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親記2

相親記2

2

我忽然想起昨晚跟元芳的對話。

當時,我跟元芳并排躺在手術床上,一個麻醉師正在輪流給我倆眼皮上打麻醉藥,元芳說:“袅袅,說真的,你一張臉上,也就一雙眼睛長得不好看。”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下巴也不好看,太尖了。”

麻醉師走到我旁邊要給我打麻醉,接話道:“眼睫毛也挺長的。”

元芳臉上一黑,說:“怎麽沒聽見你誇我。”

麻醉師一邊拿手在我眼皮上試探,橡膠手套擦過睫毛和眼睛,涼涼的,我有些怕,麻醉師大約是注意到了,寬慰我道:“別怕,姑娘你割了雙眼皮,一定是個大美女。”

我當時心裏甜絲絲的,于是心一橫,眼一閉,手術也就跟着做完了。

醫生說我手術挺成功的,讓大半個月後過來複查,道:“你們倆到時候不要太愛我喲。”

元芳一邊攔出租車一邊問我:“輔修材料的事怎麽樣了?”

我說:“我這回幫我爸辦畫展辦地那麽成功,我媽也應該要履行承諾了。”

元芳說:“你別在這自我标榜,你辦畫展那麽成功還不是靠了你爸,還有餘音姐。”

一聽她說這話,我就不樂意了。

柳元芳最喜歡的人并不是我,而是長我六歲、現年二十五歲的我堂姐、我小叔的女兒鄭餘音。元芳喚她喚得特別親熱,都叫她餘音姐。

鄭餘音呢,客觀地說,算是國內二線小模特,十六歲進的藝校,十八歲出道,混了這麽六七年,也只混到了二線。

我這麽說,純粹是因為我對她十二分的嫉妒。

鄭餘音呢,雖長我六歲,但我倆走在一起,她看起來比我還小,一張臉小小的,水嫩水嫩的,像水蜜桃一樣,一不小心都能掐出來水。她身材姣好,176的個子,要胸有胸,要臀有臀的。

所以,從小到大,我一直不太喜歡她。不過,不喜歡歸不喜歡,倘若她在生意上有助于我,我倆還算能和平相處。

我從冥想中回過神來,對面不知何時已經坐上了人,一個年輕男人正捧着雜志在喝咖啡。

我看了眼手表,已經三點四十,便下了逐客令:“對不起,這兒有人,我朋友随時會進來,要不您找個別的空位?”

那人放下二郎腿,拿着雜志的手輕輕放下,一張臉緩慢地露出來。

我透過墨鏡其實看得并不真切,但依然被那張帥氣的面孔驚了一驚。為了保護廣大人民群衆脆弱的心,出門前我特意選了最黑、最遮擋的一款墨鏡。

那是一張細長的臉。

顴骨尤其好看,男人長了這麽好看的顴骨真心不容易。美女看骨不看皮,美男大概也是同樣的道理。

他看了我一眼,無動于衷。

我見到帥哥也不好一臉兇相,只好勸他:“不好意思,我真的約了人,這不他馬上就過來了,不方便拼桌的。”

這時,年輕男人從椅子上站起來,他上半身向我探了探,在我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時,他已經一伸手,相當利落地摘下了我的墨鏡。

然後,剩下了他一張錯愕的臉。

我雖慌張,但亂中有序,有條不紊地從他手裏搶回墨鏡,慢條斯理地擦了擦,這才鎮定自若地戴了回去。

我解釋道:“我就是來的路上出了個車禍,剛去醫院縫了幾針,沒什麽大礙。”

他顯然已經回過神來,說:“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剛做了雙眼皮手術。”

我一驚,倉皇道:“你怎麽知道?”

“我是個模特,經常陪同事出入整容醫院。”他倒也實在。

他原來是個模特啊,長相帥,身材好,個子高,這簡直是偶像劇男主的頂配啊。我趁着他低頭喝茶就偷拍了一張,發給柳元芳。

年輕男人盯着我若有所思,過了十幾秒,問我:“我怎麽看你這麽眼熟,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我分了分劉海兒,忸怩道:“我前幾天的确有上新聞啦……沒什麽大不了的,就是一個游泳比賽,拿了冠軍……”

“你是……鄭袅袅?”

