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夜奔
第032章 夜奔
如果我死了，他會為我這麽的難過嗎？
修慕沒由來的這麽想到。
雖然他知道自己還很年輕。
雖然按照概率來說，陸随大概率是要走在他的前面的。
然而修慕依然想象着陸随為他哭泣的樣子。
修慕一面這麽想着，一面就覺得有些昏昏欲睡了起來。
他覺得可能是聞到了陸随送給他的手帕上面，那種風雪一般的香氣，讓他覺得十分安心，才會有點兒困了的。
修慕原本以為，自己有着下午兩點鐘的時候，在數學課堂上面硬撐着的鋼鐵意志，可以保證自己絕對不會睡着，然而在下一秒鐘，他卻已經打起了小呼嚕。
——
等到修慕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正沉浸在一片夜空之下。
我是睡在了大馬路上嗎？修慕産生的第一個念頭是這樣的。
然而他很快就意識到，原來自己看到的繁星點點，并不是真正的星空，而是陸随經常乘坐的那輛豪車的內飾罷了。
真漂亮啊，修慕心想。
他覺得自己這一睡，非常舒服，于是就下意識的想要抻了個懶腰，結果剛剛一動，就發現自己原來是靠着什麽東西睡了一路。
修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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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個不祥的預感，修慕心想。
修慕一面這麽想着，一面一幀一幀的回過頭去。
然後他就看到，自己原來一直是靠在了陸随的身上，一路睡過來的。
修慕：“……”
只恨那個地縫兒現在不來找我，修慕心想。
不然的話，我倒是還可以真·字面意義上的鑽進地縫兒裏去。
當然了，修慕也只是這麽想想而已，如果非要讓他在社會性死亡，和陸随的安全之間做決定的話，他還是會毫不猶豫選擇社會性死亡，來保證陸随的安全的。
大不了換個星球生活而已，又不是什麽難事，修慕心想。
“陸先生，對不起，我一不小心睡着了。”修慕一面沉浸在這種尴尬而不失禮貌的氛圍感之中，一面不好意思的抓了抓了自己睡成了的雞窩頭道。
“不礙事的。”陸随溫文一笑道。
讓修慕覺得有點兒意外的是，陸随對于自己靠着他一路睡過來的事實似乎并不生氣。
不但不生氣，似乎他的精神，也比之前剛剛參加完朋友的葬禮的時候，還好了一點兒，這讓修慕稍微放下心來。
“睡好了的話，我們還是下車吧。”
就在修慕稍微放心了的時候，又聽到了陸随的聲音，向他做出了這樣的建議道。
“哦，好的。”修慕回過神兒來，連忙答應了一聲道。
他于是打開車門下了車，然後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了一下。
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停車場，裏面停放着各種修慕叫不出名字的豪車，無一例外的很有紅白喜事，婚喪嫁娶的風格，其中有一些看上去還是那種一般來說只有在電視劇和博物館裏才會遇到的老爺車。
修慕：“……”
“我們這是在重奢商場的地下停車場嗎？”修慕想了想說。
陸随：“……”
“這是在我家裏的停車場。”陸随糾正了一下修慕的說法，輕描淡寫的說道。
修慕：“……”
以後有事情要去求一求紅衣女郎的時候，修慕覺得，帶紙人紙馬未必可靠，如果帶的是這些豪車的紙活，或許可以十分奏效也說不定。
“修慕同學，你着急回去嗎？”
就在修慕思考着送禮的事情的時候，又聽到陸随的聲音，溫文的問他道。
“不着急，不着急。”修慕連忙搖了搖頭，進行了否認三連。
“那樣的話，要不要去我的書房裏坐坐。”陸随于是界面友好的向修慕提出了邀請。
修慕從善如流的點了點頭，跟着陸随走了。
乘坐電梯直達內宅的地面之後，修慕才發現，原來外面已經下雪了。
怪不得這一次是把車子直接開到了停車場裏，修慕恍然大悟道。
修慕于是還像之前那樣的攙扶着陸随，來到了對方的內書房裏。
不知道是不是修慕的錯覺，他覺得這會兒，陸随似乎是有點兒倚重他的意思似的。
無論內心世界多麽強大的人，也有脆弱的時候，也會需要陪伴的吧？修慕心想。
他覺得如果自己能在這方面幫上陸随的忙的話，那就真是太好了。
“要喝杯咖啡嗎？”
分賓主落座之後，陸随招呼了修慕一句道。
“嗯，好啊。”修慕欣然的點了點頭道。
在內書房的壁爐前面，是一扇巨大個兒的落地窗，這會兒窗外正在紛紛揚揚的下着細雪，這個時候圍爐喝杯熱咖啡，簡直是一種再完美也不過的體驗了。
修慕和陸随握着咖啡杯子，圍在壁爐邊上，向火而坐，不約而同的都沒有做聲。
修慕喝了幾口熱乎乎的咖啡，只覺得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他覺得就算是眨眼之間，自己變成了跟陸随一樣的年紀，跟他一起這樣圍在壁爐邊上坐着，倒也挺不錯的。
這倒不是修慕有什麽消極的情緒，覺得年輕不好。
只是在陸随的身邊，修慕倏然之間就覺得，自己對于衰老，并不覺得有多麽的可怕了。
這與他之前的想法是頗為不同的。
