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區區D級?

第7章 區區D級?

明聞拎着小黑球,輕輕晃了晃:“下次不要奇怪的斷句。”

小黑球在半空晃蕩兩下,伸出細長觸手扒住他的手指,爬到了他的手腕上。

【哥哥……香香,喜歡】

明聞失笑,他身上的确有沐浴露的味道,沒怎麽細想,撓撓這只黏糊糊地蹭着自己的小黑球:“走吧,出去轉轉。”

月光灑落江面,基地依然燈火通明。明聞路過一號實驗樓,恰巧碰到剛加完班的周夢澤。

兩人打過招呼,周夢澤注意到一團幼小的漆黑生物從明聞衣兜裏鑽了出來,扒住他的衣袖晃晃,被他輕輕托起,放到肩上。

小黑球顯然很喜歡這個位置,在明聞肩上蹦跶兩下,宣示主權般昂起身軀。

周夢澤啧啧,這只E級污染物才回到明聞身邊半天,就被養得很好。從一開始蔫巴巴的一小團,變成了活蹦亂跳的一大團。

“對了,顧司蕭搶救無效,剛剛去世了。”她道,“一個喪失了求生欲.望的進化者,哪怕S級治療系也救不回來。”

明聞颔首,關于顧司蕭因愛人身死而殉情自爆,引發火雨的事實已經定論。人死如燈滅,他也不想多說什麽。

“‘殼’降臨時,那只S級污染物應該也出現了,但西郊的幸存者沒一個人見過它。”周夢澤說,“你有什麽印象嗎?”

明聞安靜兩秒,搖了搖頭:“我不記得。”

周夢澤知道他失去了一部分記憶,連他自己都不清楚遺忘了什麽。這很特殊,但,沒人會認為明聞和那只S級污染物的死有關系——畢竟,哪怕是一個S級進化者,想要殺死毀滅級災難中誕生的最高等污染物,都只是天方夜譚。

N市的攝像頭也無法記錄下相關畫面,因為污染爆發的那一刻,現代的電子設備全都失去了作用。

基地只能從幸存者的口中推斷出一種可能——那只S級污染物才剛誕生就莫名死去,所以這一次‘殼’才會自動消散,這是一次不完全的毀滅級災難。

“目前已經能夠确定,哪怕‘殼’隔絕了整座N市,但污染源真正覆蓋的區域只有西郊,也就是說,本該擴散到幾個城市的污染的确因為那只S級污染物的死亡,被限制在了一小片區域。”

“明天就會有進化者小隊去帶回S級污染物的殘骸,原本有人想要把你加進名單裏……”周夢澤頓了一頓,“被季博士否決了。”

明聞:“我可以去。”

周夢澤:“太危險了,而且沒有必要。基地已經派出了幾位A級進化者,包括一位稀有的空間系。”

那個空間系是鄭賈斯,之前所有人都認為是他打破了“殼”,拯救了N市。但随着S級污染物屍骸的曝光,事實似乎發生了某種轉變。

為此,鄭賈斯自請加入這次任務,并且信誓旦旦地保證,既然他能打破“殼”,同樣也能順利地把那只S級污染物帶回來,絕不會出現意外。

“你出名了,很多人關注你呢。這段時間建議別出基地,不然可能收獲一堆粉絲哦。”周夢澤說。

西郊在污染降臨的那一刻就淪為廢墟,足以見得這場毀滅級災難的恐怖。也因此,污染并未蔓延的奇跡才更令人喜極而泣。

數百萬人,得已存活了下來。

當然,這次誕生的進化者數量也極為稀少。除了一個相對少見B的級治愈系,也就剩下明聞這個D級的未知系,以及兩個E級防禦系。

無論如何,一場最高等級災難之後還有如此衆多的幸存者,甚至出現了進化者,已經是史無前例。據周夢澤了解,許多國外地基地已經明裏暗裏地活動起來,想要探知更多這邊的消息。

明聞知道剛才那句話是委婉的提醒,點了點頭,忽然感覺腦袋上多了什麽東西。

小黑球終于爬到明聞頭頂,昂頭挺胸,高高揚起兩根觸手,仿佛在發表勝利宣言。

周夢澤:“?”

