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奪舍
奪舍
方思思到達場外休息區時，場上紅方中鋒正起跳攔截住藍方控球後衛的一記抛投，随後球傳到己方隊員手裏扣板得分，讓本來拉開差距的比分再次齊平。
千鈞一發之際，作為藍方內線與外線的過渡者，靳司澍配合隊友鎖死對方前鋒，抓住機會跑位拉扯持球突破，在比賽結束哨聲響起之前，他一個技巧急停，跳投出了個漂亮的三分球，毫無疑問逆轉了比賽的勝利。
場外爆發轟鳴掌聲，場邊站着的方思思也放下矜持，像個小迷妹一樣大聲歡呼。
她身旁四仰八叉坐着幾個候補猛男，同為建築系的多多少少都知道她追靳司澍的事兒，于是調笑，“方妹妹又來看靳狗啊，這次給我們帶水了嗎？”
方思思聞言笑，側身晃了晃手裏的藍瓶佳得樂，挑眉道，“只有一瓶，你說呢？”
幾人哄笑，“哦豁！要不怎麽說靳狗有口福呢。哎哎哎往後看往後看，他來了，還不快跑上去迎接白馬王子凱旋歸來！”
女孩瞪了他們一眼，忍住沒動。雖說是她追靳司澍，可自己到底是個女孩子，已經到場邊了還要追上去，未免顯得太殷勤、太上趕着了，沒有哪個男生會喜歡過度主動的女生。
場上一群人逐漸逼近，嘻嘻哈哈打打鬧鬧的，而靳司澍走在他們之間，藍白球服勾勒出他堪比體育生的寬肩窄腰大長腿，不過份贲□□碩，反而在體育館耀眼白光的傾灑下，顯露出俊美不羁的清冷感。
方思思愈發緊張起來，腳踩靴子不受控制地後退兩步。眼瞧着他就要走過來了，女孩趕緊掖掖鬓發理理裙擺，确保連頭發絲都是美美噠後，面露甜甜的笑容迎上去。
“靳司澍，給你水。”
哄鬧前進的純爺們隊伍驀然被一渾身散發着好聞香氣的、嬌滴滴輕盈盈的美女攔住，五大三粗們沉寂瞬間後随即爆發出此起彼伏的口哨聲喝彩聲。
“靳狗你小子太有豔福了！”衆人擠眉弄眼調笑，“追你的妹子那麽多，可要論持之以恒能誰比得上方妹妹？你就從了她吧，這門親事兒咱哥幾個第一個同意，是不是啊兄弟們！”
大家哄笑。
方思思此時臉已經羞得通紅了，仰頭凝望靳司澍的兩汪杏眼一閃一閃，盛滿了被他同學們認可了的雀躍和期待。
她将手裏的水又往前送了送，小聲說，“沒什麽的，就一瓶水，反正你也要買的。你實在介意的話過後再轉賬給我，現在先喝一點吧。”
話落，所以人都安靜下來，偏頭等待靳司澍的反應。
而男生此時也終于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漠毫無波瀾，額前微濕的碎發垂下來，淺淺遮住眼睫，眼睫下墨眸漆黑沒有一絲溫度。
“謝謝。”他開口。
方思思眼睛一亮，以為終于等到他态度軟化了，可男生接下來的話瞬間讓她剛燃起的希望和欣喜盡數湮滅。
“不過不必了，我室友已經去買水了。”
說完，他脫離隊伍，旁若無人地繞開方思思和看熱鬧的人，到場邊放包的坐凳上取自己的衣服。
場上場外鴉雀無聲。看臺上的人離得太遠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遠遠瞧見方思思大概又碰壁了；而剛還紮堆起哄的建築系男生們卻是實實在在的見證者，各個臉上精彩紛呈，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方思思就這樣被掩在面前男生們投射出來的巨大陰影裏，面色慘白，兩片水亮亮的薄唇控制不住地抖了抖，強忍眼淚将酸脹麻木的胳膊收了回來。
美女落淚的場景，只要不是靳司澍那般鐵石心腸的人見了都扛不住，衆人面面相觑，嘴巴張了又閉實在說不出什麽。
關響也在隊伍裏，只是他見怪不怪了，啧啧感嘆兩聲便兩眼望天裝死。
正當大家躊躇是撤還是留，靳司澍已經套上沖鋒衣外套要走了。
他單手拎包甩到肩上，動作潇灑利索，轉身時能見他将衣服拉鏈從衣擺整整齊齊拉到領口，嚴實遮住自己經絡明顯，浸汗的脖頸。
這時，隔壁班的班長終于看不過去了，決定說點什麽打破當下的尴尬境地。趁當代柳下惠離開路過的功夫，他一把虛抓住那人的小臂，接着半開玩笑道，“司澍你也太一本正經了！不就是一瓶水麽有什麽不能接下的！既然你連我們方大美人的面子都不給，那趕緊保證也絕不和別學校的小姐姐面基！不然別說方妹妹了，哥幾個都不能輕饒你！”
話落，大家打配合似的幹巴巴笑了兩聲，氣氛看似松緩了許多，卻因靳司澍接下來的話變得更加滑稽，“什麽面基？”
他回頭，蹙眉。
衆人驚愕，“你不知道？就景大奔火了的視頻啊，他幫你約了熱一小姐姐面基，就隔壁沅大那個，而且人家也同意了，據說私底下時間地點都商量好了！他沒和你說？”
“啪嗒！”
人群外乍然響起重物落地又骨碌碌滾走的聲音。衆人循聲望去，頓時噓聲平地起。
