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戀愛錯覺

第70章 戀愛錯覺

正國不像隔壁棒子國火山島,年輕一輩之間沒那麽森嚴的階級要遵守,只要關系好,差個幾歲到十幾歲的師兄師弟、前輩後輩一樣勾肩搭背稱兄道弟,家境差距過大的同齡人照樣能一起出COS聊漢服、五黑雙排打游戲。

認準季思情就是傳說中的“市井高人”的範海,盡了他最大努力表現出來的最“跪舔”的舉止……也就是狗腿地拿家裏的玻璃杯子給季思情倒了杯涼白開,然後滿臉堆笑地坐在客廳沙發上,熱情洋溢地陪着倆妹子聊天。

別懷疑,對于當下的年輕人來說這已經算是相當高的“待客禮儀”了——以往季思情來範家玩,範海可從來沒說還給倒水陪聊什麽的,都是留她倆自己在客廳裏玩,自己往房間裏一鑽,不到喊吃飯絕不出屋來。

季思情就挺不适應範家大哥這種熱情,給範海沒話找話地問了一堆工作生活的無聊話題後忍不住道:“海哥,小舟說你最近好像有些不舒服?”

“沒有沒有,我好着呢。”範海眉開眼笑地道,“哎呀,咱們平時見得也不多,真虧得你這麽關心我,謝謝了啊思情。”

範舟幹嘔一聲,嫌棄地沖老哥揮手:“你太惡心了範海,我怎麽就一直沒發現你這麽自作多情呢,小思情就是聽我抱怨才過來看看,哪算得上關心你了?”

“你懂個屁。”範海不耐煩地瞪沒眼力勁的老妹一眼,又滿臉堆笑地朝季思情道,“思情今晚留我家吃飯吧?你海哥給你露一手?我做的家常菜保準是咱們G省人的地道風味,你晚上想吃點啥?”

季思情一臉震驚,範舟更是誇張地倒吸一口冷氣:“不是吧範海,你至于嗎?!”

範海大學時去某個西歐著名的美食荒漠國當過交換生,确實練了一手不錯的廚藝,當初創業的時候還考慮過開餐館來着……但會做菜不表示喜歡做菜,這貨平時在家裏是懶得進廚房的,兄妹倆的一日三餐全靠外賣解決。

“你不懂。”範海給老妹甩個深沉的眼神兒,這便立即跑房間裏換衣服、親自去超市買菜。

倆姑娘目送範海興沖沖地出了門,兩人臉上都寫滿了困惑。

“你哥這……好像是跟平時不一樣了,熱情得過分了都。”季思情費解地道。

範海待人接物啥的也就平均水平,不太內向也不算特別“海派”,做事情也經常沒個定性,想一出是一出的,可要說這麽隆重地招待人就實在是前所未有,反正季思情跟範舟都認識這麽多年、來她家玩過這麽多回了,就沒見範海這麽殷勤過。

“這家夥到底在發啥神經?”範舟也是滿腦門的問號,“平時連拿外賣盒去扔都要三催四請的懶鬼,居然主動要下廚?”

不過嘛……變得過分活潑好客并不是什麽大問題,既然範海看着不像是留了什麽心理陰影的樣兒,兩人便也不在關心他,扯起了別的閑篇。

Advertisement

“今天中午那會兒不知道怎麽回事,到處是獵奇短視頻,思情你看見沒?”範舟随口道,“咱們跑腿群裏也刷了好多那種動圖,可把我惡心壞了。”

“嗯……我看見了。”季思情盡量自然地道,“現在好像都删差不多了吧,剛才我坐地鐵過來的時候刷到微信公告,說是不讓在微信群裏傳了。這東西還是別傳的好,看着挺吓人的。”

幾個比較大的中文互聯網平臺都是正國創辦的,輿論管控自然給力;至于外網……那正國官方就管不着了。

“也不知道是什麽人搞出來的謠言,還有說東南亞在鬧喪屍的,就離譜。”範舟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道,“還喪屍呢,怎麽不說生化危機爆發了啊,東南亞那地方有搞得出生化危機的高科技生物公司嗎,說是北美爆發我還願意相信幾分。”

“哈哈……就是啊。”季思情尬笑。

其實不是喪屍,是僵屍來着……北美那塊兒确實也爆發了,就是給老美拼命掩蓋過去了——那種規模的僵屍潮要是流傳出來,北美金融市場不地震才怪。

閑聊了幾句今天網絡上的熱門話題,範舟又想起了什麽,道:“對了思情,你記得我們高中時同班的全靈雲不?長得蠻漂亮的那個。”

季思情回憶了下,道:“你說小雲啊,那我肯定記得的嘛,和班長是發小的那個對吧?”

