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27(2/3)

第27章 27(2/3)

阿波羅冷淡地批評道,幹脆連她的右手也包住,帶着她重新掃出無可挑剔的和弦。

現在這樣和他從後抱住她也沒什麽區別了。可阿波羅似乎對此毫無自覺,只是維持着冷靜得不可思議的聲調,一絲不茍地指出她的錯處,簡潔地肯定她的進步,手把手地帶着她練習各種和弦,而後是如何用雙手撥弦,再是彈奏出最簡單的旋律……

開始達芙妮還能勉強辨認阿波羅在教她什麽,到後來,語言開始融化,他說的話到了她耳中便成為悅耳而無意義的音節。觸覺、聽覺、嗅覺,這些與知性無關的意識則調動到極限,讓阿波羅的一縷頭發刮過她耳廓時,那細微的麻癢和幾不可聞的摩擦聲都放大到令心髒像要炸裂。而裏拉琴指導還在繼續,但那更接近于阿波羅的獨奏會,她則仿佛成了裏拉琴的一部分,由他牽引,由他撥弄,彈奏出動聽的樂章。

這是接近阿波羅以來,她第一次品嘗到由他完全主導步調的滋味。

和外貌上無可挑剔的異性這樣近距離相處,很難不臉紅心跳。更何況她還從厄洛斯那裏讨來了一支金箭。她确信自己的耳根都紅透了,可阿波羅絲毫沒有停下教學的征兆。是沒注意到?還是裝作沒看見?

最可惡的是,她甚至無法确認阿波羅是在有意識地發起攻勢戲弄她,還是單純地無法克制身為音樂之神的本能,試圖徹底改造她這個缺乏天賦的差生。

只要能看到他的表情……

受無法解釋的好勝心驅使,她猛地回頭。

嗡,樂句半途戛然而止,琴弦震出不和諧音。

阿波羅比她預想中靠得更近。她的鼻尖險險錯過他的,嘴唇再差一點就會相碰。離得太近反而很難看清彼此是什麽表情,她在茫然的半拍游移後,先看到阿波羅與發絲同色的下睫毛,那像一道毛茸茸的、标記了神聖領域邊界的藩籬。再向上看,她避無可避地跌進神明湛藍的眼眸裏。

阿波羅的瞳孔擴張到極限,昭示着不死的暗金色只剩下細細的一線。

非人的、屬于強大捕獵者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凝視她,蓄勢待發。她随之意識到她所有無法自控的體征——因為血液上湧而泛紅的臉頰耳根和脖頸、急促的心跳、發軟的雙手,一切的一切,當然不可能被這樣的存在錯漏。她甚至恍惚感到,這雙眼睛的主人有能力将她的靈魂都吞噬殆盡。

強烈的畏怖瞬間如潮水侵襲,她想抽身遠離。但有力的手指将她按在原位,琴弦勒進指腹,她吃痛,嘶地抽了口氣。

眼睫扇動,像金色蝴蝶起飛時的幻影,阿波羅倏地放開她。

确切說,是一下子消失,又出現在距離她兩步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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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麽片刻,他看起來手足無措。但惱意随即攀上他的眉眼,他冷然呵了一聲,也不知道在和誰表達憤恚,不多看達芙妮一眼,轉身就走。

但走了兩步,他又猛地折回她身前。

她瑟縮了一下,閉上眼。

眼睑拉起的帷幕後強光亮起又熄滅,她怔然啓眸,阿波羅已經不見蹤跡。

和音樂之神一同消失的還有達芙妮雙手指尖泛紅磨破的痕跡,以及那把裏拉琴。

那之後,達芙妮依舊每天帶花束進獻給神廟,但整整四天都沒見到阿波羅。

阿波羅想拉開距離冷靜不難理解,只是她不能讓他冷靜太久。到了第五天,阿波羅依然神隐,達芙妮在溪水裏游了來回都沒法按捺住焦躁,果斷開始行動:她把自己關在石屋裏,徹底放開精神防線,允許軟弱的念頭肆意生長。

簡而言之,她要複制發芽事件的前置條件。

她都已經走到這步,不缺道德綁架一項罪名。築起意志的堤壩極為艱辛,放任它潰塌卻輕而易舉,心理暗示在引導負面情緒上的效果強得可怕。

第六日半夜,達芙妮因為強烈的心悸驚醒。睜開眼,視野中有熟悉的詭異枝條揮舞,她失常地笑起來。

做到這個地步還不能讓她見一面的話,她可能确實要無計可施了。

她随即想起阿波羅捉着她的手彈奏裏拉琴時的感覺,真假莫辨地有了一點淚意。

毋庸置疑,阿波羅那時難以控制對她生出了渴求。可他就是不願意低下那高貴高傲的頭顱,承認哪怕她身上嫌疑未清,縱然只有那麽須臾,他依舊被她吸引。

窸窸窣窣,是她生長出的嫩枝互相摩擦、交錯纏繞時的細語。腦袋裏暈乎乎的,情緒沒法踩下剎車。她遷怒地想:她确實自我中心,動機不純,可神祇的真心就是那樣稀罕、不能施舍出去的東西?她每靠近一步,他都偏要倒退十步。何必如此?反正祂們有永恒的時光可以揮霍,她所知道的希臘神話中的神明不大都愛人成群?

她并不想要與祂的存在同等永恒的愛,不會期望成為獨一無二,更不需要他為她久遠地心碎,只要一下,神明漫長歲月的沙海中一點砂礫般的一下就好,足夠她換取回到自己的世界新生的機會就夠了。

“阿波羅。”

她輕輕地念,難以分辨更為痛楚的究竟是惶恐地思念着勒托之子的達芙妮,還是狂妄地對神明感到憤怒的卡珊卓。又或許,簡單明了的分割原本就不存在。

“阿波羅。”

她閉上眼,揪緊胸前的陶土護身符,咬緊牙關,不再發出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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