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陳記怪嚕飯

第48章 陳記怪嚕飯

“誰編聊齋了啊,正常人誰不做噩夢啊,哥哥這樣才是正常反應好不好!”俞峰面紅耳赤地争執,“而且我哪有吱哇亂叫了,做噩夢被吓醒不是老正常了!你們一幫牛馬也別總說我,誰敢打包票說你們來了這就沒做過噩夢過!”

“行了行了,咱可別互相傷害了。”趙樂樂好笑地把話題拉回來,“咱們說回老範先前說那事行不行?”

“哦對,都給你們幾個瞎扯犢子的把話給帶歪了。”範海一拍頭,忙道,“又有人給送進來可不是什麽好兆頭啊,大夥兒還記得咱們是怎麽夠格來住這種幹部療養院的吧?”

岚山農莊那驚悚的一晚上,直接給療養院裏送進來一百多個病人,最年輕的有十九歲的農莊服務員,最年長的有八十多歲的旅游團參團老人。

過去了一周多的時間,不少人陸續出院了,但還有五十多人被要求繼續留院觀察。

“我也沒瞎扯犢子啊,我剛不就說了嘛,看着不像是離休老幹部,那肯定就跟我們一樣是撞了鬼的倒黴蛋呗。”周程程不高興地瞪範海。

“外面的世界,好像也不咋安全啊。”權輝想到了什麽,臉上浮現驚懼,“你們說,咱們要是出去了……還會再遇到那種離譜事情不?”

他們這些牆人妖怪事件的親歷者,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心理刺激。

被送進來後吧,政府方面派來的工作人員為了讓他們安心,讓他們這批病人簽下保密協議後給他們透露了一些關于國院直屬的特別機構《特別環境異常災害管理局》的存在現實……

意思麽,就是讓他們知道正國政府對異常生物并不是一無所知,正國政府也在積極應對世事變化,有大批的專業人員在積極研究對策、尋找解決辦法。

此外,給他們做心理治療的工作人員還給他們看了專業人士(安姐)出具的畫壁牆人的研究報告——讓他們知道這種東西其實是不可怕的,是可以有針對性地用科學的辦法進行收容管理的。

一切恐懼來源于未知,能用科學的辦法去認知了解并進行管理收容的東西,就不需要恐懼。

正國官方這種坦蕩大氣的做法确實有效緩解了親歷者們的緊張情緒,從事業單位退下來的老人、又或是像當時積極組織自救的退伍兵、岚山村的村幹部等人都深信以國家的力量能夠解決普通人解決不了的問題,于是安安心心地出院。

而剩下的沒能出院的人,也不是就說就不肯相信正國政府了,而是過不了自己心理那一關。

有的是确實擺脫不了莫名恐懼——比如權輝,這小夥子現在回想起農莊那一晚還是害怕得不行,晚上都不敢一個人上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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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呢,就是自身心理确實存在陰影,還需要進行纾解開導——比如親眼看見小夥伴跑出去送死的俞峰,又比如當時一度以為周程程死去了、抱着她茫然求救的範海,又比如本身就有自殺傾向的趙樂樂。

周程程倒是沒什麽心理陰影,但因為她曾經被引進畫壁牆人的畫中世界,官方擔心會有什麽後遺症,于是也讓她留下來再觀察一段時間。

權輝那副畏畏縮縮的樣兒,心理壓根沒啥負擔的周程程就難以理解,道:“怎麽可能啊,世界上哪有那麽多妖怪!你想太多了啦!”

趙樂樂、俞峰、範海有些無語,周程程這個嬌氣包其實是他們這幫人裏面心理素質最好的一個,這個現實挺讓人難以接受的。

“要不,咱們去打聽打聽他們是為着啥進來的?”趙樂樂提議道,“心理醫生也鼓勵進來的人多多互相聊天,我們跟他們聊聊沒關系吧?”

