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上藥

上藥

宗門大殿內, 于子明與許鏡、薛崇陽皆在座,宋麟智和楚淵到來後,他們三人均是眼前一亮, 但見宋麟智單膝跪地, 朝幾人請罪。

“師尊、掌門、副掌門, 弟子剛入門便遭雷劫,請恕弟子晚來!”

“麟智,我們三人關心你還來不及,怎會怪罪于你?”許鏡朗聲笑起來。

宋麟智感覺到一股靈力将他的身體向上托起,便順勢站直身體, 于子明見他周身氣勢大變,不禁笑起來。

“你已順利步入元嬰, 以你現在的功力, 不過十年便能晉升中期,我早準備好一套适合你的元嬰功法, 你以後可要勤加練習啊!”

“多謝師尊。”宋麟智心裏一暖,澄澈的眼裏多出幾絲動容。

自從他拜師後,于子明處處為他考慮, 如同再生父母,令他感激不盡。

“麟智,入世後的事情俊和同我們說過了, 你不必擔心。”薛崇陽朝宋麟智溫柔一笑。

“我們七人進入大崇鎮古懷安村,發現陰癸教現于人間, 大肆迫害平民,因而出手相助。”宋麟智眉頭緊鎖, 面色甚是凝重。

那時,懷安村的情況刻不容緩, 倘若他們遲了一步,全村人将性命不保。

“那陰癸教冒充佛教徒,頂着定禪寺僧人的身份以屠村要挾,要求懷安村村民交出童男童女,實在過分,你們是該出手。”

許鏡面露肯定之色,他看向宋麟智和楚淵,口中緩緩道。

“修者雖不能輕易介入凡世因果,但那陰癸教作惡多端,天理難容,此乃行善除惡之事,我們當要替天行道,還世間太平。”

“陰癸教徒口出狂言,并稱大崇京城情況更甚,若要斬草除根,還需到京城去一趟。”宋麟智目光如炬。

陰癸有意引導張三等人前往京城,定禪寺妄堂也提到過京城,這個地方極為特殊,似乎隐藏了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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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門派有意派遣弟子入世探查,下次若是一同去,還讓麟智領隊吧。”薛崇陽朝宋麟智微微一笑,将這個重任交給他。

“弟子聽令!”宋麟智朗聲應下。

“麟智辦事可靠,如今又晉升元嬰,實乃我天元派大喜之事。”許鏡眼觀于子明心情十分好,又看了楚淵一眼,便順勢道,“近日那蕭家舉辦天鬥鑒寶會,現如在還未定下人數,麟智,你便帶楚少主去看一看吧。”

楚淵聞言,擡眸掃了四人一眼。

“是。”宋麟智點點頭,側首朝楚淵輕輕一笑。

“這次由薛副掌門帶領,你們到那兒若是瞧上了什麽,同他說一聲便是。”許鏡望向薛崇陽,眼中帶有幾絲笑意。

他的意思相當明确,此次費用由天元派報銷,宋麟智立即會意,向薛崇陽确定了時間,才同楚淵離去。

兩人剛一出殿,許鏡面色一斂,眉宇間多了絲微不可查的謹慎。

“重陽,許多人會借此次鑒寶會議論陰癸教一事,若有變化,定要及時通知我們。”

“好。”薛崇陽眼眸微垂。

“依我看,玄陽寺對除魔一事最為急迫,麟智可與玄陽寺弟子一同入世,相互也好有個照應。”于子明嘆了口氣,似是不經意的說,“我們三人相識多年,共同對外禦敵,此次除魔迫在眉睫,我可能要缺席了…”

“子明,你要做什麽?”許鏡的眼中滿是驚訝。

于子明身為出竅期大圓滿修士,是天元派必不可缺的核心人物,若在戰前消失,便是個令人失望的信息。

“我的境界在大圓滿停滞多年,近日卻有了變化,不出一年,我會宣布閉關。”于子明喜憂半參,語氣帶着綿長的沉重。

他已是出竅期修士中的巅峰,能有突破實屬不易,只是時間過于巧合,倒讓他有些束手束腳了。

聞此,許鏡和薛崇陽不禁面露喜悅與羨慕。

“恭喜恭喜!”

