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意外

意外

夜晚，郭村長命人在村裏大擺宴席，邀請宋麟智等七人參與。

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笑容，看起來很是高興，一見到他們，便熱情的開口招呼。

“各位公子來了，快請坐！”

有兩人為七人引路，其中一人被郭村長授意，特意讓宋麟智坐在中央上座，宋麟智幾番推脫才免去這個位置，同狄辛、楚淵坐在中央左側，方俊和、傅玉書、沉雪和葉川則坐在對應的右側。

宋麟智剛一坐下，便聽到其他村民的談話。

“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雨，去定禪寺的人又平安歸來，是好兆頭啊！”

“對啊，若是天氣恢複正常，今年就不愁收成了！”

原來，昨晚恰逢一場大雨，給了村民極大的希望，讓他們看到了美好的未來。

“我都快忘了，鎮古多年不下雨，如此看來，昨晚暴雨來的正是時候。”狄辛笑了笑，同宋麟智道。

“定禪寺妖魔已除，鎮古不久便會恢複正常。”宋麟智看着不遠處忙碌的村民，眼中擒着幾分笑意，“若是天氣也能像從前一樣，那是再好不過了。”

一切都塵埃落定，想必那位木興仙君的劫難也随之而定，不會再節外生枝。

“我們明日啓程，回去後歸宗，宋師弟事務繁忙，你我二人恐怕有一陣子不會再見面了。”狄辛口中感慨着，又生出許多惋惜。

就這麽跟宋麟智分別，着實令他有些不舍。

“狄師兄此言差矣，我們此行在定禪寺除魔，陰癸教乃修真界一害，其他門派十分上心，相信不久後會我們會重聚一堂。”

宋麟智語速較慢，聽的人甚是舒服，狄辛忍不住看過去，恰好與他視線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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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麟智的眼澄澈分明，好似将懷安村的燈光全部包攬其中，狄辛這一眼仿佛看到了天上星河，萬千明星彙集于此，令人心動不已。

狄辛呼吸一滞，不由得看的癡了，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若是畫中人現世，也不過如此。

宋麟智雙眼彎了彎，正等待狄辛下文，此時，楚淵忽然開口。

“宋師兄，郭村長來了。”

宋麟智聞言，立即起身相迎。

狄辛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轉頭卻見楚淵冷淡的臉龐。

他五官英俊而深邃，審視時便帶有不可逾矩的距離感，對視間令人倍感壓力。

“狄師兄，你喜歡與宋師兄說話嗎？”楚淵淡淡道。

“自然是喜歡的。”狄辛點了點頭。

宋麟智博學多識，為人極有親和力，誰不喜歡同這種人說話？

楚淵看了他半晌，忽然勾了勾唇。

“巧了，我也喜歡。”

這句話看似單純，但從楚淵嘴裏說出卻極有深意。

狄辛對楚淵不甚了解，一時間瞧不出他的意思，細品又覺得哪裏不對。

難道是楚淵嫌他話多吵鬧了？

此時，郭村長被人攙扶着上前，見迎面而來的宋麟智未坐到上座，立即停下腳步。

“宋公子，今日我們全村人為你們送行，請你快快坐到這兒吧。”郭村長眼神誠懇，非要宋麟智坐到中間的上座不可。

“郭村長，我是小輩，于年齡上說不通，你乃一村之長主，我們又是來客，怎能冒犯禮儀呢？”宋麟智連連搖頭。

“麟智，我是一番好意…”郭村長還想勸說，便被宋麟智扶到座位上。

方俊和與傅玉書旁觀兩人推脫，不禁小聲議論。

“宋師兄說話真好聽。”傅玉書忍不住贊嘆。

“我大師兄說話向來如此。”方俊和左顧右盼，對着臺下空着的座位道，“傅師弟，還記得我們來時遇到的年輕人嗎？”

