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人鬼殊途
第004章 人鬼殊途
棺椁底下的機關因重力作用被打開,他們一同掉入底下的一間密室裏。
密室幽幽,殺人誅心。
倒也沒什麽特殊的,就是裏面人多了點。
還時不時傳來骨頭碎裂的聲音,空骨回響,弦聲陣陣。
那對夫婦的前八個女兒都在那間密室裏,只有小女兒不在。
只不過,八個女兒長了一樣的臉。
這張臉如同深邃的黑暗之海,眼中閃爍着幽深的綠光,沒有一點血光,宛如深不見底的懸崖。
嘴唇蒼白無血色,微微張開,露出尖銳的獠牙,仿佛随時準備撕碎一切。
臉上毫無表情,只有冰冷的凝視和無盡的寒意,肌膚蒼白如雪,注定要帶來死亡,似乎是一道無法逾越的魔障。
面對八張一模一樣的臉,那對夫婦更分不清了,雖然,他們本來就分不清。
八個女人讓那對夫婦分辨,如果認錯了,那他們就永世不得超生。
本來也沒報任何希望,那對夫婦直接癱坐在地,懷裏卻死死的抱着那個嬰兒,一刻也不松手。
嬰兒哇哇啼哭,像是害怕什麽。
一道黑影出現,站在他們面前,九個女兒集齊了。
看樣子,小女兒并不是來落井下石的,而是擋在那對夫婦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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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像是在保護他們。
“小九,你不恨他們嗎?”聲音是淡淡的若有若無,并且帶着一絲凄涼和哀傷。
“小九不恨自己的娘親……永遠!”
小女孩說話的聲音嘶啞又飄渺,就像是在朦胧的夜晚中飄蕩的幽魂,狠狠的紮進了八個姐姐的心,卻不能打動那對夫婦分毫。
透斃的眼眸裏裝着化骨的腔調,冷淡的紋路卷起千堆煞氣,男人重語一呵:“滾。”
話音未落時,小女孩還是滿懷希望,當滾字一出現,就滾燙過小女孩冰涼的內心,原本就幽閉尋殁的面色下,染上淋漓的氣息,一股污濁的黑氣彌漫在整間密室裏。
頹廢的眼神閃過,帶着絲毫的倔強,還抱有一絲的希望,在黑氣的侵蝕下,周圍的一切都化上了一層黑紗。
黑紗下,是鐵骨柔情墜陌路,是冷峻沸揚淌夢糊,亦是九死一生難為殁。
黑氣持續的時間很短,幾乎就在一念之間。
小女孩冷漠的走上前去,忽而繞到了那對夫婦身後。
“娘親,父親。”
這一聲,喊叫的撕心裂肺,入骨透心。
緩緩的跪下,連磕了三個響頭,聲音回蕩在密室之中,在幽閉的環境中磕磕碰碰,如同洪越的鐘聲震蕩,蕩起幾分蕭索。
這樣一個離人愁的場面,怎麽就喚醒不了那對夫婦的半分憐憫之心?
“有意思,還真是有意思,哈哈哈……”
這笑聲震人心弦,震得整間密室恍惚一下子,一道巨大的白光浮現于衆人眼前。
手持白虹劍,傲立群鬼間。
“一個懸案堂的堂主,一個鎮武司的司卿,甚至還有一個當朝宰相的嫡子,三個貴人竟然解不開這其中的謎題,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緩緩降落下來,白虹點尖,插入地底。
雖是風光霁月,可用面紗遮住了俊面,望向眉眼間,依然是風韻猶存。
“你是誰?”楚文豫率先發話道。
那人只是笑了笑,并未理會楚文豫,而是徑直走向密室的深處,白虹劍如飛花落雨般撞開了那間密室。
他們又回到了甬道裏。
一切大不相同。
男人好好的倒在棺材裏,屍體早已腐爛。
女人也不見了蹤跡,只是楚文豫的手裏,多了一個木偶人。
木偶上刻着幾個大字:披着人皮的鬼。
楚文豫念出這幾個大字的時候,手裏的木偶人就化成了骷髅。
看向甬道深處的那道身影,楚文豫雙手環胸,道:“你到底是誰?”
白影咻的一下,出現在楚文豫面前,只有半步之遙,笑眯眯道:“它沒告訴你嗎?”