周夢澤:“它好像在沖我炫耀。”

明聞輕咳一聲:“它喜歡攀岩。”

沿着基地轉過一圈,回去的路上,明聞去了趟基地配備的超市,買了些日常用品。

冰櫃前,明聞停步,冷靜的目光在草莓味和巧克力味的冰淇淋之間徘徊。

旁邊有人路過,順手把最後一盒草莓味冰淇淋拿走了。

明聞:“……”

明聞垂下眼睫,拿了一盒巧克力味的。

往外走了幾步,又回來,默默地再拿走一盒。

明亮的燈光驅散夜色,單人宿舍內,明聞将購物袋放在桌上,打開食堂帶回來的飯菜。

小黑球從他的袖口裏鑽出,對熱騰騰的飯菜沒什麽興趣,爬進了購物袋裏。

窸窸窣窣的聲音不斷傳出,很快,一盒冰淇淋被細細的觸手推了出來。

明聞低頭,小黑球趴在冰淇淋盒上,警惕地盯着包裝紙中那個黑巧克力球的圖案,看看它,再看看明聞。

明聞似乎懂了什麽,拆開盒蓋,圓滾滾的黑色巧克力球,旁邊是探頭探腦的小黑球。

不說一模一樣,也是十分相似。

小黑球愈發警惕,陰森森地伸長觸手。明聞默默挖了一勺冰淇淋,當着它的面吃掉了。

【……】

觸手收了回去,小黑球又變回了乖乖巧巧的模樣。

明聞挖了勺冰淇淋喂它,小黑球嘗了一點,被冷得抖了抖,飛快挪遠。

不喜歡。

明聞拆開餐盒:“餓不餓?吃點肉。”

小黑球完全沒有興趣,蠕動到明聞手邊,貼着他手背蹭蹭,似乎十分依戀他的體溫。

明聞發現,E-01從未表現過主動進食的欲.望,只吃過他喂的一點水果。還有更早的地下停車場,受傷的它主動吸收了他的血液。

他沒養過其他污染物,不知道這算不算正常行為。不過,他有點擔心自己會不會把小黑球給養死。

【哥哥……】

輕輕的少年聲在耳畔響起,明聞回神,垂下視線。

小黑球似乎很喜歡那個方方正正的冰淇淋盒,用觸手拿起,晃啊晃。

明聞:“你想要?”

他飛快吃完冰淇淋,把盒子洗幹淨,放到小黑球旁邊。

小黑球蠕動着鑽進盒子裏,伸長觸手,輕輕關上盒蓋。

有較強的自我管理意識。

明聞敲敲盒蓋:“可以進來嗎?”

一根觸手推開蓋子,做了個“請進”的動作。

明聞輕笑出聲。

吃完飯,明聞收拾了一下宿舍,添置的日常用品全部擺出來。他買了個新杯子,一不留神,杯底就多了一坨黑乎乎的小圓球,還會自己蓋蓋子。

明聞拿起杯子,與杯底的小黑球對視,想了想,從購物袋裏翻出一罐包裝精美的果糖。

果糖用橢圓的透明罐子裝着,明聞倒出來,洗幹淨,裏面鋪上軟布,把空的小糖罐放在杯子旁邊。

過了一會,他再回頭,糖果罐裏趴着一只小黑球。

明聞往裏面丢了幾顆甜橙味的糖,小黑球嗅嗅,當成玩具一樣用觸手擺弄。

再過一會,那幾顆糖也不見了,小黑球變成了甜橙味的。

——

夜色漸深,基地的燈火漸隐,只剩下寥寥幾盞。

明聞靠在枕上,輕敲床頭的小糖罐:“晚安。”

