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金貴

金貴

“……!”

女孩瞳孔驟縮, 一秒石化。

“溫也。”

靳司澍叫她的名字,沿岸變幻不休的霓虹在他幽深的眸底緩緩流動,“t我發現, 你現在摸起男人還挺得心應手的。”

“沒……沒有!”溫也回過神來否認,唇都咬破了,同時慌忙松手, 背到身後藏起來,好像這樣就能掩蓋她耍流氓行徑似的。

她漲着通紅的臉磕磕巴巴,“我, 我忘了。再……再說你手那麽金貴啊?摸一下都不行!”

說完她又怔住了。

此情此景, 加上兩人之間的對話,怎怎麽和那天她做的春夢如出一轍!心瞬間跳得更厲害了, 同時, 夢中那張從來模糊的臉, 也如時機成熟揭曉答案般, 開始慢慢具化成靳司澍長大後的樣子:俊逸的五官, 颀長的身型,從頭發絲到褲擺的褶皺, 沒有一處不嚴絲合縫, 連此時他唇角氤笑的弧度都一樣的痞氣十足。

所以……

自己的春夢對象從來不是什麽隔壁的網絡男大, 或是奶茶店門口撞到的野王舍友, 而是靳司澍本尊,是自己從小記在小本本誓死要超越的死對頭!

溫也瞬間羞恥地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不解,自己到底是如何在不知道這三個形象其實是一個人的前提下, 憑空将好久不見的靳司澍帶到夢裏強取豪奪的, 明明自己早就把他忘得一幹二淨了!

還好,夢不會串通。不然靳司澍要是知道自己成了她的春夢對象, 估計能從春秋末年三家分晉笑到林青天英勇虎門銷煙。

事實證明靳司澍确實什麽都不知道,他慢條斯理撤回了失去束縛的手,平靜晦暗的眼睛轉而看向遠處流淌的船只和漁火。

“是不金貴。”他嗓音微啞,隐隐浸着幾分破碎的愁怨與落寞,“但你想摸就摸……不想摸了唯恐避之不及,我在這裏你心裏是這種招之則來揮之即去的存在麽。”

“等下……你在說什麽呀?”溫也一頭霧水地望着他,“什麽唯恐避之不及?”

靳司澍轉過頭來,兩手插兜定定看了她幾秒,最終放棄治療,“……算了。”

他無奈又癡眷地低頭笑了笑,目光随之落到她裸露在外的兩條白生生的腿上。

對于她穿裙子這件事,靳司澍并不覺得奇怪。溫也雖然從小便是胡同裏人見人怕花見花枯萎的大姐大,但她漂亮,也愛美。不穿校服的周末必然會套上小裙子,和自己的好姐妹們跳皮筋,跳格子,花蝴蝶般在經年長滿青苔的舊巷裏飛來飛去。

多數時候,她會抽空飛到他二樓卧室的窗下,在他母親種滿玫瑰的花園中扯嗓子喊他的名字。等他聽到了,推開窗葉,慵懶靠着飄窗櫃看她,她才會叽叽喳喳雀兒似地先炫耀自己的新裙子,然後在夏日午後燥熱的風裏仰頭望他,肆意大笑:喂——告訴你!黃岡數學卷最後一道附加題我做出來了!

說完,就心滿意足地飛回去了。

只是溫也不知道的是,她說的諸如此類的話,年少的靳司澍從沒聽進去過一星半點。他看似平靜的視線總會悄然落到她發上,唇上和翩跹裙擺上,隐隐叫嚣瘋長。

因而在辨別裙子長短的本事上,靳司澍不算鋼鐵直男,反而很有經驗,所以看得出來她今天穿的這個就太短了。

于是問,“你冷不冷?”

“不冷啊。”溫也在原地無聊地跳格子。

“恩。”男生恍若随意地挪開視線,“那接下來幹什麽?”

“你問我啊?”溫也歪着腦袋想了想,“要不回學校,要不就在江邊散散步呗。”

靳司澍點頭,環望了圈四周,繼而給出簡短有力的安排,“沿綠道往你學校的方向走。”溫也比了個OK的手勢,兩人一前一後融進悠然的行人之中。

秋夜如醉。

換作往常,這四個字從別人嘴裏念出來,溫也會覺得太矯情了吧?古往今來文學家們對于秋色夜色的描寫在她看來都是情感澎湃意識流的體現。秋夜就是秋夜,要想讓客觀存在的環境給予人沉醉的感覺,那空氣中得聚集多少酒鬼啊?

可此時此刻,江風拂起,溫也承認是自己無知淺薄了。就像她今夜明明滴酒未沾,可走在這漫天月色裏,她腳步是飄忽的,頭腦是昏昏的,思愁煩擾萬念皆空,像踩在酒香味的軟綿綿的雲朵裏,輕快的都要飛起來了……

可不就是被這秋夜迷醉了的酒鬼一枚嘛?女孩踢着腳尖一步步往前走。

溫也走得不快,大概覺得酒鬼就是要走得慢一點的。而靳司澍比她還要落後一步,大長腿不急不緩跟在她右後方的位置,即使寬闊的肩膀時不時刮蹭到岸邊茂盛的荻花,他也沒想着上前與她并排,或是靠左匿于她身後。

就這樣慢步悠閑停停走走,誰都沒再說話,除了腳踩河岸線棧道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兩人之間的氛圍比入夜寬闊的江面還要靜谧,倒真有詩中說的“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的詩情畫意感了。

