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次日傍晚六點,湯取早早請假下班。
他今天約了肖總吃飯。
地點選得很高檔,就在城西的栖湖邊。這兒是城市的新中心,高端住宅林立,臨湖一線建着鱗次栉比的商墅,取名公館,全用作高端餐飲和會所。
他提前預定了25棟的二樓包廂。
雖然是請肖總,但赴宴的并不止肖總。
饒是湯取酒量不行,但對中國人宴請的習慣并不生疏,今天肖總帶了兩個朋友,湯取也另外找了人,車子後備箱還放了一箱紅酒。
他站在別墅門外略等了會兒,就等到了孟詩淇的車。
車窗落下,副駕駛還坐着龐磊。
這兩人就是湯取今晚請的兩大護法。
要靠他自己在酒桌上把事情談好,憑他那不超過一瓶低度數啤酒的酒量,幾乎絕無可能。孟詩淇和龐磊就不一樣了,都堪稱海量。
而且龐磊和肖總來自同一個省份,雖然該省幅員遼闊,兩人根本八竿子打不着,但這點關系用在酒桌上也足夠寒暄半小時了。
等兩人下車,湯取上前攬住龐磊的肩,沖孟詩淇笑:“孟姐,小磊哥,今晚辛苦你倆了。”
孟詩淇擺擺手,道:“好久沒來這邊吃飯,今天就蹭你一頓,酒要是不夠好,我可要發飙的。”
見她這麽爽快,湯取笑了一聲,道:“放心,按照你的要求買的。”
龐磊拍了拍他的肩,道:“只要喝高興了,事情就好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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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磊賣了快一年的商辦,頻頻在酒桌上解決大客戶,這種場面已是見怪不怪、駕輕就熟。
雖然平時經常請人吃飯,但湯取還是第一次組這種酒局,心中難免還是沒底,這兩人的話及時給他打了一波氣。
三人一起上樓,在包廂等了沒多久,肖總等人就到了。
像他這個年紀的老板,圈子裏的人都習慣了酒桌的觥籌交錯,肖總和朋友進來後,神态倒比湯取還休閑自如。
菜是早就點好的,只等吩咐就下鍋。
上菜前,湯取先給兩邊人做了引見,大家略略寒暄了幾句,等到菜陸續上桌,略吃幾口,就開始斟酒互敬。
一開始完全沒提及蘭成那套2701江景大平層的事,孟詩淇和龐磊放得開,喝酒也豪爽,哄得肖總一行人都喝了不少。
尤其是孟詩淇,聽肖總提到年輕時在內蒙做生意,一拍桌子,馬上和肖總一起追憶當年光輝歲月,就差化身為對方的迷妹。
說起當年的風沙、牛羊肉、馬奶酒,從不被人在意的小個體戶拼搏成有一定資産的小公司老板,再到如今的風光,肖總感慨良多。
孟詩淇就認真聽着,時不時敬上一杯。
面熱酒酣的時候,湯取才把周承斌的事提了。
他沒提周承斌自己把錢花了,只說是小孩兒家裏突發變故,父親罹患癌症,那孩子顧不上工作,就把給肖總訂房子的事給忘了。
至于錢,就由湯取出面,悉數轉回給肖總。
對于肖總這樣随随便便就把20萬從微信轉出去的人來說,雖然很想要2701那套房子,但也不到非要不可的地步,最讓他不能容忍的是打他臉,讓他丢面子、跌份兒。
小小一套房子,別人都能買到,憑什麽他就買不到?