“記得，他們說這些人出去不回來了。”傅玉書跟着方俊和看過去，立即明白他的意思。

方俊和這是擔心那些青年在村裏鬧事。

他們為防止張三等人逃跑，又将他們捆緊了些，臨走前，方俊和還将柴房多上了幾道鎖，就算有人幫助他們逃跑，一時半會也很難打開。

“我們明早一走，張三便交給村民處置。”方俊和摸着手裏的鑰匙，兀自思索着。

晚宴結束後，他便将鑰匙送給郭村長。

想着想着，方俊和便看了郭村長一眼，沒曾想撞進一片幽深的黑眸。

原是沉雪不知何時開始盯着他，怕不是在一旁一直聽着他跟傅玉書說話。

“看什麽看…”方俊和小聲嘀咕，連帶着坐正身體。

沉雪這幾日有事沒事就看他，乍一看怪滲人的。

此時，所有人陸續就位，郭村長掃過在座所有人，擡手端起酒杯，滿面紅光的說。

“今日乃懷安村大吉之日，因這七位英雄出手相助，我懷安村才能幸免于難，可惜英雄明日便要啓程，不能久留，我們全村人設此宴席，既為慶祝懷安村渡過難關，也為七位英雄的餞別宴。”

臺下村民紛紛起身，朝七人揚手舉起酒杯，郭村長一一看過他們，最後望向宋麟智道。

“七位英雄，我先幹為敬！”

一片叫好聲中，郭村長一飲而盡，七人跟着村民接連喝下肚，桌上才傳來動筷聲。

*

男子聚在酒場上，最常做的便是碰杯，宋麟智身為修者，極少嘗凡世釀的酒，在飲下一滿壺後，頭便開始發暈。

飲酒正酣時，他借口離開，想到外面走一圈吹吹風，正巧楚淵恰好出來，兩人稍一走動，便離了酒場。

“今晚月色正好，明日定是個晴天。”宋麟智遙望天上的月亮，如玉般的臉龐被照的白皙瑩亮。

他身上素有一股沉香氣息，此刻含了一絲酒味，猶如清晨尤帶露珠的果實，萬般引人入勝。

楚淵望着他的背影，不動聲色的靠近了些。

宋麟智被月色勾勒起思念，不禁回想起天元派的師弟師妹，當憶起于子明時，便開口道。

“楚師弟，這一趟占用你不少時間，我與你同住多時，卻還沒尋到你動情之人，待我回去後，定要帶你到師妹那兒多走動走動。”

楚淵性子冷清，看上去高傲冷漠，實則是那純善之人，相處久了自然知道他的好。

“這種事，心急反倒成不了。”楚淵側過頭，語氣沉沉道，“宋師兄，你覺得我會喜歡什麽人？”

宋麟智認真的想了想，不久給出答複。

“應是才學淵博、體貼入微的佳人仙子。”

楚淵看着他，輕輕笑了一聲，宋麟智從這轉瞬即逝的笑中品出他打趣的意思，忍不住追問。

“我實在猜不出你對怎樣的人心動，楚師弟不妨告訴我。”

楚淵的眼眸閃爍了一下，緩緩開口。

“跟宋師兄一樣的人。”

宋麟智一愣，對這似是而非的回答有些迷惑。

他并非那情窦初開的少年，自然明白這話的意思。

難道楚淵是喜歡他這類性格的人？

突然，楚淵神色一變，猛然轉向一方。

“附近有煙味。”

“什麽？”宋麟智的眼中閃過幾絲訝然。

劍修對于味道最是敏感，宋麟智剛朝楚淵看的方向望去，便見一片隐約火光映出來。

“來人啊、救火！！！”

“裏面還有婦人跟孩子！”

有人大聲求助，宋麟智與楚淵立即趕過去，幫助村民一同滅火。

幸而昨日降雨，村裏有足夠多的水，狄辛等人很快趕來，也加入營救的隊伍，方俊和本想直接破窗，與傅玉書試了幾次後卻沒有用。

“這火來的詭異，門窗竟無法破除！算了，我看還是去用水吧！”方俊和滿身烏黑，最後只得去提水。

“今日地面潮濕，怎麽會起火呢？”郭村長年事已高，在外面急的團團轉。

待所有人撲滅火之後，有人破門而入，卻發現屋裏的人都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都沒動靜了！”