“呃……也行。”俞峰好奇心挺強,趙樂樂這麽一說他也來了興趣,還嘴賤地補了一句,“看看是他們遇到的妖怪厲害,還是咱們遇到的妖怪厲害。”

說幹就幹,幾個人呼啦啦起身,往葉天薇那桌就走了過去。

他們一走近,葉天薇不經意回頭看了眼、掃到五人中走在最前面的俞峰,就“哎呀”一聲站了起來:“俞峰?你怎麽也在這?”

“诶?”範海、周程程等人都目光炯炯看向自家小夥伴,你這貨怎麽走哪都有認識的人?

俞峰本人卻是滿腦門的問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沒化妝依然天生麗質的葉天薇,疑惑地:“呃——你是?”

小雪看到她,也“哎呀”一聲,驚訝地道:“俞峰?”

俞峰又看向小雪,腦門上的問號更多了。

“我是葉天薇,她是盛如雪啊。”葉天薇有點兒尴尬,她确實很少遇到這種自己主動招呼、年輕男性卻滿臉茫然的場面,只得自我介紹道,“俞爺爺七十大壽的時候我們見過的。”

“……啊!”俞峰聽到名字總算把人給想起來了,後知後覺地道,“是你們啊!”

同為貴安市的二(三)代,俞峰跟兩位大小姐确實認識……他爺爺是住建局退下來的老幹部,老爹也從政,現在在外省做縣一級領導。

因為打小就被要求低調的關系,俞峰這個二代沒機會去過花天酒地的生活,他也看不中那一套玩法,更喜歡跟自己的小夥伴們到處去浪,和搞房地産、酒店的葉家大小姐,以及啥投資都搞一點的盛家大小姐自然玩不到一起去。

認出這倆市級富豪二代,俞峰比她倆看到他時還震驚:“你們怎麽會在這的?”

周程程簡直看不下去了,一巴掌拍俞峰背上:“快快,介紹介紹!”

兩邊都是年輕人,互相介紹過後很快便熟悉起來,坐下來互相詢問對方出現在這個深山療養院的緣由。

原本還信心滿滿“自己進來的理由最離譜”的俞峰等人,聽葉天薇和她發小、以及她倆的衆跟班把小天山驚魂一夜那麽一說,一個個的臉都險些裂開。

死了三個人!還是被開膛破肚的慘烈死法!

相比之下,被牆人妖怪吓得滿農莊逃竄的他們都算是幸運的了——至少當時受害的人看上去像是深度睡眠一樣,事後還能醒來,沒那麽要命。

看過畫壁牆人報告後一度覺得妖怪就這麽回事的周程程臉都吓白了,生無可戀地道:“我錯了,是我小看了天下妖怪,我現在覺得能不能出去喝奶茶都不重要了,清茶挺養生的,活着不好嗎。”

本來就害怕妖怪的權輝更是瑟瑟發抖:“還、還是這裏好,工作人員這麽多,還有政府的人在,不出去就……不出去吧。”

俞峰完全說不出話,麻木地拿起別人喝過的茶灌了一口,壓壓驚。

葉天薇可沒有拿自己的經歷壓住別人的興奮,确實是被吓到了、到現在還驚魂未定的她苦笑着道:“我這輩子都不想在晚上出門了,再遇到這種事,不用妖怪來殺我,我自己就能把我自己吓死。”

盛如雪小臉刷白地道:“我也是,郊區的別墅我都不想去住了,回頭我就搬回市中心,在公安局附近買個房子,沒合适的話派出所附近也行,開窗子就能看到警車這種……對了小薇,出去以後把你那個跑腿小姐姐的微信號發給我哦,我想好好謝謝她。”

葉天薇連連點頭:“嗯嗯,出去以後我們請跑腿小姐姐吃個飯吧,可以的話把魏叔叔(老魏:……)也請來。”

範海聽着不對,疑惑地道:“什麽跑腿小姐姐?”

