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嬴渠梁的《求賢令》,在各國引起了軒然大波。
究竟是什麽樣的國君,才會列數祖輩的不是,反省先君們在政治方面的過失,而後誠邀賢才入秦?
這封《求賢令》,以其誠摯的态度,引起了各國士子們的好奇心。
那句“賓、客、群臣有能出奇計強秦者,吾且尊官,與之分土①”,也讓一些在六國郁郁不得志之人決定入秦碰碰運氣。
衛鞅也是其中之一。
他曾在魏相公叔痤手底下擔任中庶子,深得公叔痤賞識。
在公叔痤臨終之時,魏惠王曾向公叔痤詢問,何人可以接替他的職位,公叔痤向魏惠王推薦了衛鞅。
然而,因為衛鞅此前聲名不顯,且又不是名家之後,魏惠王并沒有把公叔痤的話放在心上,反而覺得公叔痤是老糊塗了。
他赫赫大魏,怎可将相位交予一個名不見經傳之人呢?
公叔痤見狀,嘆了口氣,又對魏惠王說:“衛鞅此人有大才,若王上不肯用衛鞅,定不能讓他離開魏國!②”
魏惠王搖了搖頭:“相邦還是安心養病吧。”
在魏惠王眼中,衛鞅不過是個小人物罷了,哪裏值得他關注?
魏惠王并不知道,後世,衛鞅還有個更為響亮的名字——商鞅。
衛鞅離開魏國之時,魏國王宮中,仍是一派歌舞升平之景。
魏惠王沉醉在霸主的美夢中,遲遲未醒。能夠勸谏他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被貶了。如今魏惠王身邊多的是阿谀奉承之輩。
魏武卒依舊強大,這份強大,維持着魏國的光鮮,支撐着魏國“第一大國”的體面。
卻不知,這份光鮮,還能延續多久。
衛鞅在魏王宮前站了很久,而後,毅然決然地轉身離去。
齊國臨淄
稷下學宮中的士子們,也在讨論着來自秦國的這封《求賢令》。
但比起秦國君主,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還是更希望得到齊王的青睐。
畢竟,齊國地理位置優越,頗為富庶,且齊王也不失為一名善于納谏的明君。
如今,齊國國力蒸蒸日上,他們若能在齊國求得一官半職,豈不比去前途未蔔的秦國強?
別看秦孝公說得那麽好聽,誰能為他強秦,他便為之加官進爵,要是魏國再全力攻打秦國一次,秦國還能不能繼續存續下去都不好說呢。
稷下學宮之中,議學者絡繹不絕。
人人都希望齊王來稷下學宮中聽政之時,自己能有精彩的表現,自己的策論能夠為齊王所用。
他們所不知道的是,齊威王此時正喬裝打扮,坐在一處偏僻的角落中,翻閱着來自秦國的《求賢令》。
“看樣子,這位新繼位的秦公,倒是個明白人。”齊威王只感慨了一句,便将此事抛在了腦後。
對于齊國而言,當前最大的敵人,依舊是如日中天的魏國。
國力弱小的秦國,還不足以被他看在眼中。
齊威王對軍師孫膑道:“先生之仇,我齊國日後定會為先生所報!”
孫膑有大才,卻被他的同門師兄龐涓所嫉恨。
龐涓在魏國擔任上将軍,假意邀請師弟孫膑入魏為官,卻在孫膑進入魏國之後,派人剜去了孫膑的膝蓋骨。
孫膑本有着大好前程,卻因為龐涓,自此與輪椅相伴,再也無法站起來。如此血海深仇,他勢必要在戰場上大敗龐涓,方能一雪前恥。
而對于齊威王來說,齊國想要成就霸業,就必須将攔路石魏國一腳踢開。否則,有魏國在頭上壓着,齊國根本沒辦法好好發展。
齊威王與孫膑利益是相符的,因此,他在任用孫膑這個大才時,很是放心。
孫膑淡淡一笑:“如今魏國強勢,各國都需要避其鋒芒。膑相信,唯有齊王能助膑報仇。”
趙國邯鄲
此時,趙成侯正與韓昭侯商議着一起攻打秦國③。
都知道秦國好欺負,他們不去欺負一下,實在說不過去。
齊國日益強大,越來越不好惹,楚國是個龐然大物,不容易啃,燕國距離他們太遠,不順路,魏國是他們的老大哥,高興了帶他們一起打打別的國家,不高興了轉過頭來就打他們。
對于趙成侯和韓昭侯而言,想要回一波血的時候,可不就只能去欺負西邊的秦國了嘛?
那位新上任的秦國國君若是足夠識相,就給他們割地賠款,他們得了好處,自然也就退兵了。
倘若那位秦公不識相,就等着被他們咬下一塊肉來吧!
這時的趙成侯和韓昭侯,絕對沒有想到,最後,被咬下一塊肉來的人,反倒成了他們自己。
當趙成侯和韓昭侯整頓好大軍,準備大舉進攻秦國的時候,正好與秦昭襄王和白起所率領的大軍狹路相逢。
當趙國上将與韓國上将看到周圍插滿秦軍的旗幟時,心中隐隐生出了不祥的預感。
他們的作戰計劃……提前洩露了嗎?
要是他們的作戰計劃提前洩露了,可就有些不妙了。
但對于此時的韓趙聯軍而言,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他們只能前進,不能後退。
想到秦軍何等孱弱,他們不由多了一分信心。
他們剛剛鼓舞着身後的将士們往前沖,然後,他們的陣型就被兇悍的秦軍撕得七零八落。
周圍仿佛變成了人間煉獄,韓趙聯軍被秦軍分割成一小塊一小塊,漸漸淹沒在了數量龐大的秦軍之中。
“這……這些秦人是怎麽回事?”
趙國上将和韓國上将看着周圍一個個眼冒綠光的秦國兵卒,感覺他們像是被狼群盯上的綿羊。
他們萬分不解。
這些年,他們與秦軍時有摩擦,秦軍的實力如何,他們再清楚不過。
秦人究竟是如何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讓軍隊擁有這種脫胎換骨一般的變化的?
原本怯戰的秦人,為何突然變得如此悍不畏死?
很快,韓國主将和趙國主将就兵敗被虜。
他們被五花大綁着,帶到了秦昭襄王和上将軍白起的面前。
韓國主将和趙國主将發現,與他們交手的秦将,并不是他們熟悉的任何一名将領,而是一名年過半百的秦将。
這名秦将的身上,穿着最精良的戰甲,他的周遭,沉澱着一股自屍山血海中歷練出來的濃重煞氣。
毋庸置疑,這是一位身經百戰的将領,他的眼神,銳利到趙國主将和韓國主将都不敢與之對視。
秦國究竟何時出現了這麽個人物?他們怎麽完全沒有聽說過?!
然而,最讓趙國主将和韓國主将感到震驚的,還不止于此。
當他們看到嬴稷身穿玄色衮服,頭戴冕冠,冕冠前後各有十二串旒珠垂下時,不由大驚失色:“秦公,你如何敢這般僭越!”
根據周禮,唯有天子能佩戴十二旒的冕冠。
連魏惠王和齊威王都不敢如此僭越,偏于一隅的秦公何德何能,竟以天子自居!
嬴稷垂眸掃了他們一眼,不屑地嗤笑一聲。
稱王算什麽?日後,他還要直接攻滅趙國呢!
“将他們帶上吧。”嬴稷道:“頭一回去見大父,寡人可不好不準備見面禮。”
他身邊的白起暗道,也不知,秦孝公看到他們這浩浩蕩蕩一大群人,究竟是喜更多一些,還是驚更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