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

11.

聽《水星記》的第九百八十六遍：每次在偌大的校園裏偶然遇見他，都是我這一天回想起來覺得足夠深刻、快樂和幸運的事——荔枝唱片機。

-

他們兩人說話其實聲音不大，虞荔也沒有故意去聽。

可是她一字不落地聽到了。

許頌他……好像根本沒有把她當做朋友。

細想的話，他說的其實也沒有錯，他們的确不熟。

可是，聽他親口這樣說，虞荔還是不可抑制地很難過。

這一天下來，虞荔身上都有些低氣壓。

方之遙察覺到了，問她怎麽了。

虞荔搖搖頭說自己沒什麽，就是有些累了。

她沒有辦法對任何人傾訴這種事。

因為許頌一句話，牽動了她一整天的心情。

虞荔知道這樣很不應該，但是，她卻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情。

晚上回家，虞荔打開手機，才發現自己又收到了子涵的短信：【小魚姐姐，媽媽說過Reilly哥哥和她是在采訪認識的，有次偶然知道我們家裏有一張他想要的唱片，正巧我媽媽在為我的英語發愁，哥哥就主動提出來要給我補習英語。】

唱片？

原來是這樣。

怪不得。

又看到子涵的下一條未讀消息：【可是那張唱片在我這裏，我才不想給別人，也不會給Reilly哥哥。】

？

子涵明明很懂事，為什麽這麽說呢？

虞荔蹙起秀氣的眉。

許頌一定很想要那張唱片，可是子涵表現出一副很抗拒的模樣。

子涵喜歡抓娃娃，或許，她可以借着抓娃娃的機會，跟子涵聊一聊唱片的事。

虞荔想幫幫許頌，像他之前幫自己的那樣。

雖然不一定能說服子涵，但她還是想試一試。

正巧下周末淮京一中放假，虞荔就發消息過去，跟子涵約好下次周末時見一面，教他抓娃娃。

但徐子涵這個點早就休息了，也沒回消息。

虞荔就退出短信編輯的頁面，登入“七十七秋”的網站。

發完帖子，她放下手機，開始刷數學題。

越到晚上，她反而思路更清楚，把今天講完的拔高卷又看了遍錯題。

大題倒是都看懂了，就一道選擇題和填空題怎麽想都想不通。

看了眼桌上的白色數字鐘，時針即将指到12。

怕明天上課打盹，虞荔不再糾結，在兩道題的題號上分別都畫了個五角星，把卷子裝進書包裏。

/

第二天。

早讀結束，虞荔拍了拍方之遙的肩：“之遙，你看看這兩道題，老師上課講的時候我沒太聽懂。”

方之遙回頭，接過卷子：“好啊，我看看會不會。”

看了兩分鐘，方之遙也搖頭：“這道選擇太難了，我當時放棄了沒聽，填空題我當時以為自己會做，也沒仔細聽。”

虞荔接回卷子，“那我上樓問問老師。”

方之遙本來想跟着一起去，走到三樓突然想起來：“荔荔，我得去叫英語老師，下節課上英語。”

方之遙是班裏的英語課代表，課前要去幫李媛媛拿課本、水杯等東西到教室裏。

“沒事，你去吧，我問完下課再給你講。”

虞荔拿着卷子敲了數學年級組辦公室的門，是個女老師應的。

她進門，找到一班數學老師趙航老師的座位，“老師，昨天講的卷子我還有題沒聽懂。”

趙航從電腦前擡頭，扶了扶眼鏡。

他對這個轉學生有印象，這次開學考她在班裏排第一名，數學還壓了自己的得意門生常鶴宇五分，“哪道題沒聽懂？”

“老師，這道。”虞荔覺得一個課間問不完兩道，就先伸手指了指那道選擇題。

趙航接過卷子看了眼，讓虞荔講下自己的做題思路。

虞荔理了下思路，講到一半，辦公室的門又被敲響。

“報告。”

熟悉的清冽又張揚的聲線。

腦內出現白花花的一片斷點，少女原本清晰的思路忽地一滞。

“過來，”趙航對面的女老師是鴻鹄班的數學老師，聽到許頌進來，放下手裏的卷子 ，她語氣又愛又恨,“11月份的決賽真确定不參加了？”

“嗯，确定。”許頌幹脆道。

孫桂林點點頭，沒多說什麽：“你自己心裏有數就成。”

虞荔一邊講自己的思路，一邊分出幾分心思聽許頌他們的談話。

“我清楚自己應該做什麽，不應該做什麽，您就安心教自己的課。”少年一派輕松灑脫。

“行了，別跟我貧了，沒被你氣死就算好了，今天這張卷子不交，明天那個作業不做的，你是生怕我氣不出什麽毛病來。”孫桂林沒什麽好氣地罵。

“前段時間有點特殊情況，以後不會了。”許頌認錯很快。

“你倒是坦誠，以後這性子啊，你給我收斂點。”