“一個大隐隐于市的高人!”盛如雪兩眼放光地道,“多虧她和魏叔叔找到了我們,把我們救了出來,不然我們這些人搞不好就都涼在小天山上面了!”

自己創業幹跑腿幫、在全城都有業務的範海:“……哈?”

葉天薇欣喜地道:“一個叫季思情的跑腿小姐姐,可帥了,我之前都不知道她有那麽厲害的,穿得像特種兵一樣,一點兒也不怕吃人的妖怪,和魏叔叔找進廟裏把我們都救了出來,還一路護送我們到山下。”

“噗”地一聲,俞峰把剛含進嘴裏的別人的茶噴了出來。

讓季思情給她烤過小瓜串串、舉過反光板的周程程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大聲咳嗽。

另一邊,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別人吹彩虹屁的季思情,正屁颠颠地跟在許科長後頭在新義市老城區的街道上穿梭。

時間來到下午五點,做夜市生意的人家大多都在家門口做起了出攤準備,老城區的街巷裏時不時就能看見在洗菜、穿串兒、準備鍋勺碗盞的勤勞市民。

新義市是人口流出地,青壯年大多在外務工,本地也沒什麽企業,市政府財政很緊,沒法兒像一些資金充足的大城市那樣大手一揮滿城拆;為了跟上城市建設的步伐,市政府只能繞過最花錢的拆遷工程,在老城區外另拓荒地蓋新城區。

然後吧……因為本地實在沒啥人口的關系,新城區蓋起來了也沒啥人氣,大部分人口還是集中在老城區。

許科長在幾年前響應政府號召把家搬到了新城區,但想吃宵夜還得往老城區走;兩天前的晚上,害他拉肚子拉到脫水進醫院、還被秦浩浩嘲笑的那頓怪嚕飯就是在老城區的小街上吃的。

老街上的小攤大多都有固定擺攤地點,許科長找到那家炒飯攤子出攤的路口,沒看見攤子,就領着被他抓了壯丁的季思情在周圍打聽。

住在老城區的市民大多健談,問到附近一家賣甜酒粑的小店,許科長娴熟地發了根煙,店主就跟兩人聊上了:“你說路口那家怪嚕飯啊?那是老陳家的攤子,他家以前賣了十幾年的怪嚕飯,用料足,舍得用當年的好臘肉,豆豉也是自家做的,口味、口碑都好得很,很多搬去新城區的人開車都要過來買他家的飯。”

“以前?他家現在不擺了?”許原良一聽就聽出不對,連忙追問。

“是有一陣子不擺了,好像是屋裏頭出事了。”甜酒粑店主道。

許原良深吸口氣……

好吧,就說那天晚上他開車路過附近,明明聞到挺帶勁的怪嚕飯香氣(其實就是豆豉氣味)那家攤子上卻沒啥客人。

季思情見許科長氣得說不出話,主動接過話頭:“老叔,你曉得陳記怪嚕飯咋個就不擺了嘞?他屋裏是出了哪樣事嘛?”

貴安市的方言跟新義市的方言大差不離,甜酒粑店的店主就沒聽出季思情的口音區別來,很是随意地道:“具體麽我也不曉得,老陳家沒住這附近。聽到講,好像是他家兒子出事吧?”

季思情看了許原良一眼,見許科長沒啥表示,就跟店主打聽了下老陳家的名字和大概住址。

順着老街去找老陳家,路上季思情就忍不住問:“許科長,你那天晚上沒戴手環?”

不是所有外勤都出現人身異化,對于沒異化的外勤來說,金屬手環上的高能預警功能就很好用。

許原良沉默了下,挽起袖子讓季思情看他的胳膊。

季思情:“……”

好吧……健身狂人許科長的手腕,比正常男性要大上一圈兒,已經超出了內勤能幫忙改尺寸的規格……

科研所統一下發的黑科技裝備都是标準尺碼,部分裝備,比如防護服、頭盔、手持型電磁脈沖設備啥的,能在內勤調校下盡可能符合使用者尺寸,但是全金屬材質、一體成型的金屬手環,就确實有點兒為難內勤了。

“前頭去總辦那邊參加例會的時候我就說過我戴不上了,科研所那邊答應會給我特別定制,不過要等到下個月才能配發。”許原良幽幽地道。

季思情只能尴尬賠笑……誰知道把身體鍛煉得倍兒強壯還會有這種副作用呢!