“是啊,這可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唉,我擔心閉關會牽連天元派。”于子明閉目沉思,後輕嘆道,“此乃天命,天命不可違,我盡力提前出關吧。”

“青玄天尊尚算活躍,其他長老也在門中,你有何擔憂?子明,大可放心去修煉。”許鏡赫然一笑,頓時令于子明心中一輕。

“…我昨日才去見過天尊,他狀态好得很。”薛崇陽雙眼微眯,跟着許鏡附和道。

他師尊正是鼎鼎有名的青玄天尊,目前已是分神中期的修為,在修真界少有人能敵,正是天元派鎮派修士之一。

“你們二人這樣說,倒令我寬慰一些。”于子明哈哈一笑,從椅子上起身,“如此,我便照你們說的去做。”

“有我與重陽坐鎮天元派,你盡管放心。”許鏡面露威色,顯露幾分磅礴之勢。

薛崇陽沒有回應,他看着兩位摯友,靜靜的笑了。

當年,所有人認定他是下一屆天元派掌門,便是看在青玄天尊的份上。

誰料掌門之位另有其人,薛崇陽為了掌門一位将境界一拖再拖,現如今,突破竟成了難事。

他仍記得許鏡當選那一日,意氣風發,好不快哉,那時他還是個青年,心裏難免有許多不甘和疑惑,而在向師尊索問後,卻只換來一句堪稱回答的話。

心不靜,身不安。

直到現在,薛崇陽還記得那日青玄天尊涼薄的眼神,他好似那天上神祇,高高在上,而他則是蓮座下苦苦哀求的信徒,換不來一絲憐憫。

他究竟有沒有将他放在眼裏?

在于子明和許鏡的談笑聲中,薛崇陽眼神黯下來,袖中雙拳倏然緊握。

*

夜晚,一輪皎潔明月懸于黑夜之中,好似一片深色鵝絨裏鑲嵌的潔白明珠。

宋麟智正伏在書桌前寫字,桌前兩扇窗戶大開,一擡頭便能看到窗外的風景,他剛一擡眸,便見一道落在臺階上的黑影。

“楚師弟?”宋麟智不禁道。

仿佛回應一般,窗外的影子動了,宋麟智立即放下筆,動身打開房門。

此時月光正好,楚淵的身形沐浴在微光之中,帶着幾片清晨起霧般的朦胧,叫人看的不真切。

那一雙寒冰似的眼眸緩緩看過來,帶着不易察覺的專注,有種從一始終的執着。

“師弟,你怎麽不敲門?”宋麟智面上閃過幾絲詫異,将楚淵迎進來,“快進來吧。”

“我怕打擾師兄,在外面等了一會兒。”楚淵垂下眼眸,坦然走入宋麟智房中。

宋麟智的房間向來潔淨,此時已燃起了香,楚淵微微嗅了嗅,神經頓時放松下來,竟有些不想離開。

這味道同宋麟智身上的一模一樣,令人心安。

“今夜找我有什麽事?”宋麟智來到楚淵身側,為他沏了一杯茶。

“……”楚淵看過宋麟智書桌上的紙筆,纖長的眼睫頓了頓,“我之前在定禪寺受了傷,那時用了金瘡藥未好,想尋師兄為我上藥…師兄若是忙,我改日再來。”

說完,他便順勢起身,已然要離開。

劍修向來說一不二,直白得很,說走定是要走,宋麟智自然不可能把楚淵晾在一邊,他當即伸手,卻只碰到楚淵的左臂。

楚淵悶哼一聲,眉宇間閃過幾絲痛楚,仿佛宋麟智觸及他的傷口。

“楚師弟,你的左手有傷?”

宋麟智一驚,立即将楚淵扶回椅子上,他心情急迫,也沒追問楚淵細節,二話不說便拉開楚淵衣袖。

只見一條猙獰的血痕大片暴露,像是紅色的蛇緊緊纏繞,蜿蜒在楚淵左臂之上。

因這傷口的主人沒有及時上藥,撕裂的皮肉邊緣有些潰爛,宋麟智隐隐聞到一股血味,又快步取出靈藥來。

楚淵看着宋麟智為他忙活,也沒有阻止,只是順從的由他擺布。

“楚師弟,為何不敷藥?”宋麟智一邊清理傷口,一邊出口責問,他的嗓音略低沉,其中帶了幾分怒氣。

看到楚淵如此擱置傷情,他是有些生氣的。

楚淵實在不該拖着不管,這樣做太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

“這幾日行程繁忙,我不想讓你們擔心。”楚淵眼觀宋麟智溫潤的側顏,聲音忽然輕了不少,“師兄前七日閉關,我心中挂念,便放着沒管。”

“你…”宋麟智動作一頓,眼中閃過幾絲詫異。

在他閉關之時,楚淵便在法陣中靜候。

他卻想不到,楚淵竟因此耽誤了傷勢…

宋麟智心中湧起一陣悸動,仿佛有無數暖流經過身體,令他挪不開與楚淵對視的雙眼。

“修真界的靈藥對傷情無用,以後可能要麻煩師兄了。”楚淵勾了勾唇角,冷峻的臉有幾分笑意。

他是極少笑的,唯獨在宋麟智面前不吝啬展露笑顏。

“楚師弟,這靈藥為什麽不起作用?”宋麟智緩過神,将靈藥放回原處。

“只有凡間的藥才有效果。”楚淵望着左臂上的傷口,神色逐漸嚴肅,“這是由陰癸留下的傷口,我獨處時常常能聽到它的低語。”