其實溫也是想說話的。畢竟幾十分鐘前兩人還相對坐在咖啡桌兩側無處遁形,雖然每分每秒都令人社死,但她潛意識覺得對于這麽久沒見的兩個人來說,能有一搭沒一搭說話比消極沉默不知道說什麽好要坦誠許多。

盡管有些話她不想問了,大概他也不想對她說,那麽以後呢?還是說過了今晚,兩人就回到各自人生軌道上忙碌了,永遠不會再有第三個交叉點的出現。那大概就真成了矯情語錄中常看到的,那句叫人唏噓的“日出于東落于西,相識人海散于席”。

沒人是特別的。

溫也好像又沒那麽醉了。

夜深愈涼,江面貨船深沉雄厚的貨笛聲驀然掀起陣陣波浪。不知不覺走了大半路程了,越往學校的方向人越少。

靠近标志燈塔,一對年輕夫妻牽着條油光水滑的金毛迎面走過來。溫也眼睛一亮,立刻就被狗狗吸引了全部目光。

金毛也像遇到同類似的,露出大大的笑臉,搖着尾巴上來蹭她,甚至歡脫地将頭往她手裏鑽。溫也受寵若驚,眼睛都笑彎了,而一旁的靳司澍卻神色緊張,擡手就要将她往後攬。

留花苞頭的妻子氣質爽朗,心思卻細膩,見狀忙緊緊拉住牽狗繩,同時擺手笑道,“帥哥你別擔心哈,我們家阿呆不會咬你女朋友的!它啊就是看見漂亮姑娘就興奮,這不值錢的樣子都是跟他爸學的!”

話落,在場兩個男性的臉色都精彩紛呈起來。丈夫怒而叉腰,“嘿我這暴脾氣!寶寶你說誰不值錢呢?”而靳司澍也不着痕跡地咳了聲,耳畔通紅,只因她把自己當做溫也的“男朋友”。

那瞬間直通大腦脊髓的酥麻感,完全讓他喪失了即刻否認的勇氣。不過他否不否認對溫也來說毫無意義,因為她大概壓根沒聽到人家說了什麽。此刻她的眼鼻口心全都撲在和自己互動的狗身上,邊撸邊試圖掙脫那個沒有眼力見束縛他的人:“你松開呀……它多乖啊,快走開快走開!別吓着它!”

“……”靳司澍無奈松手,溫也即刻蹲下來和金毛左換右右換左地握爪,“啊啊啊好可愛好可愛……姐姐,你的狗狗幾歲啦?”

“兩歲。”妻子将牽狗繩塞到還在氣呼呼的丈夫手裏,也很随和地蹲下來挨着她閑聊,“你們是附近的大學生吧?”

“嗯嗯。”溫也點頭。

“真好。”妻子啧啧點頭,“看你倆的樣子就知道很年輕……羨慕啊!我上大學都是六七年前的事了。”

“姐姐也很年輕啊。”溫也一邊躲着金毛哼哼唧唧的舔舐,一邊坦誠笑,“而且姐姐都有自己的哈基米了,兩人一狗過日子多幸福啊!其實上學才沒什麽好呢,每天不是上課就是畫圖,無聊死了。”

“可以看帥哥啊!”

年輕妻子面露花癡,語出驚人,“小妹妹,現在的男大學生都像你男朋友這麽帥麽?”

丈夫:“……”

靳司澍:“……”

“……”溫也愣了愣,立馬get到她的意思,她竟然誤以為靳司澍是她的……她下意識朝那人看了眼,四目于半空濕鹹的、裹挾水草腥氣的暗藍天幕下相撞,無聲灼熱。溫也驀地紅了臉,想逃開,可對方似乎毫無波瀾。

靳司澍冷白的臉靜默深沉,與沖鋒衣拉起的深黑領口形成鮮明的視覺沖擊力。黑與白本是有界限的,可在他身上沒有。因自身足夠強大而呈現的氣定神閑根本不care任何沖擊,何況只是被認錯成了死對頭的男朋友。

如此若是溫也否認了,就顯t得大題小做喜形于色了一樣。于是為了不輸,她強撐着尴尬,緩慢而優雅地避開他晦暗不明的注視,随後回眸涼笑,“那不是,我……男朋友是最帥的那個。但姐姐,他性格還不如狗呢。除了臉和身材,沒其他優點的。”

妻子頓時捧腹大笑。

靳司澍有瞬間覺得溫也這張嘴該堵得時候就要堵起來,無論用什麽方法。怎麽會有人虛長了這麽多歲,竟然比小時候說話還要沒着沒調。于是上前拎着她的胳膊将人薅起來,皮笑肉不笑,“……差不多了,別耽誤人回家。”

年輕丈夫也将自己的老婆拉起來,同樣陰森森笑道,“寶寶,原來這兩天出門散步不想帶上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阿呆,你媽要給你找男大學生後爸了,跟誰你選吧!”

說完,拖起無辜的狗子就走。妻子悠悠起身,調皮地朝溫也吐了吐舌頭,然後裝作很着急追上去,“老公我錯了!等等我呀……”

禦夫之道啊?溫也目瞪口呆。

有意思的小夫妻走遠了,靳司澍覺得也該和她清算清算了。然而他被津涼晚風浸透的嗓音剛提起,溫也突然打了個噴嚏,纖薄的身體随之一抖。

近十點的江邊,陡崖式降溫,她又穿的那麽少,不冷才奇怪。

靳司澍暗悔剛剛竟然相信了她說不冷的鬼話,手先大腦一步,迅速脫下了自己的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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