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風起西南

第74章 風起西南

Y省正緬邊境,陡峭的山坡上爬滿植被,把地面遮蓋得密不透風。

植被稍微稀疏一點、能容人通過(偷渡)的區域拉起了四米多高的鐵絲網,鐵絲網那頭是一望無際的蒼莽密林,鐵絲網這頭也是密林,只是多了一條正國修建的石板棧道。

這條約等于山中國境線的棧道,每隔一段距離就紮着軍綠色的軍用帳篷、停着從山外開進來的軍車;荷槍實彈的邊境士兵五、六人一組,沿着棧道嚴密巡邏,警惕地盯着鐵絲網那頭的緬北大山。

下午一點左右,曾經“熱門”一時的偷渡小路上,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十幾個背着包袱、神色倉皇的緬北難民。

這群難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幼,踉踉跄跄地跑到拉起了鐵絲網的棧道那頭,嘶聲竭力地沖着正國方面守邊駐點的帳篷高喊:“救命啊、救命啊!”

“讓我們過去,我們是正國人!”

“老鄉,解放軍,救命啊,我們是正國人,讓我們過去!”

很快,正國邊境駐點裏就小跑出來一組士兵。

Y省邊民和緬北地區原住民其實從外表上并不容易區分,就像眼前這群人,個個都濃眉短臉,看着都是普遍的南亞人長相。

不過正國在篩選國人方面一向有着豐富的經驗,當班的邊境士兵并沒有要求這群倉惶逃難的難民拿護照,而是沉聲喝道:“唱國歌!會唱的過來!”

這群驚魂未定的男女老幼連忙都扯開了嗓子:“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

這些人唱的國歌,有的标準有的不标準,有個抱着孩子的中年男人明顯不會唱,只是磕磕巴巴地跟着其他人渾水摸魚,但邊境士兵們像是沒有注意到這點,看在他會說正國話還帶着孩子的份上,就把他從鐵絲網那邊放了過來。

不會唱正國國歌的南亞男人感激涕零,被放過來後痛哭着用不大标準的普通話解釋道:“我、我真的是正國人,我爸爸是正國人來的……”

士兵們沒有多說什麽,用對講機聯系了上級部門,就把這群人轉移去了正國境內的安置點安置。

類似這種接收自行從緬北地區逃難過來的“正國難民”一幕,從上個月二十七號起,在正緬邊境上不知發生過多少回。

撣邦地區軍閥全軍覆沒,緬北真正變成了無任何組織或政治團體管束的無法地帶,緬方軍政府光是阻止僵屍潮南下、波及南方地區就已經焦頭爛額,自然顧不上撣邦本地民衆。

而國際上……都在忙着消滅自家境內僵屍潮、幹預輿論導向阻止信息外洩的西方世界,這次顯然也沒那個精力當什麽世界警察、做什麽人道主義标杆。

撣邦本地民衆,以及在這些年裏跨境經營各類目生意的正國僑民,只能想辦法自救;或逃往正國,或逃向東南亞其它國家和地區。

一周過去,難民潮依然源源不絕,而那些把撣邦地區變成生人禁區的、總數難以計數的僵屍,也開始出現在全長兩千多公裏的邊境線上。

十二月四日下午三點,轉移走一批自行逃難而來的難民後,貢山南部茂密的原始森林中的正國邊境駐點,執勤士兵從巡航的無人機傳輸回來的畫面中發現一具渾身覆蓋綠毛的僵屍正沿着陡峭的坡地漸漸靠近正國方向,距離片馬鎮直線距離已經不到八十公裏。

駐點軍官立即将情況彙報到上級部門。

十分鐘後,按上級指示,邊境駐點放出察打一體式無人直升機機接近那只無意識游走的綠毛僵屍,在确定目标逼近正國邊境線、可以合法地進行防禦性打擊後,無人直升機上裝載的特制小型空地制導高溫彈呼嘯而出,命中目标。

由特管局科研所研發的特制制導高溫彈瞬間引發覆蓋五米範圍內、并能持續數秒的恐怖高溫,爆炸聲浪過後,綠毛僵屍被氣化,消失無蹤。

懸停上空的察打一體式無人直升機确認目标已被消滅後,再次放出消防彈,撲滅因特制高溫彈引發的小範圍山火。

山火熄滅,無人直升機又在上空盤旋了片刻,确認無異狀後返航。

片馬鎮方向的大山中,兩名藏在山頭上灌木叢中的不明身份男子,用望遠鏡旁觀了察打一體式無人直升機消滅綠毛僵屍的全過程。

無人機返航,小心翼翼地蹲在半人多高灌木叢中的兩人才敢站起身,望着無人直升機離去的方向,這兩人臉上沒見半分對國內防禦性高端武器的驚豔、振奮,反倒是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僵屍才出來多久,怎麽軍方就搞出這種針對性武器了?”年約四十來歲、留着一圈大胡子的男人驚疑不定地道。

“是啊仇哥,不是說美國佬那邊轟炸了好幾天才發現僵屍怕高溫的嗎,正國軍方比美國佬還懂武器?”另一個同樣有三、四十來歲年紀,但體型上要偏瘦削一些的男人也很困惑,“不應該啊,正國軍方軍費才多少,怎麽跟美國人比?”

“他嗎的,真不中用!”大胡子罵了句髒話,又驚又怒地道:“一夜之間滅了白家兵團,我他嗎還以為這只綠毛僵屍多牛逼,結果他嗎的連國門都進不來!白費咱哥倆好幾天辛苦把這狗屎玩意兒引過來!”