楚文豫自是知道白影說的它指的是什麽,看向掌心間的紋路裏,不知何時多了一道口子。
口子裏不是血,而是黑氣。
就這麽在他的手中燃燒着,感受不到一點疼痛,也捕捉不到一點光影。
此謂“鬼氣入體”。
楚文豫也就變成了木偶人身上刻着的那幾個大字:披着人皮的鬼。
他只有半柱香的時間,若是半柱香之內,這黑氣不消失,他就會被徹底吞噬。
到時候,整個身子都僵硬難行,五髒六腑被掏空,只剩下滿腹的黑氣和一張毫無血色的人皮。
感受到身體的變化,楚文豫的額頭上彌漫着汗珠,就連汗珠上也是黑氣。
漸漸的,楚文豫那雙曾經璀璨的眼眸如同被黑夜吞噬的星辰。
臉色蒼白如紙,原本俊美的面容充滿痛苦與掙紮。
他的身體在黑氣的侵蝕下,逐漸變得僵硬不堪。
可這時候,周圍卻是空無一人。
明明剛剛微生冥絕和夏無淵他們都在的,可一眨眼的功夫,他們就都消失不見了。
只剩下楚文豫一人在這暗無天日的甬道裏茍延殘喘。
摸着胸口疼痛難忍,楚文豫的腿像是被萬箭射中般讓他難以站立起來。
他掙紮着,試圖擺脫這股黑氣的控制,但每一次嘗試都以失敗告終。
跪下來後,雙腿無力面目全非。
半柱香就快要燃盡了。
他掙紮着往上爬,十指全是黑氣,一點點的摩擦着甬道的石壁。
整個石壁,也被那股黑氣染上殺戮,血淋淋的往下流。
這是絕命之血,一旦鮮血觸碰到了棺材,就會啓動機關,将楚文豫的身體抽空。
往上爬是絕對不可能了,楚文豫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進入棺材裏。
這甬道過于空洞,要想躲避任何傷害,都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唯一的選擇就是爬向棺材。
還好血流的速度不算是很快。
明明只有幾步之遙,楚文豫卻爬不起來,他只能滾過去。
在他的手觸碰到棺材的那一刻,鮮血消失了。
僅僅只有半個腳掌那麽長,血就流到棺材開啓機關了。
還是讓楚文豫搶先了一步。
但他依舊沒有松氣,手上的口子越來越大,黑氣也沒有消失。
此時地上顯現出另幾個大字:披着鬼皮的人。
鬼氣充斥着整個甬道,楚文豫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他的皮逐漸腐爛,漸漸的與骨肉分離。
他的血管逐漸腫脹,一鼓一鼓的在手背上跳動,還泛着濃郁的黑氣。
黑氣席卷而來,纏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的整個身體都懸空。
棺材裏的男人起身朝着楚文豫走來。
男人就是鬼,而楚文豫是人。
在這甬道之中,楚文豫本該是披着鬼皮的人,他的本質是人,可棺材裏的男人想将他變成披着人皮的鬼,目的就是取而代之。
以後他就是楚文豫,可以活在光明之下。
即便快要窒息,可楚文豫依舊保持着冷靜。
想到這裏,楚文豫就什麽都明白了。
生化死,死化生,九死一生的真谛,就是生死之門的轉變。
這棺材是死門,可也能是生門。
賭上命,可放手一搏。
該怎麽能讓男人暫時停手呢?
這時,楚文豫大聲喊道:“你兒子回來了。”
果不其然,男人将他放了下來,往後一回頭,楚文豫抓住機會,再一次跳進了棺材裏。
還是那間密室,所有人也都在。
所有鬼都不見了。
密室裏,透現一絲光明。
一人突然握住楚文豫的胳膊,溫聲細語道:“現在告訴你,小生厲明約。”
看着那人長得很是清朗,氣如白虹貫日,道似彼岸深海。
沉水的眸子裏繁星點點,映入自己的倒影。
“這影子……不對勁。”楚文豫在厲明約的眼前晃了晃手道。
常人從別人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都是向上的,可從厲明約的眼裏,楚文豫看到倒立向下的自己。
再瞅向微生冥絕,發現從他眼裏看到的自己是正常的。
将微生冥絕和夏無淵拉到厲明約的面前,發現影子都是倒立的。
這是為何?
沒給楚文豫想明白的機會,白虹劍已經架在他的頸側了。
微生冥絕和夏無淵也好不到哪裏去,他們就和剛剛在甬道裏的自己一般,全身懸于空中,渾身冒着黑氣。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棺材裏的那個男人吧?”楚文豫佯裝鎮定咽了一口氣,“看來已經有人遇害了。”
這麽快就被楚文豫戳穿了,男人頓時覺得沒意思了,就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并且挑釁道:“這裏只有你們三人進來,哪還有什麽人啊?”
厲明約的頭被男人正過來摁上去,一切就如常了。
“厲明約,真是個好名字,可惜是個吃裏扒外的東西。”楚文豫怒吼道。
脖子上的白虹劍滑落下來,撕開了一道黑幕。
黑幕“砰”一下子擴散開來,将微生冥絕和夏無淵裹成了蠶蛹。
“我吃裏扒外?你不吃裏扒外,那你替他們去死啊!”男人也憤怒的吼道。
“我答應你。”沒想到楚文豫這麽痛快,甚至還補了句:“替他們去死。”
微微長開的眼睛裏乍現一絲驚訝之意,笑容順着下巴蔓延至全臉。
一看就是肉笑皮不笑。
他的皮,并不是自己的,所以笑起來,顯得很是違和。
男人将白虹劍交給楚文豫,讓他用此劍自刎。
右手接過白虹劍,楚文豫用左手握住劍刃,從上到下劃過。
鮮血順着白虹劍直流,滲入地底。
此舉也是賭一把,剛剛那鮮血來的蹊跷,楚文豫總覺得這底下,應該有什麽嗜血的東西。
忽然間,密室震裂,牆柱倒塌,一道暗淡的光線從地底湧出,宛如黑暗中的幽靈,逐漸顯現出一個龐然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