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09.

聽《水星記》的第九百八十四遍:盛夏、長風、籃球場、歡呼聲、白色球衣、16號——荔枝唱片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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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頌答完,垂眼盯着女孩子纖瘦白皙的手腕,雖是問句,語氣卻帶着幾分篤定,“是剛才傷到手了嗎?”

虞荔抿了下唇,沒跟他撒謊:“不小心扭到了,不嚴重,只是有點澀。”

“我得替戚韞希上場,我找個人帶你去醫務室。”

虞荔擺擺手,不想麻煩他:“不用不用,我待會自己去就好了。”

“客氣什麽,應該的,你是為了幫之遙才傷到的。”

許頌在她旁邊喊了個男生的名字。

虞荔沒聽清對方的名字,只知道三個字,還覺得那個男生的長相看上去有點眼熟。

她從看臺上跟着許頌走向那個穿着校服的男生。

球場突然傳過來一陣騷動。

許頌和虞荔一起望過去,發現兩方隊員不知什麽時候扭打到了一起。

一個跟許頌一樣穿着白色球衣的高大男生朝着對面紅色球衣的隊員,面目猙獰地大吼:“高思遠你是不是有病,要不是你打髒球,球能飛出去嗎?”

高思遠不堪示弱地吼回去:“你他媽嘴放幹淨點,明明是你們把球打出去的,憑什麽讓我們班道歉?!”

虞荔有點擔心,怕他們真的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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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白色球衣的男生似乎是氣不過,一手揪起對方的衣領,另一只手握拳揚起。

幾乎是同一時間,原本走在她身側的許頌迅速朝看臺中間跑去,身上的那件白色球衣鼓起風的弧度。

她不知道許頌想去做什麽,只見他停在了看臺中間。

許頌彎腰利落撿起看臺上剛才砸過來的球,控制着力道揚手,徑直手裏的籃球朝球場扭打的兩人扔了過去。

籃球猝不及防朝陳傑和高思遠撲面而來,兩人見狀,都停下動作,為躲開籃球迅速分開。

場內的球員們一齊朝看臺上的許頌望了過來。

虞荔也無需再躲閃和掩飾,跟着他們的視線看了過去。

少年眉眼間不似以往,充斥着淡淡戾氣。

他擡了擡下巴,朝着高思遠為首的理科五班的方向:“打一場?輸了的去道歉。”

“憑什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我要換個條件。要是你們輸了,你就去廣播站,在廣播裏當着全校人給我們班道歉。”高思遠不甘示弱地反問。

完全不平等的賭約。

看臺第一排朱藏月也站了起來,收斂不住擔憂的神色,對着球場上的高思遠開口:“同學,廣播站不允許站外人士随便出入,再說,這個賭約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自卑的情緒如藤蔓一般密不透風地纏繞上來,虞荔知道自己做不到像朱藏月那樣勇敢地站出來。

胸腔順着呼吸的幅度一下下起伏,虞荔安靜地捏緊了衣擺。

“呵,我們的大校花,怎麽英雄救美到你這就反過來了?有你他媽什麽事啊?”

許頌朝看臺第一排看過去,示意朱藏月坐下。

朱藏月笑着依言坐好,完全不屑于朝高思遠投去一分視線,姿态仍舊從容。

許頌則重新看向球場內,他輕輕揚眉,笑裏帶着少年人獨有的輕狂肆意,應得痛快利落:“好啊。”

“爽快!”高思遠眯起眼。

許頌下場前,還不忘把虞荔帶到了那個男生面前,囑咐對方帶她去醫務室。

常鶴宇偏頭看向虞荔:“走吧?不過,你不認識我?”

她應該認識嗎?難道是一班的同學?

虞荔很認真地想了下,但一班幾十個人她只記住了幾個人的臉,沒有眼前這人的印象,她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抱歉。”

“這有什麽好抱歉的,我叫常鶴宇,是理科一班的班長。”

怪不得看着眼熟,虞荔羞愧于自己的臉盲:“對不起啊,我記性太差了,沒有記住。”

“別道歉了,你也剛轉來一天,怎麽可能把所有人都記住?走吧,帶你去醫務室。”常鶴宇雲淡風輕地搖搖頭。

“班長,不麻煩你了,我待會自己去醫務室就好。”

一是虞荔覺得手傷不怎麽嚴重,二是她有些擔心,想留在這看比賽。

常鶴宇緊接着開口:“那怎麽行?許頌托我帶你去的,一定得把你帶過去。”

虞荔沒想到他那麽堅持,猶豫幾秒還是問:“班長,我想待會再去,可以嗎?”

“啊?為什麽?”男生不解。

理由有點難以啓齒,她不知道如何解釋的時候,正巧方之遙跑上了看臺,嘴裏嘟囔着:“氣死了,都怪戚韞希,害我白跑了一趟,醫務室裏的老師不知道去哪了,裏面根本沒人。”

虞荔松口氣,對常鶴宇道:“班長,我沒事的,等放學自己去藥店就好了,麻煩你了。”

常鶴宇見狀點了點頭,叮囑她記得去藥店就離開了。

方之遙聲音染了點哭腔:“荔荔,你哪裏傷到了?要不是你,我說不定現在都毀容了......”

“沒事,不嚴重,就是手有點崴到了。”

“我們走吧,回教室休息。”方之遙很擔心。

“真的沒事,之遙,我還想把球賽看完。”虞荔無意識軟下聲調,看着之遙道。

“好吧好吧,你撒嬌我受不了,那就看完再走吧。”

兩人又在看臺坐下來,拿了瓶水的戚韞希走過來坐到了方之遙身邊。

方之遙接過水,喝了口,“不過戚韞希剛才走了,鴻鹄班替補的是誰啊?”