瘦削男人看向那只綠毛僵屍被消滅後留下的小片焦黑區域,臉上的神情晦暗不明。

百家兵團,是果敢地區由白姓人率領的武裝組織,與果敢亨利集團有着相當深的淵源、也是“正國人專坑正國人”的主力軍;雖然實力比不上果敢同盟軍,但好歹也算得上軍閥勢力。

一夜之間覆滅在果敢地區作威作福、為禍一方的白家兵團的綠毛僵屍,剛踏進正國邊境線,正國這邊連兵都沒派、出動一架無人直升機就把它給揚了……這種離譜的實力差距,着實讓這兩個心懷叵測的家夥膽戰心驚。

“這招怕是不管用了,仇哥。”瘦削男人陰沉地道,“光靠這些行屍走肉估計是沒法讓國內亂起來,再想別的辦法吧。”

大胡子男人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惡狠狠地道:“走,回去找老三。”

下午六點,片馬鎮。

換了一身行頭的大胡子男人和瘦削男背着大包、戴着鴨舌帽,像是普通的背包客那樣行走在小鎮街頭。

從緬北逃難過來的難民都安置在軍方的臨時安置點,這座小小的口岸小鎮居民并未受到打攪,仍然緩慢而悠閑地享受着日常生活,對相對其它口岸城鎮來說比較少見的游客投來好奇視線。

大胡子和瘦削男并不在乎本地人投來的關注目光,位于大山中的片馬鎮游客不多,但還是有的,只要他倆別自己疑神疑鬼、裝得像是那麽回事,也沒那麽容易被人看出來。

步行穿過不大的小鎮,天黑之前,兩人來到離鎮子不遠的一座小村。

這座村子看上去與緬北撣邦地區的村莊很相似,也就是房屋好一點、村裏通了硬化公路、家家戶戶通水通電、村民基本上都有手機,一部分人家有摩托或三輪……

總而言之……要跟只隔着國境線的撣邦鄉村地區相比,這個村子确實能算富裕;但要是跟正國國內發展得好一點的地方比,這地兒仍然是鳥不拉屎的貧瘠之地。

這個比上大大不足,比下勉強有餘的小村裏有幾十戶人家,過半人家的媳婦,是從緬北嫁過來的“外國媳婦”。

住在水泥磚塊蓋的保暖房子裏,用着手機、享受着通水通電通公路的基礎設施建設,過着不用擔心被軍閥敲詐勒索、被軍政府屠村的穩定生活,攢上幾千塊錢就能娶上一個從緬北嫁過來的“外國媳婦”,按理來說,日子也不算是過不下去。

但人心從來是不知足的,從電視上看到大城市裏都市男女們的燈紅酒綠,從手機上裏的短視頻平臺上刷着那些以各種花式炫富來吸引眼球吸引流量的網紅,在對比一下自己這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不滿、不甘、嫉妒、憤怒,就會像大山中那遍地的植被一樣,在心底瘋狂蔓延。

從明朝時便祖輩定居在這片大山裏的漢人白老三,就是這樣一頭心底已經被野蠻生長的欲O念徹底扭曲的怪獸。

大胡子和瘦削男踏進白老三家裏時,白老三正躺在床上,用手機刷着新聞。

進屋的兩人娴熟地放下行李,自己找杯子接水喝,白老三也慢悠悠地從床上坐起,懶洋洋地道:“看你倆這樣,事兒肯定沒成,白白擱山裏喂幾天蚊子了。”

“都曉得了還問。”大胡子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瘦削男也有些不快,道:“老三,事前你給咱們招黴頭就算了,這功夫還說啥風涼話呢。”

“是你倆個不曉得看風向,怪不到我。”白老三盤腿坐在床沿,淡然地道,“緬北那邊都亂成一鍋粥了,咱們這省電視臺還在放婆媳片,鎮上的扶貧幹部還有閑心來村裏問莊稼收成,說明什麽?說明政府根本沒把緬北那些僵屍當成威脅,肯定有制裁辦法。偏偏你兩個不信邪,非得自己去試過才曉得好歹。”

大胡子和瘦削男面面相觑。

正國政府第一時間删除了中文互聯網平臺上與緬北僵屍潮相關的圖片、文字信息;爆發僵屍潮後這一周多的時間裏,正國官方也像是完全不知道隔壁正大亂一樣,娛樂明星該塌房塌房,人日社評該智障智障。

他倆以為這只是正國政府粉飾太平的慣用伎倆,還真沒想到白老三看到的這個角度。

大胡子一氣兒喝了大半杯涼開水,走到白老三床前長凳上坐下,沉聲道:“那老三,你說,這麽個世道将變的大節點,老天讓咱們兄弟幾個天生不凡,又讓咱們碰到一起,難不成咱們就什麽都不做?”

大胡子和瘦削男,能在陡峭險峻的原始森林中來去自如,視邊境線如無物。

被他倆當成“兄弟”的白老三,也不是一般人。

這哥叁都是正國官方定義的人身異化者,不過并不知道這個官面定義的他們,把自己身上出現的異化現象,歸類成了——上天注定要他們做成大事。

像封德平那種招搖撞騙斂財的行徑,都入不了這哥叁的眼。

白老三嘿嘿一笑。

身處西南邊陲、面朝黃土背朝天過了小半輩子的白老三,有了手機這個能了解外面世界的便利工具、目睹到大千世界的光怪陸離,自身又變得“與衆不同”後,其膨脹的野心,一點兒也不比“天下大變”之前便靠着邊境線吃飯、在“道”上有一定名氣的大胡子和瘦削男小。

“那當然不成。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大事,肯定是要做的。”白老三略略擡起下巴,雄心勃勃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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