這是個極不幸的消息,若是在凡世能被凡人所傷害,他的恢複速度也将與凡人一樣。

“它說了什麽?”宋麟智皺緊眉。

若是些能夠影響楚淵的話,這陰癸便與心魔無異。

傳聞他冷硬無比,再如何堅強,也會有脆弱的時刻,說到底,楚淵仍是個需要人照顧的後輩。

楚淵沒有回應,他望着宋麟智,那雙沉默的眼眸很深,仿佛訴說了一切。

但宋麟智看不懂他想要傳達的意思,面上不免浮現出疑惑。

“宋師兄,換金瘡藥吧。”楚淵閉了閉眼,立即轉移話題。

宋麟智點了點頭,當下照做,他上藥極為專注,眼中似乎只能看得到楚淵的左臂,房內也靜悄悄的,只有宋麟智動作的聲音。

在将那片肌膚一圈一圈包紮好後,宋麟智才松了口氣。

“你傷勢不輕,需要勤換藥,楚師弟,以後我來尋你,定要像今日一般聽勸。”

“好。”楚淵點點頭。

宋麟智琢磨幾番,實在放不下楚淵口中的聲音,便再度問道。

“師弟,你告訴我,那邪物說了什麽?”

“沒什麽。”楚淵輕笑一聲,起身道,“我該回去了。”

“可…”

“不過一些小事,師兄不必在意。”楚淵垂下眼眸,緩步離開了。

宋麟智沒能問出緣由,有些悵然若失,再回到書桌前,竟是一個字也寫不下去。

*

蕭家大宅,一名身着紫色雲紋團錦衣的英俊男子正坐在主座上品茶,此刻,房門被人敲響。

“蕭少主,二小姐到了。”門外傳來侍女的聲音。

“進。”蕭逸明應道。

不久,有人推開房門,一道靓影畢現,來人生得一副好相貌,那張閉月羞花似的面容怯生生的緊,多有局促不安,讓人忍不住心生保護。

“大哥,幽夢來了。”蕭幽夢只是看了蕭逸明一眼,便将目光溫順的垂到地上。

“這麽晚了,我本不想擾你清夢,眼見天鬥鑒寶會漸進,我思來想去,為你謀了個好出路。”蕭逸明溫潤一笑,頗有君子之風。

蕭幽夢聞言,頓時臉色一白,更是不敢出聲。

“不久,那位劍宗的楚少主會到這兒來,你好好梳妝打扮一番,同他籠絡籠絡。”

話音剛落,蕭幽夢身子一抖,連忙跪到地上說。

“大哥,那位楚少主最厭旁人貼上去,我擔心成不了事,反倒失了蕭家名聲!”

蕭逸明臉上笑意減淡,語氣帶上了幾分強硬。

“不論成敗,你先去接近楚淵,明白了嗎?”

“好…”蕭幽夢連連點頭。

“屆時,我會将宋麟智拉走,你看準時機,去找楚淵談話。”蕭逸明的眼眸深沉如暗雲,甚是冷酷。

“是。”蕭幽夢眨了眨眼,似是無意的提了一句,“大哥,需要我去找宋麟智嗎?我可以陪宋麟智和楚淵一起喝酒。”

“他不用你操心,少打歪主意。”蕭逸明皺了皺眉。

蕭幽夢的眼睫顫抖,看上去十分無助,而蕭逸明仿佛習慣了這幅姿态,繼而輕描淡寫道。

“你該去同有權有勢的人多走動,遠遠看着有什麽用,三妹修為漸長,四弟煉器近日有突破,幽夢,你拿什麽與他們争呢,用臉嗎?”

蕭逸明把玩着手上戒指,面上仍是一派儒雅。

“可憐你生來八字撞了爹,需要一輩子扮女人,若不是你長得有點用處,恐怕早同你那苦命的娘一同去了。”

“……”蕭幽夢捏緊袖子,咬緊下唇不吭聲。

“罷了,我是你大哥,說這些做什麽。”

蕭逸明自言自語,又輕輕笑起來,他順勢起身,緩步走到蕭幽夢身前,伸手重重拍了拍蕭幽夢的肩膀。

“皓月之光,皎潔無暇,豈可由稗草瞻仰肖想?幽夢,宋麟智出自名門正派,為人謙和有禮,是天元派出了名的正人君子,又怎能看得上你?”

語畢,蕭逸明立馬撤回手,像是碰到了什麽髒東西,就連呼吸都帶着嫌惡。

蕭幽夢将下唇咬的出血,低着頭同蕭逸明行過禮後走出大門,他穿梭在一衆侍從輕淡的視線中,仿若幽魂一般快速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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