那邊安靜後，虞荔也恰巧說完了自己的思路。

趙航沉吟了下，剛想開口，放桌上的手機突然嗡嗡地振動起來。

他一看來電提示，急匆匆地拿上手機和鑰匙，朝對面道：“孫老師，我有點急事，先走了，我學生有個題不懂，你給她講講。”

孫桂林喝了口茶，招呼虞荔：“行啊，過來吧。”

許頌擡步要走，和虞荔錯身而過。

清冽的氣息漫過來。

孫桂林看了一眼虞荔指出的題，放下杯子，突然叫住走到門邊的男生：“等等，許頌，你先別走，過來下。”

許頌疑惑地回頭，重新走回來。

幹淨的冷松味道鑽進毛孔，兩人站得離了一個拳頭，近在咫尺。

虞荔盯着卷子上的那道題，像要把題目盯出一個洞來。

“許頌，這道題我記得全年級好像就你一個人選對了吧，你幫忙講講，我得去印個卷子，下節課馬上要用。”

孫桂林拿上卷子走了。

偌大的辦公室眨眼就剩下許頌和虞荔兩個人。

辦公室很安靜，安靜到虞荔能聽見許頌平穩的呼吸聲，以及自己愈發急促的呼吸。

許頌倒是沒有察覺，只是從桌上撈起虞荔的那份試卷來看，“最後一道選擇？”

“嗯。”虞荔幾不可察地應。

許頌随手扯出孫老師的椅子，示意虞荔坐下，然後問：“帶筆了嗎？”

虞荔把手裏的淺黃色中性筆遞過去。

許頌拔開筆蓋，左手壓着試卷，右手用筆指着那道題，“剛才你說的時候我聽到了，大體思路沒什麽錯，就是忽視了一個關鍵點……”

他用筆在AO之間畫了一道輔助線，“你剛才是這樣做的輔助線，如果換個思路呢？”

男生手指骨節分明，壓着試卷的動作用了幾分力道，指骨突出，中性筆在他手裏顯得小小的一支。

虞荔跟着他的話去想，“還可以連接BD。”

“對，”許頌繼續引導，“連接之後，再看C項的動點問題……”

虞荔怕跟不上他的思路，聽得格外認真，一直低頭看着試卷，都顧不上緊張。

許頌淡聲講完以後，直起身來，留給她梳理的時間。

女孩子微微垂着頭，發頂毛茸茸的，頭發紮了低馬尾，此刻偏到另一邊，露出一段纖細白皙的後頸。

許頌移開視線，看向桌面攤着的數學試卷。

左側方裝訂線以內，少女的字跡隽秀端正，出鋒又略帶幾分淩厲：——虞荔。

又掃了眼，看到什麽，他從桌上拿了張廢的草稿紙，趁她思考的時候動筆寫。

寫完後，把筆又放回桌上。

虞荔梳理完思路，困惑的點一下子被解決了，感覺茅塞頓開。

主要在于許頌點到即止，引導她自己去思考，所以解題的思路就更加清晰。

四周寂靜得過分。

虞荔又看了一眼試卷上他寫下的筆跡，才折好試卷，拿起桌上的筆，從椅子上站起來。

她以為許頌離開了，沒想到許頌就站在桌角不遠處。

虞荔一驚，猛地後退一步，磕上桌沿，“嘶。”

“磕到了？”許頌皺眉問。

虞荔趕緊搖頭：“沒事沒事。”

她以為許頌應該會先離開的，就磨蹭了會兒，想等他轉身走之後再跟在他身後離開。

沒曾想許頌止住了步子，“不走麽？”

虞荔沒想到他要跟自己一起走，連忙快跑幾步跟上，“哦，走。”

許頌往前走了幾步，無意間看了下身邊，女孩子身形僵硬，整個人都繃得很直，“虞荔？”

虞荔頓住步子。

“方之遙那丫頭都跟你說我什麽壞話了？”許頌笑。

虞荔聞言，愣了幾秒，然後搖頭：“沒有，之遙沒有說過你的壞話。”

“沒有，”男生尾音略上揚，“那你這麽怕我做什麽？”

虞荔眨了下眼，不知道應該怎麽解釋。

她不是害怕，只是很緊張，怕在他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更怕被他發現自己那些隐秘的心思。

已經走到了鴻鹄班的後門。

許頌說完，沒等到虞荔的回答，但是能看出她的模樣明顯是更加緊張了。

他眉眼肆意，笑着道：“不用怕我，都是同學，我也沒什麽特殊的。”

虞荔很乖地順着他的話點點頭。

許頌看着她，把手裏的紙遞過去。

“這是？”

許頌偏頭笑了笑：“剛才看你卷子上還有一道題畫了标記，沒時間了，就簡略給你寫了下步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