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占有欲

第24章 占有欲

圖勒巫師低下頭。

他的阿爾蘭噙着淚水看他,秀氣的鼻尖,漂亮的眼尾,都泅着委屈的潮紅。精致的臉蛋浸沒在變化的火光裏……仿佛是中原人帶來的那些白玉雕像,它們擺在霞光裏,邊沿暈開一道細細的金線。

美麗、純潔、易碎……

鉗制在脊背上的力道輕了許多。

——近乎溫柔。

仇薄燈吸了吸鼻子。

圖勒巫師就跟抱小孩似的,一手環住他的脊背,一手穿過他的膝蓋,将他抱了起來,放到氈毯上……少年光潔的肌膚在火光中,呈現出冰雪、白玉般的色澤,星星點點,分布三天前夜晚留下的未褪盡的紅痕。

仇薄燈身體緊繃。

近。

太近了。

圖勒巫師就坐在旁邊,手臂按在氈毯上。他身上還殘留着練刀的熱氣,精壯的肌肉與骨骼具有極強的壓迫感和侵略性……對方的視線形如實質,仇薄燈下意識抓緊了身下的雪狼皮毛。

出乎意料,圖勒巫師扯過毯子,将他裹住了。

仇薄燈睜着眼看他。

圖勒部族的年輕首巫臉龐半隐沒在昏暗裏,極具異域色彩的輪廓,仿佛是祭壇上的雕像。

咽喉的傷還在流血,圖勒巫師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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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手放到仇薄燈肩上,視線落在牆面。

不知道在想什麽。

仇薄燈抿了抿唇,鐵鏽的氣息還彌漫在舌尖。他有點想開口,可剛剛的恥辱感和憤怒還沒徹底褪去,又不甘心就這麽搭理對方……古怪的僵持裏,房間裏靜得只剩下火焰噼啪燃燒的聲音。

過了一會,圖勒巫師的視線移到仇薄燈臉上,發現他沒閉眼,沒睡。

遲疑片刻,他伸出手,撥弄了一下仇薄燈散在臉頰處的頭發。

起身出門。

木屋一下安靜了下來。

仇薄燈盯着木牆的年輪。

………………

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時,聽到門開的聲音。仇薄燈撐起身,看見圖勒巫師站在門口。他仿佛又出去練了趟刀,身上還帶着熱氣。

見仇薄燈還未睡着,他略微一頓,便沒有進來。

“喂。”

木門快被合上時,裏邊傳來少年小小的嗓音。

圖勒巫師搭在木栓上的手指一頓,以為自己聽錯了,站在原地沒動。

仇薄燈是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設才開的口。

——他就從來沒這麽“以德報怨”過。

誰惹他生氣了,他非鉚足勁報複千八百回不可,哪裏有可能去管對方的死活。眼下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寬宏大量一回,對方居然沒反應?!

小少爺還沒消的火又上來了。

“行啊!”他氣呼呼地,“出去凍死你!!!”

話音剛落。

身形高大的圖勒巫師就進來了。

仇薄燈看他就來氣,剛剛坐起身,又躺了下去,扯過毯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突出一個眼不見為淨。圖勒巫師隔着毯子,輕輕握住他的肩角。仇薄燈一掙肩,把他的手抖掉,他重新握上來。

仇薄燈又抖掉他,他又握住。

一掙一握,幾個來回。

仇薄燈猛地坐起來,郁怒未消:“你煩不……”

後邊的音沒說出來。

指節分明的手落到他的脖頸上,指腹微熱,就像落了一點火星,燙得仇薄燈一頓。好在對方只輕輕摩挲了一下,便移開向下,替他将松散的裏衣拉好,遮住新蓋上的和還沒褪的紅痕。

粗糙的指腹擦過肌膚,仇薄燈不知為何,有點臉熱。

但很快,他就又憤憤起來。

——衣服會散,還不是因為這家夥剛剛把排扣都扯掉了!

仇薄燈恨恨瞪了替他整理裏衣的男人一眼。

“坐好。”他惡聲惡氣。

圖勒巫師擡眼看他,明顯沒聽懂。

……血跡這會已經向下淌了許多。

幾乎要流到胸膛上去了。

叱責的話在舌尖滾了滾,仇薄燈鼓鼓腮幫子,不情不願地伸出手,按住圖勒巫師的肩膀。

手掌下的肌肉就像精壯的豹子,沒有一絲餘贅,只是簡簡單單按着,就可以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恐怖力量。但仇薄燈只輕輕壓了壓,對方雖然不明白他的話,卻還是順他的力道坐下了。

活像什麽兇悍卻認主的猛獸。

……等等。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仇薄燈一定神,抛開亂七八糟的聯想,湊近圖勒巫師的傷口。

……看起來好像很嚴重的。

仇薄燈不懂醫,但家裏跟愛護眼珠似的,愛護他。他要是劃破點口子,血還沒滴三滴呢,周圍的人就能人仰馬翻個大半天。

眼下乍見這麽多血,頓時就有點慌了。

四下想找塊布給人擦擦。

圖勒部族的布料大多數是羊毛織品,容易沾到傷口上,不太适合清理。

得足夠輕,足夠薄……不會留下線頭……仇薄燈尋了一圈,視線落到木屋的一角……

他原先的衣物其實都已經洗幹淨了。圖勒巫師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只給他穿部族的服飾,而仇薄燈自己一個人,折騰上八百年也搞不清楚那些複雜繁瑣的系帶。

最終,那些衣服都疊放在角落裏。

只是……

……

淺金的銅盆水面蕩漾細碎的火光,仇薄燈悶悶地将天蠶絲的薄衣丢進盆中,沒好氣地對仿佛是個啞巴的男人道:“自己擦!”

