完之後腦子更亂了,不知道報哪裏好。”

湯取也是一頭亂麻。但陳言比他要好,上海适合陳言分數的就那幾所學校,北京的大學更多,更難做選擇。

他嘆了嘆氣,道:“老師不可能替我們做決策的,只能我們自己多聽多了解,做出相對而言比較合适的選擇了。”

陳言扭頭,撐着下巴看他,道:“我回家聽聽我爸媽的意思,他倆這兩天就差把那本志願填報指南翻出火星子了,估計怎麽也該有點心得了。”

湯取點點頭:“那樣也好,叔叔阿姨肯定看得更全面。”

陳言問他:“你呢?你媽媽有什麽建議沒?”湯取搖搖頭。

梁寶香連高考六百多分是什麽概念和水平都不清楚,以前湯取都告訴她期末考了年級多少名,班級多少名,這些實實在在的排名才能讓她清楚兒子的成績在哪個段位。

但高考沒有排名,這次她聽湯取說考得還可以,也不知道到底是多可以,于是暫時沒對外炫耀。估計只有等錄取的大學定了,她才會有确切概念。

至于報考建議,那更是沒有。

陳言有些遺憾:“你要是能多考個10分,應該就穩上清華了。”

湯取倒是從沒這麽想過,順口回道:“沒辦法,誰讓實力不夠。要是想想就能行,改天我都能跟費俊龍一起上空間站了。”

守多大碗吃多少飯,空想只會讓自己平添煩惱。考成現在這樣,湯取自認為已經算對得起自己一直以來的努力了。

陳言嘿嘿笑了一聲,說:“咱們湯同學果然是務實NO.1。”

湯取伸手在他腦袋上拍了一巴掌,道:“還是想想怎麽報志願吧。”

大部分同學領完畢業證,聽完班主任講話就離開了,現在整棟教學樓空蕩蕩的。

高一高二學生也都放了暑假,整個校園靜悄悄的,只有聒噪的蟬鳴此起彼伏。

“你想好學什麽專業了嗎?”陳言問。

湯取其實挺茫然的,問:“你知道我這将近一個月打工接觸最多的是哪些人嗎?”

陳言好奇地問:“哪些?”

“白領。”

湯取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有做投資的,做教育的,快消,電子商務,計算機……看起來聽起來都很光鮮,但他們大部分時間都是待在格子間、對着計算機屏幕,落一身的過勞肥和肩頸疼痛、腱鞘炎。一想到我們讀完大學可能也這樣,就覺得好像也沒什麽意思。”

這是屬于校園之外、他們很難觸及到的、成年人的生活截面。

陳言有些意外,但還是不以為然地“嗨”了一聲,說:“那麽久以後的事誰說得準呢。而且,工作又不是生活的全部,咱們賺了錢下班後還不是想怎麽嗨就怎麽嗨,要是覺得累就大不了拜拜走人。”

見他這麽豪邁風發,湯取笑了一下,回歸之前的話題:“我還是沒想清楚要學什麽。也可能專業本身并沒有那麽重要吧。”

“也不是吧,專業還是很重要的。”陳言煞有介事地晃了晃食指頭,“就比如學臨床和學獸醫,就業方向可大大地不一樣,你還是慎重點報志願吧。”

湯取啧了一聲:“你這是研究過啊?”

陳言抓抓頭:“我老家有個遠房親戚就是幹獸醫的,現在開寵物醫院,據說生意爆火。我媽相當感興趣,我這不得自己研究研究麽。”

湯取樂了:“你家各行各業的親戚也太多了吧。”

陳言道:“可不是,還有當牙醫的、賣燈具的、賣淨水器的,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見了面我都不認識。”

湯取回想到和梁寶香相依為命這麽多年,基本不與親戚們來往,就朝陳言比了個大拇指:“陳氏大家族。”

“去你的。”陳言一巴掌打掉他的手,眼珠子一轉,打趣道,“怕你孤單,你媽不是給你找了個弟弟麽,借錢幫你渡過難關的好弟弟。”

湯取踹了他一腳。

轉念一想,陳言也沒說錯,只是他不知道,湯取之前已經為金錢折腰,不僅管易磐叫了哥,還鬧出一個無比窘迫的場面。

幸好他和易磐都是灑脫的性子,時間久了就當什麽也沒發生過,不然湯取還真不知道怎麽緩解尴尬。

臨近中午,太陽烤得戶外風熱氣騰騰,走廊上陰影變淡,逐漸燥了起來。

“下去吧,這麽熱的天,我倆趴這兒聊天有點傻逼了。”陳言揮手扇了扇風。

湯取最近都在戶外奔波,倒還好,道:“我還得回趟教室,有東西要拿。”

教室裏已經空無一人了。

湯取回到座位上,打開課桌看了眼,臉色頓時有些不太好看。

陳言倚在門框邊問:“你找什麽呢?”

見他面色有異,就走過來,問:“怎麽了?”

湯取環顧一眼四周,目光尋找了一圈,沒找到,又在課桌下找了一番,仍舊一無所獲,有點茫然地站起來,說:“我的畢業紀念冊不見了。”

“啊?”陳言有些吃驚,也四處看了看,“你放哪了?課桌裏?”

湯取搖了搖頭,說:“上樓前剛好有人寫完還我,就順手放桌上了。”

陳言當即想到了一個可能,皺眉道:“不會是……被收廢紙的人給收走了吧?”

這個原因很離譜,卻也很合理。

高考之前,并不是所有學生都會把堆起來比人還高的課本都搬回家。為了節省大家精力,學校專門騰出四間教室給高三生堆放多餘的書本資料,高考完第二天大家有的扔垃圾桶,有的塞課桌兜。

收廢紙的人已經全面掃蕩過幾次了,連湯取都偶然見過兩次他們的三輪車。

現在學校要給準高三學生騰出這棟教學樓,趁着這次返校領畢業證,下了最後通牒,讓大家把桌兜裏的東西都帶走。

估計今天收廢紙的人又來了一輪。

舉目四望,可以看出整個教室都被搜刮了一遍,幹淨得仿佛恢複出廠設置,一點書本紙張都沒了。

他們又去隔壁班看了看,情況也一樣。

陳言氣笑了,罵道:“哎我操,那些人還有沒有公德了,收地上的也就算了,怎麽連桌子上的也不放過!”

今天是畢業生最後一次回學校,現在人都差不多走光了,收廢品的人把能收的全收走也不奇怪。

高三生扔的東西太多了,收廢品的估計都懶得看冊子裏到底寫了什麽同窗寄語,貼了多少張照片,人不在,東西就全歸他們了。

“走,找班主任去!”陳言說。

班主任倒是還在辦公室,不過也是馬上要收拾回家的樣子,聽說了情況後,也是一怔。

“收廢品的好像有好幾個人,我也不知道是誰找來的,我問問保衛科的人。”

說着就打電話給保衛科的負責人,結果對面也不知道。

被倆學生眼巴巴地盯着,班主任握着手機,思索了會兒,說:“我再找後勤處的人問問。”

但他沒有後勤處負責人的電話,還得找年級主任要。

湯取想了想,道:“不用了,謝謝老師。”

這事本質上是他自己的疏忽。

還有就是不知道繼續找下去會有多折騰。整個高三年級有十幾個班,一千多號人扔的廢紙堆在一塊兒,要找到的希望也很渺茫。

離開學校時,陳言拍了拍他的肩安慰:“我們班以後指不定會辦多少次同學聚會,到時買個本子讓大家重新寫一遍算了。”

湯取擠出一絲笑容,說:“到時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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