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徹底标記

第62章 徹底标記

有很長一會兒,圖勒巫師什麽都沒說。

直到仇薄燈喊了他好幾聲,圖勒巫師才低頭,銀灰的眼眸說不出的冷靜和偏執,在火光下閃爍可怕的光,他幾乎是以視線在刻寫懷中人的面容,:“阿爾蘭……你這樣,是在讓我對你越來越過分。”

“我知道啊。”仇薄燈望着他,不解極了,“可我願意啊。”

說完,他大方地展開雙臂。

意思是:你要多過分呀?都給你好了。

圖勒巫師按住他,以平穩的語調,向仇薄燈闡述內心最可怖的念頭,一個個全都扭曲得令人心驚:“你這樣把自我交給我,你知道我會刻下什麽?”

“你知道我會讓你時時刻刻,從裏到外,都是被弄髒的?”

“會讓你永遠也離不開氈毯,而你還心甘情願。”

“會摧毀你的理智,你的夢境,你的意識。讓你只記得我一個人,只記得要和我在一起這件事。想抹掉你的記憶,不讓你記起家人、朋友……你的過去,現在,未來,只有我,沒有別人。”

“……”

圖勒巫師的語速越來越快。

“是你在縱容的,阿爾蘭。是你在縱容一頭怪物,我夠瘋了,可你還要我更瘋一點。”他一把将仇薄燈緊緊箍在懷裏,指尖自少年光潔的額頭向下滑,帶一種天生的冷意,簡直是遠古的薩滿,在以刀刃,狠狠剖開純白的羊羔。

當他的手指停在心口,猛地張開,又猛地收攏時,仇薄燈有種錯覺。

——錯以為心髒被他整個握住了。

不,不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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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部族的薩滿,有太多匪夷所思的手段,而仇薄燈如今的心跳由他賦予,他确實對屬于自己的心髒擁有哪些某些特權……明明手指停在只是心口外,但一收攏,仇薄燈立刻有了真切的觸覺。

指痕印在心髒表面,指骨構成不可逃脫的囚籠。

每一次跳動,都會碰到熟悉的刀繭。

圖勒巫師真是個最最最愚蠢的獵人。他根本不該主動暴露這種事情——誰能接受自己一顆活生生的心髒,實際上是在他人的掌心跳動?超出一切常理,超出一切認知,簡直能吓瘋所有人的驚悚。

“你真的願意嗎?阿爾蘭,”他逼問,“要是你答應了我,讓我變得越來越瘋,瘋得連我自己都不認識了,最後又害怕我了,反悔飛回到你的中原去,我一定會把阿爾蘭的脖子,手腕,腳腕全都鎖起來,讓阿爾蘭徹徹底底哪都去不了。一定會剖開阿爾蘭的靈識,剝奪阿爾蘭的所有認知,只讓阿爾蘭記住我,記住是我的戰利品,我的所有物。讓阿爾蘭只會一件事,也只能做一件事……”

“我一定會那麽做。”

“一定會。”

“可我答應你啊,”仇薄燈仰頭看自己可怕的戀人,漂亮的黑瞳跳躍着耀眼的火焰,語速甜蜜而激烈,“你如果害怕,你可以現在就對我那麽做——我答應你!阿洛,這是我答應你的。”

仇薄燈伸出手,要去摸圖勒巫師的臉。

圖勒巫師卻按住他的手,轉過頭,不讓他看見自己因克制而緊繃的臉。

火焰照在巫師蒼白冷俊的臉上,一會明一會暗。一會兒像古老的宗教壁畫上,守衛聖子的武士,沉默忠誠;一會兒又像洞穴裏爬出的妖魔,沖聖子伸出血淋淋的手,猙獰可怖。

……他要摧毀阿爾蘭的自我,要粉碎阿爾蘭的過去,要讓阿爾蘭變成他的一部分,阿爾蘭答應的。他們會變成兩個以奇異方式活生生絞在一起的人……不,不不不不,不能那麽做,杜林古奧的明火聖火燒出東洲的奢華城池……他可以被阿爾蘭毀滅,他不能把阿爾蘭毀滅……

“阿洛,阿洛。”

少年被禁锢的手擠進他的指間,又柔又軟,卻帶着驚人的執拗——他扯着他,讓他緊緊按住自己的心髒。

“你聽,這是你的啊,”仇薄燈出奇地固執,“這一聲是你的,下一聲是你的,每一聲都是你的。”秀美的手指收攏,帶着年輕巫師的手指一起收攏,一起握住那顆跳躍的心髒,撲通撲通。

“你覺得它還有可能屬于別人嗎?”