湯取恭恭敬敬地敬了他三杯酒,全都一口悶,又誠摯地道歉,承認是自己管教不嚴。
肖總旁邊的朋友也勸:“小孩子做事确實不靠譜,但家裏情況也實在可憐,老哥你什麽身份,我們要是和他一般見識,別人還要說我們欺負小孩兒。湯取啊,你今天就給老肖一個保證,以後要是肖總買房,你必須把肖總的需求擺在第一位。”
湯取自然滿口應下。
這朋友姓趙,實際上也是湯取的業主,是湯取費盡心思請來的。
多虧了肖總沒有設置朋友圈三天可見,湯取翻遍了他近一年的朋友圈,終于在給他點贊的人裏發現了自己的業主。
這不得不感謝高淨值圈子小的好處。
這業主和湯取關系不錯,湯取誠心誠意地請他出山,他略一考慮,最後答應了。
肖總雖然還是氣不順,但在朋友勸解以及孟詩淇和龐磊的酒精攻略下,面色終究還是好看許多,語氣也緩和不少。
到後來,湯取撥了視頻電話給周承斌。
對方在電話那頭滿含歉意地向肖總道歉,說到後面愧疚得幾近哽咽。
聽說他至今還在醫院給老父親陪床之後,肖總也不好說什麽了。
席上的人都誇肖總大度、肖總愛護小輩,好聽的話不要錢地灑,到最後肖總終于松口,把這一茬揭過。
一桌子人喝到晚上11點多才散,湯取帶來的紅酒全喝完了,還另外點了白的。
肖總喝得最多,拉着朋友絮絮叨叨,又誇孟詩淇好樣的,會做人會辦事。
孟詩淇自然笑着感謝,和湯取龐磊一起把三位貴客送走。
事實證明,在場只有湯取一個酒量太廢。孟詩淇和龐磊除了臉色比平時紅些,幾乎沒有異樣。
孟詩淇老公親自來接人,龐磊自己叫車走的。
湯取和兩人都不順路,對孟詩淇老公說了一堆感謝和抱歉,又跟龐磊鄭重道謝,允諾下次再請客。
龐磊還神智清明,道:“吃飯的事無所謂,倒是有件小事,看能不能走你的路子辦成。”
湯取雖然思維遲鈍,但還是下意識問:“什麽事?”
龐磊道:“我老婆最近不是在拍短視頻麽,我們公寓樣板間太小了,不符合她的故事背景,看能不能借用一天蘭成的江景大平層?”
“好,明天我問問。”
等人都走了,湯取摸遍口袋都沒找到車鑰匙,回去公館,服務人員替他在包廂裏找到并拿了下來。
別墅的花園裝飾得美輪美奂,廊下擺着無數花花草草,粉色的淩霄花爬滿了鐵藝圍欄,草地上點綴着月亮燈,朦朦胧胧中別有一番感覺。
湯取又暈又累,在藤編吊椅上坐下。
這吊椅裏鋪着厚厚的坐墊和靠枕,一坐進去,沉重的身軀瞬間被輕柔妥帖地接住。
他就不想再起來了。
吊椅還一晃一晃,跟搖籃似的,令人昏昏欲睡。只眯一分鐘。
他這樣告訴自己。
然後就失去了意識。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片黑沉中,模模糊糊感覺身體要往一邊滑,他猛地一驚,身體一彈,右手下意識想撐地,結果一揮就重重打到了什麽東西。啪的一聲。又響又脆。
手背的痛感讓他醒過神來,睜開眼才發現有個人正逆光蹲在他面前,抓住了他的手。
湯取懵了一秒鐘,才認出來。是易磐。
這是哪裏?怎麽會見到易磐?
他腦袋一片茫然,一時根本反應不過來,等呆呆地環顧了一圈花園的布置,才後知後覺想起今晚的事。
“你怎麽在這?”一出聲才發現嗓子又幹又啞,睡了一覺之後感覺頭更重了。
“你确定喝的是酒,不是水泥?比金剛狼的爪子還重。”易磐道,換了個方向,背對他蹲着,“快點,我背你出去。”
“啊?什麽狼?”湯取糊糊塗塗的,等騰空的感覺升起,才意識到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身體已經自動爬上易磐的背。
“就……就這樣回去嗎?”他腦子轉得非常慢,“這裏離家好遠啊。”
“十四公裏,我還沒瘋。”易磐道,“你到底喝了多少?”