說曹操曹操就到。景馳兩手拎空氣，上身僵直下身蓄勢待發，傻笑地打起哈哈，“呦！哥幾個t這是已經打完了？不用想肯定是我們靳哥贏了吧！哎呦辛苦辛苦！來來來，大家的飲料地上擱着呢，随便拿，我就先回去趕作業了哈！拜拜了您嘞！”
說完就要跑。
靳司澍擡手揪住他的衛衣帽子将人拉了回來，眼睛微眯，笑意森涼地從牙縫裏擠出四個字，“解釋一下。”
“哎哥哥哥我錯了！快松手啊喂！”
景馳忙求饒，“隔壁妹子大庭廣衆調戲你，我尋思不得幫你把場子找回來嘛！我也沒想到對面會搭茬！都是關大炮慫恿的我！私信是他發的！”
“……”
關響吐血。
靳司澍氣息陡然涼下來。
“你說，她同意了？”
“……算是吧。”
景馳眨巴眨巴眼。他理所當然地将當事人舍友意願等同于當事人意願，就像他自作主張為靳司澍出頭一樣。
靳司澍松開他，眸色晦暗一言不發。衆人不明所以，唯有一直含淚沉默的方思思注意到他下颌放松的瞬間，眉心竟然閃過一絲沒由來的、根本不應該出現在他臉上的……雀躍？
大腦裏的弦下意識繃緊，這是動物察覺到有敵來犯的第六感本能，而靳司澍接下來的反應恰恰驗證了她身為女人的絕對敏感。
“時間地點，發給我。”
他撂下清冷的話就走。
在場人瞠目結舌。
方思思也跑開了。她同伴從看臺追上來，路過的時候狠狠瞪了瞪他們。景馳被人美女的眼刀子剜得透心涼，猛然驚醒，大喊：“誰來掐我一下。”
“啪！”
關響上前甩了他一巴掌，行雲流水。
“操！”景馳炸毛，“我讓你掐沒讓你打！你不會輕點啊！”
“所以确認了麽？”隔壁班班長帶頭大笑，“靳狗是不是被奪舍了？”
景馳和關響對視一眼：
“不是奪舍，是被勾魂了！”
*
周四下午體育課，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想象成十全美少女雪之下雪乃的溫也，正屏氣凝神，範兒十足地跟随老師比劃二十四式簡化太極拳。
太極拳是沅大的體測項之一，期末考評和總成績挂鈎的，溫也她們宿舍全指望她學會再集中施教供其餘幾人抱佛腳。兩節課過去一半，體育老師終于良心發現吹哨放大家自由活動了，溫也連忙找了塊人少的草坪癱下休息。
操場風大，将她額頭沁着的汗珠風幹，留下冰涼痕跡，冰得她這兩天的煩躁都降溫不少。
她手肘搭膝上，手心捧下巴，兩眼水汪汪地目視前方，認真專注的模樣好像在盯着誰看。
然而如果此時有人湊近觀察她的眼睛，會發現她的瞳孔是迷離失焦的。凡軀在，思緒早就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溫也一向是這麽發呆的。
過了好一會兒，頭頂有人執着叫她，她這才回過神，擡頭一看，是隔壁班的學委吳卓婷。
“看誰呢？”吳卓婷挨着她坐下，随後指了指遠處籃球場的方向，笑着揶揄，“不會是前兩天找你告白的，體育系的陸鳴吧！”
“……”溫也牙疼，“華為十倍光學變焦才能做到的事兒，你也太看得起裸眼近視一百五的我了。”
“不是看帥哥就是想競賽的事兒咯？”
溫也笑，輕哧，“那不如我賣腎入一個華為P40Pro。”她一見吳卓婷就知道她是來打探消息的，于是也不藏着掖着，實話實說道，“別提了，選題一個個被否，連找的競賽搭子都為情所困跑路了，現在整一個家徒四壁，什麽都沒準備。”
吳卓婷驚訝，“不會吧？你找環藝的還是建築的？”
“建築。”
“我們組前兩天也組了一個建築系的，過程挺順利的呀。”她娓娓道，“雖說我們景觀獎對他們用處不大，但有總比沒有好。要不我幫你再聯系幾個？你是國賽，有意願的應該更多的。”
溫也歪着腦袋想了想，少頃笑，“算了吧，我對校友徹底失去信心了。”
“那就跨校找。”吳卓婷給她出主意，“要說搞建築的，咱學校确實不算頂尖……隔壁才是呢。哦對！”她眼睛亮起來，手突然捏上溫也的肩膀激動地晃了兩下，“你最近有沒有刷到隔壁男大拍的那個超火的視頻！F4！”
溫也眼皮跳了下，咬牙笑，“好像沒有呢。”
“你這都沒刷到？什麽人品啊！”她鄙夷地翻了個白眼，“可惜我沒帶手機，不然就給你看了。一宿舍四個帥哥，跟我們一樣都是大二生！而且好巧不巧，他們就是沅理工建築系的！尤其是那個四號！”她越說越興奮，“好帥好痞好有少年感的說！聽評論區八卦還是他們系大牛咧！得獎無數！”
溫也眉心一動，“是麽？”
“是吧，誰會替別人吹假逼呢，又不是明星粉絲。”吳卓婷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突然半開玩笑說，“哎你要是能把這位騙來組隊，那還有什麽愁得，直接起飛。”
溫也眉心又一動，“是哦。”
“你現在是哦有啥用？”吳卓婷盯着她唏噓，語氣拉得鈍而長，“你沒機會啦！”
“咱學校校花就要捷足先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