末了,恨恨地補了一句。

“你活該!”

無緣無故那麽對他,活該流血流死。

說完,仇薄燈自顧自到角落裏去讀《續四方極原志》。他抱着小腿,把下颌抵在膝蓋上,視線落在書頁上,卻是半天沒看進去一段……背後什麽聲音都沒有……別是真死了吧?仇薄燈不太确定。

又煩了好一陣,背後還是沒動靜。

……真死了?

仇薄燈盯着書頁的字。

……他還不想跟死人住一個屋。

一回頭,對方坐在銅盆邊,手指垂在盆裏,視線落在他這邊,根本不管自己脖頸上的傷。

他就該流血流死!!!

仇薄燈氣壞了,過去一把奪回自己的衣服:“不擦還我!”

圖勒巫師本能地伸手攥住他的手腕,聽到他小小地抽氣,立刻松手放開。見他仿佛真的生氣了,便直接掬水,清理傷口。

仇薄燈:……

這人是怎麽活到現在的?

雖然他也沒給人處理過傷口,但好歹見過鶴姐姐們給他處理傷口。

眼見圖勒巫師随意至極地洗咽喉,活生生搞出野獸處理傷口的架勢。仇薄燈忍無可忍,過去重新将衣服丢進盆裏,惡聲惡氣地命令對方別動。

等真要給對方擦拭時,才發現圖勒巫師生得高大,就算坐着也比他高許多。

“……長這麽高幹嘛?”

仇薄燈小小抱怨了一句,索性起身跪坐。

濕冷輕薄的織物接觸咽喉,圖勒巫師垂下眼。

少年身形削瘦,圖勒部族服飾裏的長袖襯衣,是用雪原細羊毛織成的,對部族人來說已經足夠輕薄,穿在他身上卻仍顯厚重,将原本就單薄的肩骨壓得伶仃,帶出了些許空空蕩蕩的意味。

打磨精致的貝珠襯扣散了一地,襯衣越發松散。

順着他起身跪坐,衣擺一直落到修長的大腿上,才堆起或斜或直的褶皺。淡金的火光自背後照來,将細細的雪原羊毛照亮,順着那些空蕩,那些褶兒……透亮的布料,暈紅的輪廓、纖細的線條……

仿佛是身穿粗布,跪坐在神龛前的牧羊女。

純潔,無辜……

把自己獻祭。

仇薄燈無知無覺。

他第一次幫人清理傷口,不敢太用力,小心翼翼避開牙印上凝結的血痂,把其他地方化開的血跡擦掉。

一些血流到了胸膛。

圖勒巫師赤裸的上身在火光的照射裏,沉着許多道積年的暗沉傷疤,仿佛他是一塊任由雪原厲風打磨的岩石,又冷又硬,蒼白且沉默。只有火光照射上去,才會閃爍出原始蠻野的光彩。

仇薄燈胡亂給他擦了一下,才想起這裏他完全可以自己動手啊。

“你自己來。”

仇薄燈跟燙到似的,把濕衣一丢。

他剛剛起身,就被人一把抱住。

膝蓋直接壓在男人的腿上,隔着一層厚實的布料都能感受到底下結實硬韌的肌肉。仇薄燈驚呼一聲,手掌撐在對方的肩膀上,低頭倉促一瞥間,看見有暗金的經文順着圖勒巫師的脊骨向下延伸。

比起仇薄燈承受的那些以唇以齒施加的烙印,他背上的經文,才是真正的烙印。

——以金粉生生燙上去。

斑駁的異域畫裏,古老的武士,守護雪原,都帶着這樣的金經符咒。

神聖與原始,蠻野與莊嚴。

仇薄燈跪在男人腿上,僵直身不敢動。

“你……你無恥!”仇薄燈又羞又惱,恨不得再咬一口。

圖勒巫師卻只按上他的唇角。

說了一句什麽。

仇薄燈一怔,直到對方重複了一遍,才發現自己沒聽錯——盡管腔調十分生硬,但确實不是圖勒語,是中原話。

“……阿爾蘭,我的。”圖勒巫師緩慢地說,“笑,我的。”

阿爾蘭,他的。只能對他笑。

作者有話要說:

阿洛,出門練刀忍耐,以及學了句中原話。

翻譯器(許則勒:你禮貌嗎?)只起個緩沖作用,小情侶學習對方的語言,當然還是要互相教啦,摸着對方的咽喉,觀察聲帶震動,切身感受唇齒發音什麽的【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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