“是許頌,”,虞荔壓下那些因為提到他的名字就生出的隐秘的歡喜,盡量平靜地回答,“兩個班打了個賭,鴻鹄班贏了的話,理科五班跟我們道歉,五班贏了的話,許頌要去廣播站跟五班所有人道歉。”

“我哥參加?!還是這麽不公平的比賽?”方之遙差點沒一口水嗆出來。

虞荔不免也擔心起來。

“我哥那麽讨厭打球,我怕他輸掉怎麽辦?”方之遙把頭轉向另一邊,“戚韞希,還是你去吧。”

戚韞希樂得自在:“不用瞎擔心,把心放回肚子裏吧,妥妥的。”

“可是我哥......”

“不喜歡打球怎麽了,又不妨礙他牛逼,”戚韞希閑閑說完,又多解釋了句,“五班那個高思遠打球手髒,我上不一定能防住他,阿頌親自上就穩了,有高思遠的好果子吃。”

裁判哨響,比賽開始。

高思遠率先搶了球,遠投了個三分球。

比分瞬間拉成了3:0。

方之遙立馬緊張起來:“糟了。”

下一秒,陳傑搶到了球,運給了對角的許頌。

少年迅速接過球,他拍擊着球,躲過衆人的圍攻攔堵,轉身繞開其中一個防守,利落反手高抛上籃。

他動作敏捷而流暢,往上彈跳的時候,球衣掀起了一小截,露出小腹結實的肌理和分明的腹肌。

看臺傳來一陣陣叫好聲。

虞荔彎起唇角,也跟着鼓了幾下掌。

許頌一上場,場面的确瞬時扭轉過來,虞荔原本和方之遙一起擔心,後來就覺得完全沒有必要。

比之五班,鴻鹄班有壓倒性的優勢。

許頌的球風很濃烈,強硬又沖,動作卻幹淨,幾乎出手必中。

高思遠完全被壓得死死的,那些所謂的髒球都沒有出手的機會。

比賽臨結束時,許頌被圍攻一路,體力略有不支。

最後一個球,少年微微起跳,用力長傳給了三分線外的陳傑。

籃球從陳傑手裏甩手而出,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不偏不倚地正中籃筐。

整個球場都沸騰了,爆發出持久不息的鼎沸人聲。

許頌發梢被汗水微微浸濕,看球進了,偏頭笑開,跑上前跟隊員們挨個擊掌。

但他們沒等到道歉,高思遠趁人不注意灰溜溜地跑了。

方之遙發現後氣得不行:“這人怎麽好意思這樣,出爾反爾,說話不算數!”

虞荔安慰她:“算了,贏了就好。”

“也是,贏了就好,本來我還不知道怎麽那麽多人去給我哥送水,今天可算是見識到了,”,方之遙感嘆了下,拉起虞荔的手,“荔荔,我們去吃飯吧。”

虞荔往球場內看了眼,見到圍着許頌的一圈女孩子有點失落,但見他誰的水都沒接,去戚韞希那裏拿水,積聚的郁結又沒那麽難受了。

吃完飯,兩人回到班裏準備上晚自習。

常鶴宇走過來,遞給虞荔一個袋子:“去校外吃飯路過了個藥店,順便買的,醫生說手拉傷塗這個凝膠很管用,不過你最好放學再去看看。”

虞荔活動了下幾乎沒了痛覺恢複如初的手腕,連她幾乎自己都快忘了這回事了。

她雙手接過來,“班長,太麻煩了,這個藥多少錢?”虞荔問完就去翻書包。

“都是同學,客氣什麽?”

虞荔抿着唇搖頭,她從小就是這種拎得清不喜歡欠人什麽的性格,就算茜茜給她買點東西她還要還禮回去,更別說是其他人。

“荔荔,你幹脆直接請班長吃頓飯得了。”方之遙熱心地提出建議。

常鶴宇露出一口白牙:“好啊好啊。”

虞荔見他答應了也點頭:“那說好了,班長,我找個機會請你吃飯。”

剛說定,門外有人喊虞荔和方之遙的名字。

兩人出去一看,看見了高思遠和幾個看熱鬧的人堵在教室後門口。

高思遠一副嗫嗫嚅嚅的模樣。

虞荔沒想到對方這種刺頭真的能來道歉,她微微側過身,有點擔心地輕聲問方之遙:“他怎麽當着這麽多人來道歉了?不會道完歉會來找麻煩吧。”

方之遙不語,指了指走廊另一側。

虞荔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一眼看到倚着牆的少年。

他姿态随意,也沒特意看着高思遠這邊,而是看向走廊盡頭的窗外夕陽,眼眸含着笑。

高思遠不情不願地道歉,虞荔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只用餘光看着那邊。

許頌眸光淡淡,看高思遠道完歉,就轉身走了。

他隐入密集的人流之中,背影熱烈、幹淨,從走廊盡頭折入的光線鋪陳在他的肩背,落下明暗交疊的投影。

漸漸虛化,最後消失在視野。

“看什麽呢荔荔,怎麽還不進來?”方之遙從教室探出頭來問。

“沒什麽,來了。”虞荔應道,也跟着回到班裏。

虞荔整理好下節課用的材料。

這周換位後,她座位挪到了靠窗的一列。

少女偏頭,也看向窗外。

夕陽濃烈,像顆流心的蛋黃,四周的雲都被染成粉橙色。

時間交疊相錯,但是,是同一個夕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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