“對,就她。”範舟道,“前陣你不在G省,班長又拉人搞了次同學會,我去參加了,來了十幾個人,小雲前幾次都來的,這次沒來,我聽班長說啊,小雲把她家裏給她安排的那份教師工作給辭了。”

高中畢業後這幾年,同學群裏喊過不少次同學會,但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實在沒多少“憶當年”的勁頭,每年同學會能湊齊一半人就不錯,反正季思情是一次也沒去過。

全靈雲在季思情的記憶裏是個蠻清秀的女生,她家裏好像條件不錯,很早就用上了蘋果手機。

範舟一提起她,季思情也想起來了……前兩年看同學群時,全靈雲好像提過她家裏給安排了個在她自家家門口的北山小學當老師的工作,當時季思情還羨慕過一陣來着——那可是事業編!

“她不是才當了兩年小學老師嗎?這就幹不下去了?”季思情不解地道。

“嗨,這事兒說起來就很離譜。”範舟道,“你知道咱們貴安首富是誰吧?”

“那我肯定不知道啊。”季思情疑惑了,“不是說全靈雲嗎,咋又扯到啥首富了?”

“就是搞全國連鎖酒店的葉家啦。”範舟給她解釋,“葉家有個葉天舒,是婁湖區一家溫泉酒店的老板。小雲不知道咋搞的認識了這個人,兩人談起了戀愛。”

季思情:“呃……”

她不知道啥葉天舒,葉天薇倒是認識……就在她的微信客戶名單裏。

範舟沒注意到季思情神色古怪,繼續道:“然後吧,認識葉天舒沒到半個月,小雲就把工作辭了,一門心思盤算着做全職太太,結果那男的跟她沒處到兩個月就跟她分了,離譜吧?”

季思情一臉的一言難盡:“就……是挺離譜的。”

“這年頭想找個正式工作多不容易,才談個戀愛,都還沒定下來呢,就能連家裏人辛辛苦苦找的工作都不要了。”範舟雙手一攤,惋惜地道,“我倒不可惜小雲把富二代弄丢了,那種有錢人本來就靠不住,我就可惜她那個事業編崗位,當老師就算再發不了財,可穩定啊,旱澇保收的,多好啊,小雲真是缺心眼。”

季思情深有同感地點頭,再想想自家那個更離譜的姑表妹……真是哪哪都有不讓人省心的。

兩人說着閑話,範海把菜買回來了,特熱情地進廚房準備晚飯,範舟想進去幫忙都不讓。

“你哥要能一直保持這樣也挺好的,家務活有人幹了。”季思情偷偷對範舟道。

“但願吧。”範舟一臉的一言難盡,“就怕你走了這貨又變成躺平廢物了——真奇怪,他今天怎麽這麽勤快的,難不成是老樹開花春心萌動,看上你了?”

“怎麽可能啊。”季思情笑粗聲。

笑了兩聲,季思情忽然感覺哪裏不對。

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但範海明顯不可能對她有啥心思。

說起來……葉天薇在小天山事件後也被送去療養來着——我去!

季思情腦門上冒出冷汗,連忙找了個借口跑進廚房內。

稍稍半掩上門,季思情緊張地壓低聲音道:“海哥,你……那個什麽,你該不會見過葉天薇他們吧?”

正系着圍腰布洗菜的範海,目光炯炯地看向她。

這貨比起大拇指,朝季思情一眨眼,深沉地道:“放心吧季大高人,我簽過保密協議的,必須得幫你保護秘密身份!”

季思情:“……”

雖然我的職業确實是有保密需要啦……但秘密身份是什麽鬼啊?!

在範家吃過飯,受不了範海那“熱情注視”的季思情匆匆告辭,搭乘地鐵返回東明區,把都快積灰了的小電瓶騎出來,繼續幹她的跑腿兼職。

連續出了兩趟公差,去Z省的這趟出差還出去了好長一陣子,季思情積攢的客戶流失了不少……好在那些合作過的商家還願意給客單讓她跑,一個晚高峰送下來,還是能賺上幾十百把塊錢。

到晚上十點多,季思情剛送完一單燒烤宵夜、正蹲在國貿附近等活,範舟給她發了個消息過來:“出事了,看同學群!”

