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色女
色女
三人一字不落地讀完，氣氛陷入五秒詭異的寂靜，他們面面相觑，随即發出爆笑。
如果說別的熱評是語意羞澀的、話術寵溺的、片語大膽的，那此條熱評就是集一分羞澀兩分寵溺七分大膽的虎狼之詞，頗有無差別發瘋不顧當事人死活的放浪形骸。
更令人瞠目的是，如此膽大氫氣的妹子竟然是隔壁大學的？
景馳笑岔了氣，面前桌子都要被他拍爛，“難以置信，我們大學城的小姐姐都那麽生猛麽？不怕我們靳哥當真上門要她說到做到啊哈哈哈！真可惜靳狗沒有短視頻賬號，不然我一定評論區公開艾特，讓倆主人公直接對線！”
景馳說這話時并不看着靳司澍，準确來說三人都沒有這個意思，因為靳司澍通常是沒有興趣參與他們插科打诨的，所以誰也沒發現幾分鐘前還勢必隔絕自我的人已經不知不覺摘掉了耳機。
林桦托着下巴好整以暇，“這人是我們隔壁大學的……那不是沅大就是沅師咯。”
“點開主頁看看呗。”關響說。景馳會意，手指一點，網絡極速跳轉到@溫°C的首頁。
“沒有作品，喜歡559……”他邊念叨邊點開「喜歡」那欄快速查看，頃刻失望道，“看不出來，點贊基本是游戲，貓兒狗，還有……哈哈哈哈哈還有幾個帥哥秀腹肌的，典型的色女一枚啊！”
“等等，看這個。”林桦心細，很快發現了華點，他點開@溫°C近期點贊的一個視頻，內容是一家有名的景觀設計學院短視頻賬號分享的濕地景觀素材。
關響頓時挑眉，吹了個口哨，驚奇笑，“哦嚯……看來還是半個同行呢，搞景觀的，那只能是沅大的了，沅大的風園專業不錯哦，全國都得排前三吧！”
“是這樣，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隔壁可是咱沅理工的世仇吶！”景馳指腹滑動返回自己的首頁，再次點開贊數仍在飛漲的作品，憤慨到磨牙。
“所以隔壁色女竟然大庭廣衆下調戲良家婦男！要是你們倆貨就罷了，一個屌絲一個有婦之夫的也占不了什麽便宜，怎麽偏偏是我們靳狗！”
“那可是沅理工衆所周知的高山晶瑩雪，建築系撐場專屬一枝花吶！這要是被咱同校師生刷到了不是損害逼格嘛！”
他說着轉向靳司澍，語氣頗欠道，“咋個說啊靳狗，要不要哥們幫你調戲回去，輸人不輸陣，雖然你這兒萬年鐵樹人家暴力拔苗都開不了花，但也不能叫看熱鬧的覺得我們沅理工純潔無暇的男大學生白被死對頭調戲吶！你說你想回什麽，不然兄弟我就代勞了啊，那到時人家上門叫你負責我可……”
“手機。”
一道三人都沒意料到會搭茬的清冷男聲驀然打斷景馳的喋喋不休。
景馳一愣，“什麽？”
靳司澍轉過頭來，漆黑的眸子毫無波瀾，削薄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見剎那安靜下來舍友們沒理解他的意思，男生嗓音愈發低沉，瞧着他們又補充了句，“手機，給我。”
“……”景馳聽懂後倒是沒耽擱，忙伸手将手機遞給他，顫顫巍巍的，連同聲調都緊張了起來，“哥……我親哥，看可以，但你可別給我删了，哥們火一次不容易，好歹讓咱接個廣告擱評論區掙點零花錢吶！”
靳司澍沒說話，準确來說是眼皮都沒擡一下。三人不明所以，忙拖着板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圍上去。
靳司澍還是沒看他們，自顧自點開評論區，白皙修長的手指沿屏幕劃向@溫°C美少女戰士火野麗的頭像，只是沒立即點開，像在猶豫什麽似的，過了好一會兒才戳進去。
和景馳剛點進去并沒有區別。
沒有作品，喜歡559。
氣氛陷入僵持，離他最近的林桦分明感到男生氣息重了點，又冷了點。
他有些擔憂地撓了撓腦袋，“靳狗，你……”
“沒事了。”靳司澍驀地打斷他，看不出情緒的眸子微微斂着，分明沉了一汪心事。
他将手機丢還到景馳兜裏，然後便像無事發生般轉過頭，打開抽屜，在一堆壘得整齊的繪圖筆盒下不太冷靜地翻找着什麽。
十秒後……
他找出了一包煙和一只打火機。
一旁的關響和林桦眼睛都要瞪掉了。他沒停留，起身就往陽臺走，絲毫沒有解釋自己這一連串莫名其妙行為。
就這樣邊走邊在昏黃燈光下抖出煙叼在唇間，同時按下打火機砂輪，漫不經心的姿态中透着十足慵懶的熟練。
嚓得一聲，猩紅火光淩空搖曳。
