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0011章

印象裏的鐘樂總是在失眠,哪怕被傅延朝早早逼迫躺上床,幾乎也要近天亮才淺淺睡上一會兒。

他的焦慮跟抑郁,肉眼可見一天比一天嚴重。

傅延朝卻束手無策,他當初帶鐘樂看了許多國內外知名的心理醫生,也吃了很多抗抑郁抗焦慮的藥,但仍效果甚微。

睡眠不好是一件很折磨的事,會一點一點,一天一天蠶食摧垮人的精神。

那些有安定成分的藥物又不能總吃,醫生提出過入院電療,可鐘樂會害怕,傅延朝也舍不得他遭罪。

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那時傅延朝很多事都順着鐘樂,可惜依舊無用。

而如今,窗外滴答雨聲,氣溫漸涼,昏暗的室內,簾子外隐約透出遠方的霓虹燈光。

鐘樂就躺在自己身邊,他呼吸平穩,睡得很熟。

明明是第一次跟外人躺在一起,本該充滿警惕,或者聊會兒天才對,可是鐘樂白天當真是累壞了,爬上床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前世的習慣,讓傅延朝保持着安靜,直到鐘樂側着身無意識朝自己靠近,傅延朝仿佛才從回憶裏抽身。

這一切仿佛夢境,傅延朝總覺得不真切。

床本就不大,鐘樂的側身,更是令兩人挨得極近。

鐘樂溫熱的氣息噴薄在傅延朝的脖頸,癢意直達心口。

他怕吵醒鐘樂,甚至不敢伸手去碰,心口直跳,眼睛更是一刻也舍不得從他身上移開。

他患得患失,總忍不住瞎想,守了大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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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極其克制,睡着後倒是露出本性,與剛才截然相反,順着氣息朝着鐘樂靠近,把人摟進懷裏。

淩晨四五點,正是困得厲害的時候。

熾熱的懷抱就像是無法掙脫的鐵鏈,鐘樂在夢裏覺得熱,現實裏動作很小地扭了幾下。

亂七八糟的夢境,一會兒在烤肉店裏打工,一會兒又夢見考試要遲到,而奔跑在炎炎烈日下。

又熱又急的關頭,最後以傅延朝從身後拍自己的肩膀而結束,鐘樂回頭,見他舉着兩支冰淇淋,正笑吟吟問自己:“要香草味的還是草莓味的?”鐘樂醒了。

此時才剛剛七點。

剛才還在夢裏的臉,此刻入夢便放大在自己面前。

鐘樂大腦宕機,後知後覺發現,傅延朝的手臂正搭在自己的腰上,掌心從後貼着自己的脊背,自己枕在他的手臂上,兩人的臉,距離還不到十公分。

鐘樂完全清醒後,連忙後退,動作有點大,傅延朝皺了皺眉頭,但沒睜開眼,倒是使了勁與鐘樂對抗。

他沒松開桎梏,鐘樂更加緊張,他掙紮着,細聲着喊:“傅延朝?”

傅延朝眯着眼,看見鐘樂後,反而更加放心地閉上眼,順勢嘀咕了句:“好困。”

鐘樂:“......”

他張了張口,想再說點什麽的,傅延朝眼下的青黑很明顯。

鐘樂又喊了他一聲,回應自己的仍是對方漸沉的呼吸,鐘樂便以這僵硬的姿勢,很不習慣地被傅延朝抱了一會兒。

他木讷地想,傅延朝一定是把自己當成什麽玩偶了。

鐘樂等他呼吸愈發平穩後,才掰開他的手離開。

懷裏少了人,傅延朝沒過多久便醒了,他找遍家裏也沒瞧見鐘樂,正要給他打電話,就看見門被推開。

鐘樂正氣喘籲籲從外面回來,他手裏拎着早餐,買的豆漿都灑出來了,臉上的表情很難看,就像是被什麽吓到,關門的動作還很大聲。

傅延朝凝重問道:“你怎麽了?外面有什麽在追着你?”