我一愣,心想,難道這就是我那個相親對象?

他有些傲嬌地問:“你呢,你看我眼熟嗎?”

“……眼生得很。”

年輕男人咧嘴,露出兩顆虎牙,笑道:“我五分鐘後還有個拍攝,我叫蘇子峪,你的手機號給我一下?”

“呃?”

手機已被他拿過去,輸了一串號碼并成功撥打了。

“作為對女朋友的補償,下個月我拍攝平面的時候,請你來探班。”

“……女女朋友?”

他俯身下來,摘掉我的墨鏡,又不知從哪兒變出來另一副戴在我眼睛上,說:“這個更遮光,下次見面換過來吧。”

望着他消失掉的背影,我才反射弧超長地想:難不成這位模特竟然是個人物?

我摁亮手機屏幕,四點差十分。好家夥,我的好媽媽介紹的這位相親對象真是效率奇高,從默默觀察到自我介紹再到确定關系直至消失不見,僅僅用了……十分鐘。

真是好樣的。

我看了眼柳芳元的朋友圈,拎起包打算沖向F大材料系,希冀着一場與葉亦的偶遇。然而,剛走到咖啡館門口,竟然被攔在門口。

“不好意思小姐,一共消費138元。”服務員的眼神裏寫滿了故事。

那個相親對象,竟然,沒有買單!

我掃了掃支付寶,我忍,然後掏出手機給柳元芳打電話:“你在哪呢,大講堂是吧,我現在去找你……別提了……唉,只要能熬到順利進材料系,我媽便不能再拿捏我……”

元芳提醒:“唉唉唉,你別來了,講座剛結束。”

“不會真的就這麽有緣無分吧?”

元芳認真道:“好像你倆真的沒什麽緣分。”

我翻開朋友圈,葉亦出現在一位共同朋友的朋友圈裏,他剛結束了一個講座,那位共同朋友留言說,他兩天後回美國。

我跟葉亦其實共同朋友挺多的。可是為什麽,除了六年前那一面,我跟他竟再也沒交集了呢。

在我無盡的悲傷中,一個颀長身影在我的餘光中一閃而過,那張側臉仿佛在夢中出現過,但我回頭去看時,他已走遠,留下一個清秀的背影。

我推開咖啡館沉重的木門,走入夏日無盡的淅淅瀝瀝中。

回到家後,我媽竟然倒打一耙,給了我好一通教育,說:“你見郎心切也得曉得頭一天去割雙眼皮,第二天去相親只會起到相反的效果啊。”

我趕緊說:“他覺得盡管我腫着倆眼但還是長得不錯的。”

我媽誇贊道:“這孩子真是善良。”

我臉上一黑。

我爸在旁邊特別良善地說:“我寶貝袅袅就是漂亮,”又對我說,“你從前的單眼皮多好看啊,割成這樣,都不像我了。”

我媽也不理我,特平靜地問:“你們聊得怎麽樣?”

我特殷勤地說:“統共說了沒幾句話,他說還要加班,我們就散夥了。”

我媽怒了:“再怎麽尬聊,也不能就說幾句話吧。”

“對啊,他這人可真夠奇怪的,上來就說好像喜歡上我了,還沒說幾句話呢,就說自己要加班就消失了,消失前還認了我是女朋友,我這還沒來得及拒絕,這可怎麽辦才好。”

我媽竟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樣:“他真說喜歡你,真說你是女朋友了?“

我無奈地點頭。

我媽卻是十分滿意,道:“真是個幹淨利落的小夥子,媽媽很喜歡。”

我忽然一陣感傷襲上心頭,我幻想過無數次葉亦跟我父母見面的場景,媽媽眉宇間的笑和爸爸嘴角微微的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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