小黑球學着他的樣子敲敲。

【哥哥……晚安】

明聞阖眼。

窗畔框住一輪彎月,靜谧的夜紗籠罩房間,在那透着淡淡月光的夜色裏,似乎有某種更加冰寒深邃的黑暗悄然蔓延。

E-01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明聞枕邊,圓潤而幼小的身軀驟然裂開。

無數觸手鑽破僞裝的皮囊,從鮮紅的血肉之上生長出來,張揚揮舞,一雙雙猩紅的眼睛撕開皮肉,冰冷地轉動,猙獰而詭異的污染物從黑暗之中現出原貌,密閉的房間裏,多了一絲淡淡的血氣。

觸手堆聚成龐大的陰影,遮蔽月光,占據床畔,覆蓋了那道安靜阖目的颀長身影,數不清的猩紅眼睛一眨不眨,緊緊鎖住明聞在月光之下,沉靜而美麗的臉龐。

人類的皮囊如此脆弱,不需要用力就能輕易撕碎,E-01能嗅到流淌在這具完美到無可挑剔的皮囊之下鮮血的芬芳,濃烈得仿佛引人堕落的瓊漿。

和其他人不同,只有這個人是最好的,最特殊的。

只屬于它的……

無數觸手如蔓延的黑潮,向那束皎潔的月光吞沒而來。

明聞翻身,臉龐埋向枕間,微阖的唇無意識擦過一根冰涼觸手。

E-01:【……】

所有的觸手瞬間收回,仿佛被燙到一般,這只危險而猙獰的污染物不受控制地向後退去,飛快退去,撒腿狂奔。

撲通。

有什麽東西掉在了地上,明聞睜眼。

窗邊的彎月依然皎潔,他沒有在意床頭的糖罐,而是直接看向了地面。

一只小黑球在地板上蹦跶,委屈巴巴地伸出觸手扒拉着垂地的床單,努力想要往上爬。

爬不上去,又蹦跶兩下,夠不着。

急得原地轉圈圈。

明聞:“……”

明聞伸手,撈起這團小黑球。

一碰到他的手指,小黑球立刻伸出軟軟的觸手緊緊地抱住,癱在他掌心。

一動不動,癟癟的,看起來很委屈的樣子。

明聞:“不小心摔下去了?”

小黑球點點腦袋。

明聞摸摸這只郁郁悶悶的小污染物,把它放進被子裏。

輕軟的被褥裏帶着他的體溫和氣息,小黑球似乎有點愣愣的,從被子裏冒出一點點,偷看明聞。

明聞:“睡吧。”

他靠回了枕間。

“……”

片刻的沉寂後,E-01悄悄地,不吱一聲地貼上明聞頸窩,冰涼的幼小身軀輕蹭他溫暖的肌膚,安靜地窩了下來。

一夜無夢,也沒有數不清的觸手黏住他。清晨,明聞睜開了眼。

小黑球在他的腰間蹦蹦跳跳,動作很輕,接觸到他的目光,飛快地蠕動過來。

明聞起身,捧起這團小黑球:“早上好。”

小黑球努力學着他的話:【哥哥……早】

看起來很乖的樣子。

明聞揉揉小黑球,洗漱過後,帶它出門了。

早上七點半,空氣還透着涼意,天空霧蒙蒙一片,不見陽光。

明聞來到一號實驗樓下,他剛剛收到消息,季随要他過來做一場測試。

只有寥寥幾人的臺階前,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等在那裏,和明聞還隔着一些距離,看見了他,主動向他走來。

“你就是明聞?”

“跟我們走吧。”

明聞停步:“季博士讓你們來的?”