鐘樂看見他,明顯放松了些,但呼吸依舊不均,“你、你起來了啊。”

傅延朝皺眉,走上前越過鐘樂,把老舊的鐵門打開,确認樓道裏什麽都沒有,才關上門。

“只是走得有些急。”鐘樂對着他的背影解釋。

傅延朝接過鐘樂手上的豆漿跟包子,見他額上都是汗,說:“怎麽不叫醒我?”

“我忘了......”鐘樂說話有些前言不搭後語,狀态明顯不太對。

到後來吃早餐時,都心不在焉,沒與傅延朝說幾句話。

傅延朝心裏也在打鼓,琢磨着:難不成是自己早上摟着他不放,讓他覺得不适了?

前世的經歷,讓傅延朝明白有問題就要盡早解決的道理,因此他鄭重問鐘樂,“早上我沒對你做什麽奇怪的舉動吧?”

傅延朝故作輕松說:“我睡覺比較鬧騰,睡上也不太好,你可不能生氣。”

傅延朝早上占了便宜,自己是高興了,卻不能因為這樣把鐘樂吓着。

鐘樂不是天生的同性戀,他情窦未開,若是留下什麽心理陰影,恐怕就沒有來日方長了。

鐘樂搖搖頭,之後又告訴傅延朝,他待會兒要去兼職了,傅延朝不想他去,但鐘樂看着溫和,其實性子倔得很。

而且很有主見,傅延朝當初是以一種上位者的姿态,以強硬的手段将他拘在身邊。

既然這一次,傅延朝選擇尊重,選擇以朋友的方式接近鐘樂,就不能着急,不能讓鐘樂感到束縛。

傅延朝退而求其次問:“那我晚上還能來找你嗎?突然想到有兩道題不會,想請你教教我。”

他已經想好,等鐘樂教完自己,就順勢說要請他做家教的事。

等時機成熟,就鐘樂搬去自己家,水到渠成。

“可以。”鐘樂點頭,“但你不能像昨天那樣守在我兼職的店外。”

傅延朝一口答應,又問:“那我能提前來你家等你嗎?”

就這樣,傅延朝順利得到了鐘樂家的門鑰匙。

他心情極好,完全沒有前世那樣嫌鐘樂家破。

等待之際,他甚至去了趟商場,給鐘樂家添置了許多新的電器。

空調,微波爐,電磁爐,熱水器,電視機,能想到的都換了個新。

有錢就是好,兩個小時就全部安裝好了。

傅延朝滿意,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又打電話給鐘樂問他幾點兼職結束。

離別教會了他成長跟珍惜,如今跟鐘樂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傅延朝都全心全意去對待。

傅延朝不嫌炎熱,親自去接鐘樂回家。

他一手拿着提前給鐘樂買好了的冰淇淋聖代,另外一手拿着那個大耳朵狗的保溫杯,裏面裝着的是鮮榨果汁,還加了點冰。

鐘樂兼職結束,走出店門就看見傅延朝。

車水馬龍,華燈初上。

行人匆匆,傅延朝就靜靜站在那,他個子高,長得又帥,在人群裏是很顯眼的存在。

傅延朝看見他後,本來緊繃冷淡的神情瞬間發生變化,并且朝他笑了笑。

目光觸在一起,鐘樂一瞬間有些恍惚。

他總是一個人,已經忘了被人等待的滋味了,心裏酸酸漲漲的,說不出的滋味。

“你等很久了嗎?”他問傅延朝。

傅延朝只是搖頭,将快要融化的聖代冰激淩遞給自己,并柔聲問:“餓不餓?晚上想吃點什麽?”

手中的冰淇淋甜香冰涼,他看着傅延朝,說不出原因,只覺得心裏被什麽東西填得滿滿當當。

美夢,成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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