因為有空就去做志願者的關系，修慕也算是養老院的常客了。
他能夠去做義工，當然就不會嫌棄老年人的行動遲緩，身上臉上爬滿的皺紋，日益失去邏輯的思維方式等等方面受到的挑戰。
但是他在目睹了這些不方便的時候，也難免會産生，“我以後也會變成這樣，這可怎麽辦呢？”的無力感。
這是人之常情，生物本能，無可厚非。
然而現在，就這麽靜靜的跟陸随坐在一起，圍爐夜話，修慕就倏然之間不怕了。
像他這麽好的人都要面對這樣的事，我又有什麽好怕的呢？修慕心想。
如果我們都糊塗了，會不會又可以聽得懂彼此說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話了呢？修慕莫名其妙的産生了一個天馬行空的念頭，不但不害怕，竟然還覺得有點兒奇妙了起來。
就在修慕在那裏開了個天馬行空，瑰麗雄奇的腦洞的時候，不知不覺之間，窗外的雪，似乎是越下越大，簡直到了一種暴雪的即視感。
修慕：“……”
修慕有些擔憂的看了看窗外的天氣。
另一邊廂，陸随似乎也注意到了窗外的雪越下越大。
“這種天氣，要開車下山恐怕有點危險了。”陸随想了想說。
“修慕同學有什麽要緊的事情要進城去嗎？”
修慕：“……”
“沒有的，我周末本來也是在家裏躺着，要不然也是在宿舍裏打游戲。”修慕很實誠的搖了搖頭道，與他之前想要塑造的，酷愛收看新聞聯播，財經頻道，人文歷史方面紀錄片的人設，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家裏躺着……看看紀錄片。”
修慕意識到自己露出了馬腳，于是又後知後覺的找補了一句道。
陸随忍不住笑了笑。
這似乎是他今天的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意，讓修慕覺得，他剛才那個馬腳，倒是沒有白露。
“既然這樣，修慕同學不嫌棄的話，要不要今天就住在這裏呢？”就在修慕覺得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時候，收到了來自于陸随的挽留。
修慕：“……”
因為天氣原因滞留在朋友的家裏，對于修慕來說，雖然不能說是家常便飯，但至少也是一種非常普遍的經歷了。
然而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心髒砰砰直跳，整個兒人也開始緊繃了起來。
“如果不方便的話……”
“方便的。”
不等陸随把話說完，修慕就立刻表達了自己的态度。
“這種天氣，我還是不亂跑了。”修慕有理有據，令人信服地說。
——
修慕于是就真的留在了陸随的家裏。
他們一起吃了晚飯。
修慕覺得，陸随家裏的東西非常好吃，畢竟人家有自己的中廚和西廚兩套班子，口味是可以跟大飯店相提并論的。
只有一點不太方便的是，修慕覺得，吃飯的時候，他離着陸随太遠了。
遠到了一種，都可以産生近大遠小的視覺差距的地步上來了。
有錢人家吃個飯也是真夠費勁的，修慕心想。
這多虧了是他和陸随的聽力都還不錯，可以聽得到對方在說些什麽，如果等到他們都老了的話，只怕一頓飯還沒等吃完，吃進去的能量就全都被彼此之間的喊話給消耗殆盡了。
修慕：“……”
吃完了晚飯之後，陸随就詢問修慕想要住在什麽地方。
這座依山傍水的豪宅裏，客房不少，可供修慕選擇下榻的住所倒是很多的。
不過修慕還是頗為中意陸随的內書房。
“我就睡在書房裏就很合适了。”修慕于是想了想說。
“就是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這個沒有什麽不方便的，只是委屈了修慕同學了。”陸随笑道。
不過既然修慕願意，陸随也就主随客便，給他安排了一下。
陸随的內書房的裏間屋裏，本來也有供他時而小憩的地方，只是最近幾年，陸随的眼睛花了，也不十分讀書，于是這件卧室就算是半荒廢了。
雖然說是荒廢，但是因為本來是陸随書房裏的內室，所以雖然沒人居住，倒也每天都被打掃的幹幹淨淨，纖塵不染，這會兒用來做個臨時的客房，倒也十分合适。
于是當天晚上，修慕就被安頓在了陸随的內書房裏睡下了。
修慕這個人是稍微有一點兒擇床的。
一開始住校的時候，他也睡不好，不過住了幾天之後，也就漸漸的習慣了。
然而現在，是第一次住在人家家裏，所以難免睡不着。
不過還在這間精致的小卧室外面，就是陸随的書房，修慕睡不着，倒是剛好可以起來看看書。
修慕于是爬起來披着衣服，就來到了外間書房裏。
書房裏還開着幾盞夜燈，壁爐裏的火也沒有熄滅，看上去溫暖如春的樣子。
修慕在書房裏單獨的飲水機那裏，用膠囊咖啡機給自己搞了一杯咖啡，一面就坐在了壁爐前面，那張之前陸随讓他坐過的搖椅上面，有一搭沒一搭的搖晃了起來。
就在修慕自顧自晃悠的有趣兒，正打算就這麽睡過去的時候，他隐隐約約的，在風雪交加的夜色之中，看到了一個綽約的人影。
那人似乎是披着鬥篷的樣子，身材高大，卻又十分的瘦削，即使是裹在厚實的鬥篷裏，依然可以看得出來清瘦的身材。
他的手中，提着一盞燈籠，在風雪之中若隐若現的搖曳着，仿佛來自彼岸的燈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