尴尬間,兩人來到老陳家居住的水井巷。

這條巷子很有些年頭了,兩邊的房子全是老建築,一樓用石頭磚塊、二樓用木板搭建的上世紀中葉産物,房檐下拉着其它地方都看不到的密密麻麻的老電線,連鋪地的石磚都稱得上是文物——季思情甚至在地面石磚中看到了民國時的墓碑,上面刻的文字都快被路人踩平滑了。

“這條街本來是想打造成古城的,但市政府沒錢,擱置了十幾年,本地人等拆遷等得眼珠子都綠了。”許原良注意到季思情驚詫的眼神,嘆氣道,“現在麽是繼續住麽環境實在差,搬走麽又舍不得,只能熬着。”

季思情聽得心裏都挺沉重的……G省整體上經濟都不太行,像是這種不改造的話确實不适合繼續居住,想改造又沒錢的老舊街道,全省還不知道有多少。

水井巷居住的人家已經不多了,連續敲了幾扇門,才終于找到還有人住的人家。

開門的是個系着圍腰布、兩手上都是水,似乎在準備晚飯的家庭婦女,掃了眼兩個陌生人,奇怪地道:“找誰?”

“大姐,我們來找老陳家,就是在圖書路路口那邊擺攤子賣怪嚕飯的那家,請問他家是住哪點?”許原良客氣地道。

“哦,老陳家啊。”婦女道,“他家倒是不偏,就我家過去點,那邊那扇鐵門裏面進去就是。不過你們這哈來找不到人哦,他家去鄉下辦白事了。”

“白事?他家死了人哦,是哪個走了?”許原良道。

“诶,老陳也到年紀了嘛,都七十多了。”婦女嘆了口氣,自然地撈起圍腰布擦手,“人是上個禮拜走的,死在家裏都沒人曉得,還是街道辦的人上門慰問才發現的,屋裏都臭了。他兒子在外面朗多(好多)年都沒回來,是姑娘辦的白事,前兩天就把人燒了,去鄉下擺酒辦白事了。”

許原良心頭一動,又打聽道:“老陳家那個兒子,是啥子情況嘞?”

婦女似乎有些顧慮,不願意對陌生人說這些,搖頭道:“這個我咋會曉得哦,不清楚。”

許原良也沒勉強,謝過這位大姐,領着季思情找到老陳家門前。

老陳家是座帶着小院的老房子,門口鎖着個大鐵門,從鐵門外能看見堆着不少雜物的小院子,院內房檐還停着輛三輪車,車上堆着篷布、桌椅板凳、爐子等出攤用的物件兒。

“是這沒錯了。”許原良回頭打量了下巷子,見沒啥人路過,便低頭準備從箱子裏取檢測儀器。

季思情伸手過來摁住箱子,道:“呃……不用了,許科長,陳老爺子就在裏面。”

許原良:“啊?”

季思情擡手朝鐵門內一指:“陳老爺子在裏面,拿了個小板凳坐在屋檐下,正盯着我們這邊看。”

許原良連忙擡頭看向院內。

隔着生鏽的老式鐵門,他眼裏看到的仍然是空無一人的小院。

雖然他啥也沒看見,但腦子裏一回味季思情剛說過的話,脖子後面的寒毛便豎了起來……

季思情沒意識到許原良這位胳臂上能跑馬的漢子其實也會怕,還自顧自地道:“咦,這個老爺爺好像還會對外界有反應诶,他站起來了,往我們這邊走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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