為首的西裝男點頭:“季博士等你很久了,他不在這裏,走吧。”

他們二人一前一後,要為明聞引路,然而,明聞身形未動,眸色毫無波瀾:“你們不是基地的人。”

“……”

被如此簡單地戳破,西裝男并不意外,也沒有生氣,而是露出一個彬彬有禮的笑容。

“我們來自特別研究院,獨立于基地之上,肩負着進化者的未來。”

“明聞,你很特殊,和我們走一趟吧。”

西裝男雖然在笑,但那點禮貌的笑意只流露于疏淺的表面,他的眼底,是不加掩飾的傲慢與輕視。

觸手從明聞袖口裏伸出,明聞輕輕按住想要冒頭的小黑球,淡淡地說:“如果我不去呢。”

西裝男扭了下脖子。

一剎那間,他的眼眸變得無比深暗,影子在他腳下湧動,緩緩立起,張開籠罩四面八方的帷幕。

“區區D級,勸你還是不要給自己添麻煩了。”

“也許你聽過我的名諱,王天涼,A級進化者。”

西裝男活動着手腕,仍然在笑,只是那笑容很猙獰。

“放心,我會控制好力量,很快就能結束的。”

明聞:“你說得對。”

他修長的指間,一株血染的花藤柔弱攀覆而上。

“結束了。”

“哈?”

王天涼起先是不解,甚至有點好笑,他還沒開始怎麽就結束了——然後,他看到了自己的同伴。

他的同伴眼神驚恐,徒勞地捂住了自己的喉嚨。掌心底下、脖頸之間,一條染血的花藤鑽出,肆意攀長,盛開燦爛的鮮紅小花。

王天涼神色驟變,與此同時,他的脖子也微微一疼,仿佛被針紮了一下,他不可置信地低頭——看見從自己喉嚨間長出的爛漫花叢。

“……”

脆弱的脖頸墜上沉甸甸的花藤,王天涼顫着手捂住脖子,後退一步。

輸了?

他輸了?

輸給了一個D級???

王天涼不能理解,為什麽僅僅幾個呼吸間,自己和同伴的性命就被攥在了那個D級的手心。他們面前的年輕男子只是靜靜地站着,深黑無瀾的眼眸,居然讓他覺得恐懼。

無端的,王天涼想起了不久前,博士曾經和他提過的一段話。

有那麽一類進化者,他們的能力往往對污染物無用,就像一把鈍刀。但面對進化者同類,卻能造成天然的克制,化為鋒利的刀刃。

也因此,在一些基地,這類進化者不會被用于對付污染物,他們接到的任務,是将利刃指向自己的同類。

在污染物面前,他們是獵物,在同類眼裏,他們卻成了獵手。

“狩獵者”,正是他們的稱號。

……情報有誤,這個明聞并不只是D級進化者,他還是個“狩獵者”!

王天涼拼命壓住心底的驚濤駭浪,緊緊托着脖子上的花藤,冷冷地說:“你,你知道對我們動手會有什麽下場嗎?我們是特別研究院的人,就連方舟基地的負責人,也不敢對我們不敬!”

明聞:“是嗎。”

他的指間,一束新綻的花藤蜿蜒低垂。

明聞的手很漂亮,像精雕細琢的藝術品,此刻,那只骨節分明的手慢條斯理地拂過一朵小花,指腹輕輕捧起花瓣,溫柔得如同對待親昵的戀人。

王天涼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咽喉,已經抵上了鋒銳的刀尖。

他會死。

真的會死。

在這生死一線的關頭,什麽大風大浪沒經歷過的王天涼依舊面不改色,傲骨铮铮地挺直腰背:“明先生,您知道的,我們向來敬重您這樣的強大進化者,想來剛才,可能發生了一些小小的誤會。”

明聞:“嗯。”

王天涼:“今天的事情是我們冒昧了,打擾到了明先生,實在是很慚愧,很自責,很不應該。”

明聞:“嗯。”

王天涼:“您看,天氣那麽好,要是您沒什麽事的話,可以稍微高擡貴手,讓我們自己滾嗎?”

話音剛落,天空一聲悶雷,下起了稀稀拉拉的小雨。

明聞:“不行。”

王天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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