他偏頭，點火，青色煙霧袅袅升騰，将他那張冷酷淩厲的俊臉氤得尤為性感不羁。
吐出一口煙，他将煙盒和打火機又扔回抽屜裏，随後拉開陽臺門，側身走出去，再反手将門用力一合……三人只能隔着玻璃張望他高挑孤寂的背影和周身煙霧缭繞的夜色了。
連景馳都望門沉默了。
“你這表情不對！”關響回過神來立馬将他押住控訴，“你知道他抽煙？”
景馳就着被他鎖喉的姿勢又往外看了看，喃喃道，“看見過兩三次……不過最近沒有了。真反常啊，你們說他咋了？不就是個評論嘛，怎麽還給他幹Emo了？”
林桦不愧是他們宿舍裏唯一的有女朋友的真男人，起身松了松脖頸，不緊不慢道，“八成是認識那個溫（攝氏度）吧。”
“不可能！”
關響像聽到了個笑話一樣笑起來，“靳狗根本不刷短視頻呀……他連賬號都沒有上哪兒認識隔壁的小姐姐？”
他說的也有道理。景馳不管了，将板凳拖回去坐下，掏出手機吊兒郎當笑，“他不說就當沒這回事兒呗，咱多想個毛線啊，反正沒說要删，那不得趕緊回複一條，我倒想看看隔壁這妹子到底是口嗨還是真的色膽包天！”
林桦瞧他滿肚子的壞水又汩汩冒起泡來了，不禁為靳司澍捏了把汗，“你想幹嘛？”
景馳嘿嘿笑，放低聲音，一字一頓道，“約她面基，看她敢不敢來，不敢來就是慫了，那咱沅理工的面子不就掙回來了！”
“真損啊你。”關響啧啧搖頭，“你不怕靳狗将你大卸八塊？”
“哎呀怕個毛！對方能接受的概率無限小于零基本可以忽略不計，就算人家真敢來，你們還怕靳狗吃虧啊？咱學校外語系系花他都視而不見的，難不成會被隔壁妖精勾走？”
林桦笑，“那也不一定。”
“噗！真勾走了就當開葷了！那吃虧的也是人家。”他越說越激動，手指敲擊屏幕噼裏啪啦，按下發送鍵得意笑，“哦豁！小爺我簡直是個脫單天才！”
“……”
深秋臨冬，夜晚的月色彌散着清寒凄冷的皎潔。靳司澍手肘抵着窗沿，修長的指間夾着燃了半截的煙，如墨的眉眼肅冷低垂，出神地凝着窗外月色。
絲絲寒風将他額前微濕的細碎短發風幹成透徹的冰，淩亂地遮住眼睫，指間猩紅明滅的光亮映在他俊美而棱角分明的臉上，有種冷洌的幹淨，絲毫看不出他心底正壓抑着莫大的煩躁與氣郁。
靳司澍不知道自己在煩些什麽，又在氣些什麽。煩她沒心沒肺，可今天白天，今天之前的許多天，他早已認清了她忘記自己的事實。
氣她胡言亂語，可她這次胡言亂語的對象偏偏是自己。在确認她ID的那一刻，靳司澍自己都分不清是羞惱多一些還是慶幸多一點，然而不管是哪種，都算自己單方面的純純犯賤。
他吐出一口煙，末了從褲兜裏掏出手機，點開應用管家下載曾氣極卸載過的某音APP，下載好又十分迅速地登陸賬號。
@私屬
0獲贊，0朋友，1關注，18粉絲。
一片空白的僵屍號。
他點開關注欄，唯一且醒目的火野麗頭像躍然至眼前。指尖輕點，再次戳開@溫°C的個人主頁，頁面和剛才毫無差別，可到了自己手機上卻顯得格外面目可憎。和……一丁點，就那麽一丁點的小可愛。
許是許久沒看了的緣故。
他咬着煙，英挺的鼻梁不禁皺了皺，随後像是強迫自己看開了，唇畔被窗外飄來的冷桂香氣染上了很輕又無奈的笑意。
萬一呢……他妄想。
他沒再點開「喜歡」那欄，就這樣退出了首頁，然後關掉手機揣回兜裏。
眉眼恢複了平t日的冷淡稀疏，靳司澍默不作聲将最後一口煙吸完，煙蒂摁滅在水泥裸露的牆柱上……
翌日清晨，周一。
沅大風園系早八前兩節課是可以摸魚的園林史，溫也四人緊趕慢趕，提前半小時奔向教學樓階梯教室，成功趕在大部隊來臨之前占據了教室後排的有利位置。
剛坐下，溫也，季夏和沈雪非便暴力薅下書包塞到桌洞裏，接着齊齊倒頭就睡，畢竟三人常态踩點進教室，每星期也就這一天态度端正積極進取。
薛媛不然，她一向起得早，原因在于她要和同系不同班的男朋友一起上課，所以通常不和她們坐一起。
距上課還有十分鐘，階梯大教室陸陸續續坐滿了人，耳邊也愈發嘈雜起來。
溫也不怎麽能睡下去了，沒骨頭似的坐起來，只是眼睛仍舊閉着，霧眉舒緩，眼睫濃密，鼻梁秀挺，沒來得及紮起的黑直長發攏在胸前，将她那張清純臉蛋襯得愈發白皙精致，尤其是臉側瓷白肌膚上，那抹因趴在桌子上睡覺而被壓出的淡淡紅痕，更讓她整個人透露出讓人心癢癢的惺忪嬌憨感。
此時，一只手伸過來，捏住她的肩膀開始晃，邊晃邊叫，“溫也，醒醒醒醒……有人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