加的微信群太多,為了不耽擱接單,跟賺錢無關的群季思情平時是不怎麽看的,這會兒反正沒啥事,她便也随手點開了不知道多久沒看過的高中同學群。

然後吧……她就看見群标簽名為全靈雲的賬號在群裏發瘋,發了好多段語音、文字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酒在發酒瘋,不停的哭訴她男朋友沒有了。

要不是剛從範舟那裏得知全靈雲的八卦,季思情搞不好真會以為發生了什麽失蹤案件,但這會兒吧……看到這個曾經一塊兒處了三年的同學這麽失态,季思情的心情就很複雜。

想安慰都不知道咋說起。

群裏的其他同學大約也是類似心态,都不敢去接全靈雲的話頭,只能小心翼翼不痛不癢地安慰幾句、發個摸頭表情包之類的。

季思情跟風發了個安慰的表情包便趕緊退出同學群,給範舟發消息:“她是不是受刺激了啊,要不要聯系下班長,讓班長去幫忙看看她?”

班長跟全靈雲是發小,兩家都住在北山區金融城附近。

範舟回話:“我正跟班長說這事呢,班長正準備去找她。唉,這事兒說起來也煩人,小雲為着先前辭職的事兒跟家裏徹底鬧翻,一個人搬出去住了,家裏人都不在身邊,班長也怕她想不開鬧出啥事來。”

過了半個多小時,範舟又給季思情發來消息:“好了沒事了,班長在她租的房子裏找到她了,她喝了不少酒,要死要活的,班長打了120給送去醫院了。”

季思情提着的心這才放下來……她是真怕好端端的搞出什麽為情自殺來,發消息道:“咱們明天要不抽空去醫院看看她吧?”

範舟回話:“也行,那我跟班長要個醫院定位,明早上你有空了就先來我這,我們一起過去。”

“好。”

次日一早,季思情提前去分部打了卡便趕回家,騎着小電瓶送老爸去地鐵站。

父女倆個搭乘地鐵趕到婁湖區便分開,一個去酒店上班,一個趕去跟死黨彙合。

到上午十點左右,季思情便和範舟拎着水果牛奶趕到了北山區人民醫院。

畢業後忙于承擔家庭經濟重擔的季思情一直沒去參加過同學會,闊別六年還是頭一回見到當年的老同學,看到躺在病床上挂着吊瓶的全靈雲,她心裏便咯噔了下。

太瘦了。

季思情記得全靈雲明明是圓臉,這會兒見到她,卻發現她瘦得下巴都尖了,原本并不明顯的顴骨都凸了出來。

“範舟來了,啊,你是季思情吧?好久不見了啊思情!”

陪床的班長見到兩人,熱情地起身招呼,躺病床上的全靈雲也想掙紮着坐起來。

“诶诶你別動了,躺着就行。”範舟、班長連忙制止全靈雲。

洗過胃的全靈雲看上去頗為萎靡,朝範舟略略點頭,又強打精神朝多年未見的季思情笑了笑。

班長也有些疲倦,不過精神還算不錯,朝季思情調侃道:“思情,你這麽多年都沒來參加過同學會,我還以為你把大夥兒都忘幹淨了呢,要不是沾小雲的光,我還見不着你了還。”

高中的時候她們幾個感情還是可以的,班長這話讓季思情挺有些不好意思,撓頭道:“沒有沒有,我這不是忙着糊口呢嘛,對了小雲,你怎麽瘦了這麽多啊,是不是身體哪裏不好了?”

全靈雲尴尬地解釋道:“沒有啦思情……我以前不是有點嬰兒肥嗎,費了好大勁兒才減下來的。”

範舟瞪了季思情一眼:“你這都啥直男發言,人家只是保持身材好不好?”

季思情看了眼全靈雲那薄薄的肩膀、連病號服都撐不起來的細胳臂,滿臉的一言難盡,管這種廋得跟小雞子似的體态叫身材?這都啥審美?

她的反應全寫在臉上,另外三人被她逗得不行,連虛弱的全靈雲都有些繃不住、露出個笑模樣。

幾人閑聊了幾句,精神頭很差的全靈雲昏昏欲睡、眼皮睜都睜不開,範舟見狀,壓低聲音招呼兩人去走廊上說話。

從病房出來,範舟便輕聲問班長:“她這……到底有事沒事?跟那男的都分了有一陣子了吧,還沒走出來?”