“大概……”湯取困難地回憶,“差不多半瓶……紅的。”
別墅門外是兩段臺階,一側無聲亮着地燈,易磐背着人穩步向下走,湯取許多年沒體驗過懸空的感覺,緊緊抱住易磐的脖子才覺得安全。
這個姿勢讓他臉貼在對方頸後那片皮膚上,舒服的觸感令他忍不住來回蹭了蹭,真心實意地誇道:“你體溫好涼。”
易磐停下,吸了口氣:“是你太熱了。”
“哦。”湯取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脖子、喉結,表示認可,“我确實比你熱。”
易磐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朝下走。
院子裏的淩霄花生得太過茂盛,在牆外垂下無數花枝。湯取看上了其中一株,專注地看着,仿佛被逗貓棒吸引住的貓,等易磐終于走到稠密的花簇下方,他擡手一把揪下一朵花,如願以償地放到眼前仔細觀察。
低頭嗅了嗅,有一絲幽幽暗香,于是重新趴下,把花插到易磐耳朵後面,低聲道:“我想住別墅,有一個大花園的別墅。”
易磐道:“誰不想呢?”
湯取聞着花香,突然對自己升起一股嫌棄之情:“我好臭。嘴巴裏都是酒臭味。”
這個認知讓他有些煩躁,張嘴呵了呵氣,又擡起胳膊聞了聞,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浸泡在發酵過度的酒味裏,不由催促道:“快點回家,我要漱口,要洗澡。”
他在背上動來動去,易磐腳步始終平穩,終于走到路邊,才把亂動的人放下。
看到停在路邊的車,湯取把車鑰匙掏出來,按了一下,車燈沒亮。
他困惑地摳了摳鑰匙殼,奇怪道:“沒電了麽?”
易磐抓住他的手,把鑰匙拿走:“那是別人的卡宴,你能按亮才奇怪。”
湯取轉了轉,張望:“我的車呢?”
易磐扣着他的腰,制止他轉來轉去,道:“丢了。”
“那……打車。”湯取拿出手機,“我要回家,趕緊洗澡,太臭了。”
手機被握住,放回他口袋裏,後頸上傳來一股力道,讓他不由自主地向前,撞進面前的懷抱裏。
一片黑暗中,頭頂響起易磐的聲音:“沒事,我抱着你,就聞不到你身上的味道了。”
鼻尖是衣服幹爽的氣息,帶着洗衣粉的柔香,湯取嗅了嗅,終于不再那麽嫌棄,再次昏昏欲睡起來。
突然,路邊駛過的車輛響了一聲喇叭,湯取猛地清醒。
他想要站直,從易磐懷裏掙脫出來,邊掙邊說:“不能抱着。被人看到……很奇怪。”
但易磐的力氣太大,而他醉酒後的力氣又太綿軟,結果是他的掙紮不僅沒用,反而被抱得更緊。
“噓,別動。”易磐在他耳邊輕聲道,“沒關系,沒人會看到,現在已經淩晨,周圍沒有人。”
湯取很執着:“要是有人呢?”
易磐想了想,道:“那就去坐牢,按照有傷風化罪判處有期徒刑。”
湯取想打他:“你有病。”
雖然這麽說,但好歹不亂動了。
幾分鐘後,代駕趕到。
支離破碎的理智只夠支撐湯取爬上後座,下一刻他就無法自控地停電關機,根本顧不上會不會被人看到,把頭埋進易磐懷裏,直接呼呼大睡起來。
【作者有話說】
周的事有原型,是置業顧問多次昧下客戶錢,沒能悄悄解決,客戶鬧大,為了收拾爛攤子,公司忙翻了一批人。
所以,交易請對公轉賬,千萬別為了省事轉錢請人代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