他松開手,跪直起身,輕柔而又堅定,環住圖勒巫師。

“給你啦。”他貼住圖勒巫師的臉龐,“你可以對我好點,也可以對我很過分,”他咬着戀人的耳朵,露出一個甜蜜又狡猾的笑容,“反正不論你怎麽做,我都快活——掙紮的又不是我。”

——他篤定他的戀人哪怕對他很過分,也會對他很好,那樣的話,管他呢!他肯定還是快活的。

仇薄燈的有恃無恐太明顯,圖勒巫師狠狠地舉起他,将他一把按在塔樓的梁柱上。

像祭祀山神前,把羔羊釘在樹幹上。

——冷厲,可怕。

可仇薄燈只緊緊抱住他的腦袋,貼着他的耳朵,喊他胡格措,然後說:“阿洛,标記我。”徹底的。

“你有一次後悔的機會。”圖勒巫師沙啞地說。

仇薄燈沒說話,只輕輕咬了戀人一口。

圖勒巫師一把将他壓進懷裏。

風雪般的氣息,瞬間在精神羅網炸開、蔓延、徹徹底底。

……從最淺層的思維邏輯開始,雪花的晶瑩枝狀不斷伸展,不斷刺入,不斷凝結,與原先的任何一次都不同。這一次,雪花不再只是污染——它在更改!它直接硬生生将一條條新的認知,寫進仇薄燈原有的思維,奠定成新的最基本的邏輯準則。

它會像呼吸一樣重要,會像活下去需要心髒跳動輸送氧氣一樣不可背棄。

……自此以後,小少爺産生的任何一個念頭,做出的任何一個判斷,都只能建立在這些新寫進的認知準則之上。

淺層思維與邏輯刻寫完畢……雪花向深層蔓延……潛意識出現戰栗,想要拒絕來自另一個人強行施加的認知……仇薄燈輕輕“唔”了一聲,未等圖勒巫師粉碎潛意識條件反射的防禦,就先一步自己壓下了保護自己的本能。

他的睫毛上凝出晶瑩的淚水,卻始終靠在圖勒巫師懷裏,讓他固定自己,更改自己。

全然信任。

……他一生中再沒有過這麽任性,這麽荒唐的時刻。

他甚至沒有去管圖勒巫師到底往他的思維邏輯裏刻下了什麽,主動放棄最後一絲,有可能察覺前後差異的機會——等刻寫完成,他再也沒辦法發現自己改變成什麽樣子,他會以為自己生來如此。

潛意識一層一層,逐漸刻寫。

汗水打濕了仇薄燈臉頰邊的黑發。

潛意識刻寫完畢。

還剩下最後一個:

最深處的自我。

人的認知可以被篡改,人的自我可以被修訂,仙門世家就經常以此搜刮修士的靈識,獲得想要的仙訣術法,以及永不背叛的死士。圖勒巫師從思維到潛意識,一步一步,先對阿爾蘭進行了污染和标記,讓他逐漸接受自己。

但最終的目的,仍是這個。

——他的阿爾蘭得将他當成自我的一部分。

仇薄燈的呼吸一下子變得快速而紊亂,他發出細小的嗚咽,指骨直打顫……圖勒巫師的手指插進他的黑發,扣住他的後腦勺,吻住他,是安撫也是禁锢,不讓他有任何一絲掙紮出去的可能。

他給過阿爾蘭機會。

不止一次。

但任性的,妄為的阿爾蘭沒有逃走,那接下來,無論怎麽哭怎麽哀求,他都不會放過他。

屬于另一個人的精神,迅速、堅定而又殘酷地侵入,以仇薄燈能夠感受得清清楚楚的速度,刻下一行行新的自我認知:

薄燈,是阿洛的阿爾蘭。

是阿洛的賽罕蘭塔。

……

最後一個字母落下,仇薄燈一下虛脫在圖勒巫師懷裏。

圖勒巫師緊緊地攬住他,撥開他沾在臉頰邊的黑發,吻他的耳垂,念出最後那一個新名字——他繞神樹與聖湖一步一叩,為阿爾蘭求來的新名字。

“賽罕蘭塔。”

嬌縱的賽罕蘭塔,千嬌百寵的賽罕蘭塔。

仇薄燈本能地應了一聲。

自我認知,就此修訂。

——他真正成為圖勒巫師的專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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