“先搬到空地外，再試試別的法子！”

由于牽連人數過多，只有神像前的空地空間足夠大，所有人只得将昏死的婦人孩童運到那兒。

而經過宋麟智逐一确認，這些人沒了呼吸。

“請各位節哀順變。”宋麟智俯身查探氣息，确認無一存活後無奈起身。

“怎麽會這樣？！”

“我的妻兒啊！！”

“才度過一難，竟又來了一難，難道真是老天斷我懷安村的路？！”郭村長痛哭流涕，全村人都圍坐在屍體，皆為親人逝去而哭嚎。

“費了好大勁才守住的人，怎會如此…”這一切來的太過突然，令狄辛頭疼不已。

“他們死的蹊跷。”楚淵的視線觸及前面，那正是極力安撫村民情緒的宋麟智。

“我們從未做過惡事，為什麽會落得如此下場？”

“老天爺，你長開眼看看啊！”

數人不甘的怒吼回蕩在村中，像是夜枭凄厲的長啼，方俊和正覺得悲傷，一擡頭，前方竟不知何時站了一位老者。

“你是什麽人？”方俊和驚詫道。

老者沒有回應他，只是向前走去。

“他是木興仙君。”宋麟智看着木興仙君走到，心中的疑惑隐隐成真。

他在此刻現身，難道是想…

“人死不能複生，此乃自然道理，事已至此，倒是還有辦法挽救。”

木興仙君走到神像前，兩張相仿的臉映在一起，頓時叫所有人明白他的身份。

“這位是！”狄辛等人一驚，面上皆是驚詫。

“是神仙啊！”村民認出木興仙君，一個個面露希冀。

若是能救了妻兒性命，讓他們做什麽都好！

木興仙君掃過衆人，望向宋麟智等七人道。

“你們雖除妄堂妖魔，凡人卻因之而亡，無辜者橫死，我豈有不救的道理？成仁取義，這就是我的劫數啊。”

此番言語已令七人明白他的選擇，在他們或感嘆或不解的目光裏，木興仙君的雙手驟然發力，一條光鏈直直沖上天，像是打開了一條通道。

漸漸地，他周身散發出點點金光，步步幻化成神像真身，衆人頓時肅然起敬，只聽得一道聲音從天而降。

“此次入世，見民生多艱受難，陰癸教殘害懷安村村民，實乃天理難容，我願以壽元換取三十七人性命，如若步入歸墟，也無怨無悔。”

話音剛落，一陣強風吹來，木興仙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而他精純的力量被源源不斷的輸入村民與孩童體內，直至他們恢複氣息。

“我已承擔這些人的劫數，在他們醒來後，莫要再提這件事。”

他宛如瀕死老者，成了皮包骨頭的骷髅，連說話都費勁。

“郭志，你聽明白了嗎？”

“聽、聽明白了！”郭村長連忙點頭。

木興仙君似是松了口氣，眼中滿是釋然，郭村長看着他骨瘦如柴的身體，眼露疼惜道。

“仙君，我感激你救了村民，可你現在成了這副樣子，以後該怎麽辦啊？”

“我會随風飄散，回饋鎮古大地，從今往後，你們不必再擔心降雨的事。”木興仙君瘦的凹陷的臉上露出一個寬慰的笑。

下一秒，他的身體宛若火焰後的灰燼，一點點随風消逝了。

與此同時，宋麟智腦中傳來一道聲音。

“宋麟智，我與你有緣，輪回前且贈你一物，你為匡扶正義而介入陰癸教因果，憑此物可辨識旁門左道，助你渡過劫難。”

一道金印落入宋麟智額前，他伸手觸碰，卻感受不到那物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