“難。”班長憂心忡忡地道,“你是沒見過葉天舒,那男的,怎麽說呢——唉,我都沒法跟你們說。”

“什麽沒法說啊?不就是個渣男嗎?”範舟沒明白。

“不是……”班長為難地看了病房方向一眼,道,“這麽說吧,葉天舒跟小雲交往的時候,确實是真的對她很好,奢侈品包包就送了兩個,還帶小雲去新馬泰玩了一圈,全程把小雲照顧得妥妥帖帖的,能明白吧?真就是那種——小雲會覺得跟他一輩子會很幸福,真不能說她哪錯了,他倆沒分的時候我都覺得他倆肯定能成!”

“分了以後吧,葉天舒也沒有真的跟小雲翻臉、要回送她的東西什麽的……他送小雲的包包還在小雲屋裏,她每次看到都要哭半天。”班長糾結地道,“小雲也問我是不是她哪裏做的不好葉天舒不要她了,可我又能怎麽說呢,我也只能說你倆沒緣分……”

範舟眼睛都瞪圓了。

舍得給女朋友花錢、帶女朋友出去旅游,分手後還保持體面……這樣的交往對象,确實也不太好直接一個渣男帽子扣上去。

季思情在旁邊欲言又止。

她好歹在Z省跟着警方辦了十幾天的案子,算是開過了眼界、看過了世面。

入門級的名牌包其實也就一兩萬,二手的話還能更便宜,新馬泰旅游的花費也就約莫是這個數;這筆錢對于普通人,比如她這種手停口停的窮人來說,當然是“大錢”,但對于一些人來說……真不叫個事。

葉天薇辦個生意宴會,眼皮都不眨就能抛灑出去十幾萬。

冷酷點說,這樁所謂的“談戀愛”——其實就是個大概率在葉天薇生日宴會上出現過的有錢親戚,花了幾萬塊錢,玩了兩個月的良家。

葉天薇身邊圍的那群跟班,身上穿的潮牌、用的名牌……這種能讓一般人舍棄面子當跟班的“好處”,說到底也不過是葉天薇手裏頭縫裏漏出去的零頭罷了。

全靈雲要死要活舍不得放手的所謂“對她好”,對于葉天舒來說,沒準兒只是一場你情我願我的“公平”交易。

但這種話……季思情沒法直說。

糾結再三,季思情也只能附和着說道:“這麽一說……是挺沒緣分的,希望小雲能想開吧。”

比起讓人知道自己只是被當成“良家”消費,還不如讓人保持“有緣無分”的戀愛錯覺……前者再怎麽說,也太過傷人了。

“難就難在她想不開啊。”班長苦笑着道,“昨晚她為什麽發瘋?她就沒放棄過想跟葉天舒複合,一直用小號偷窺葉天舒的社交賬號。昨晚葉天舒發了條狀态,配了句‘歷盡千帆、孑然一身’,她就受不了了,認定葉天舒是覺得沒法跟她過一輩子、對她失望了才跟她分的,結果麽就鬧成了這樣。”

季思情:“……”

她怎麽想都覺得那個葉天舒是在準備物色下一個良家……

當初葉天薇在她家裏開的黔美大酒店辦生日宴會的時候她就在現場幫忙攝像,葉天舒這個人,估計就在來當時來給葉天薇捧場的那幾個葉家堂兄弟裏。

沒記錯的話,這幾個葉家的堂兄弟就沒有一個帶家眷的,個個都打扮得像是花裏胡哨的騷包孔雀,這種人會随便找個人結婚成家才奇怪。

那家夥玩膩了良家婦女拍拍屁股走人,陷入戀愛錯覺的女孩子在這邊要死要活……季思情有點兒生氣了。

“如果能找到葉天舒來跟小雲好好說說的話,能不能讓小雲對他徹底死心呢?”季思情認真地道。

“說得簡單,哪有那麽容易。”班長嘆氣道,“我們跟那種有錢人就不是一個世界的,想找也沒法找啊,他跟小雲說分手後就把聯系號碼換了,社交賬號私信也從來不回。”

季思情琢磨了下辦成這事兒的可行性,謹慎地道:“我來想想辦法看看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