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
37.
粥已經溫涼, 許頌沒有吹,挖起一勺,送到虞荔唇邊。
小米混着南瓜, 散發着甜香。
虞荔張唇喝了。
許頌笑着,又喂了一勺。
就這麽一勺勺耐心地喂。
南瓜小米粥剛開始嘗着香甜, 味道很好,但後面越喝就越有種想吐的感覺。
虞荔喝到一半, 搖搖頭,不舒服地說不想喝了。
許頌又哄着她喝了幾口, 虞荔難受地哼着, 語氣似在撒嬌:“嗯, 不要了,不想喝了。”
許頌一只手穩穩托住碗, 另一只手反手抓住床邊沿, 克制地攥緊。
他喉結輕輕滾動了下,順着虞荔,把碗放下:“好,不喝了, 我們再量量體溫。”
燒還沒有完全退掉,許頌給虞荔拿來退燒藥。
虞荔生病時反而沒了平常的冷清和疏離,很像個小孩子, 特別需要人哄。
許頌樂見其成, 沒半分不耐。
退燒藥很苦,虞荔不願意喝, 喝了兩口就皺了眉, 秀氣的鼻梁也輕輕皺起來,嗓音甕甕, 帶着隐約的委屈的哭腔:“好苦,我不要喝。”
“乖,喝完藥才能好。”
虞荔燒得不太清醒,忘記對方是誰,只下意識反駁:“可是我真的不想喝。”
“聽話,馬上就喝完了,再喝幾口,好不好?”
好在虞荔就算像小孩子,但依舊很聽話很安靜,也沒有多鬧脾氣,還是慢慢被哄着喝完了。
許頌看了眼見底的杯子,笑着誇她:“虞荔真棒。”
虞荔無意識也笑了下,然後又蹙着眉,嘟哝着要躺下睡覺。
許頌沒再讓她折騰換房間,讓她躺好,給她掖了掖被子,屋裏有點冷,他把空調打開。
估計是退燒藥發揮了作用,虞荔從被子裏伸出兩條胳膊,輕聲呢喃:“好熱,不想蓋被子。”
許頌又給她掖好被角,俯下身,往她額頭上貼了一片退燒貼,溫柔囑咐:“蓋被子悶一會,出汗就退燒了,忍一會兒,好不好?待會我再來給你量體溫,你繼續睡。”
許頌遙控把窗簾關嚴,屋內陷入黑暗。
給虞荔帶上門,許頌去廚房盛了碗粥,胡亂吃了幾口,收拾幹淨後,掐了表。
到時間後,許頌拿着體溫計,敲門進了卧室。
他沒關門,有幾絲光線透進來。
卧室裏景象跟他走時又大有不同。
除了靠近床腳的地上放着一雙拖鞋,以及椅子上放着虞荔的大衣以外,地上還堆着淩亂的衣物,是虞荔今天去醫院時穿的那一身。
她很聽話,沒亂踢被子,但可能是熱得受不了,就把身上衣物脫掉了。
許頌垂頭,無奈地搖頭笑了,一件件去撿起來。
最頂上的是一件內搭的褐色毛衣,底下壓着一條修身的深藍色直筒牛仔褲,不遠處是她毛衣裏疊穿的那件白色薄款襯衫。
許頌撿起那件白色襯衫,眸光驟然一頓。
襯衫底下的,是女生的貼身胸衣,細細的肩帶,淺黃色的,上面帶着小小的印花。
後面的搭扣是開的。
怎麽能連這個都脫下來?
幸好地上再無其他。
許頌第一次這麽近距離接觸女孩子的貼身衣物,何況是虞荔身上的。
他別開眼,沒敢多看,只用指尖挑起肩帶,從地上撿起來,同那些衣服,一起放到床尾。
然後走向床上的虞荔。
她還在睡。
好在被子好好地蓋在她身上,只露出了光潔白皙的肩膀,以及一對晃眼的鎖骨。
許頌在隐約的光線裏看了一眼,克制住視線,不再想被子底下的光景究竟如何。
他俯身,低聲把虞荔喊醒,讓她自己量體溫。
虞荔有所動作之前,許頌閉了眼,感受到手裏的體溫計被她拿走。
過了幾分鐘,體溫計又被塞進手裏,許頌才睜開眼。
虞荔迷迷糊糊地量完,已經又睡着了。
退燒藥本身就有助眠的功效,何況她本身很累,沒有休息好。
但經過方才她量體溫的這一折騰,被子往下滑落些許。
白和灰映襯地格外明顯。
許頌視線落了一秒,立刻移開,往上給她拽了拽被子:“虞荔,把被子蓋好。”
虞荔像是逆反般,一邊喊着熱,一邊往下扯了扯,比剛才還要更往下了些。
許頌一愣,又往上給她重新拽好,“怎麽這麽不聽話?嗯?”
可能是感受到了威脅,或者是單純地累了,這下虞荔沒有再亂動。
許頌這才拿上體溫計,剛想離開,手被人用輕到幾乎沒有的力道牽住。
他轉頭去看,她還在睡着,估計是無意識的反應。
許頌反手回握住虞荔的手,沒有走,又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指腹一下下輕拍着她細弱的腕骨安撫,安靜地陪着她。
直到她手徹底松掉,許頌笑了笑,也松開手。
他拿好體溫計離開,把門輕輕關嚴。
卧室內重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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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荔睡醒的時候,恍惚了下。
她還有意識的時候,就是自己跟許頌回了他家裏面,然後她進了他說的南邊的客房。
再然後,她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之間好像喝了點粥和藥,而且有人進來給她量了幾次體溫。
室內一片漆黑。
她手機不知道放到哪裏去了。
還好手表指針是夜光的,她擡手一看,已是夜裏七點多。
虞荔緩了緩,剛想從床上起來,忽然意識到什麽不對勁。
掀開被子看了眼,她身上幾乎是光裸的,特別是上身,什麽都沒穿。
她敲敲腦袋,卻壓根什麽都想不起來。
虞荔當然不會覺得是許頌做了什麽,絕對是她自己脫掉的。
她只潛意識記得自己睡夢中覺得很熱,但完全不記得她脫衣服的過程。
好丢人。
她脫衣服到底在許頌進來幫她量體溫之前還是之後?
許頌不會看到什麽了吧?
虞荔在原地消化這個事實。
被子裏的冷松氣息很明顯。
後知後覺,虞荔難免有些臉紅。
因為許頌來過嗎?
所以連被子上都沾了他身上的氣息。
虞荔懊惱地起身,找到床邊堆着的衣服,一件件往身上套。
睡了一下午,她身上有了力氣,沒那麽虛弱了。
用手試了下額頭上的溫度,也沒那麽燙了。
虞荔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确定穿好以後,她才打開門。
出門就是客廳,只開了一盞暖黃色的落地燈。
男人背對着她,倚在沙發上,手裏拿着一份文件在看。
虞荔腳步聲很輕,所以許頌并沒有聽見,還在看着手裏的東西。
虞荔頓了兩秒,輕聲喊他的名字:“許頌?”
許頌聽到,放下手裏的文件起身,“醒了?”
“嗯,麻煩你了,謝謝你照顧我。”虞荔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
許頌看她一眼,語調淡淡:“虞荔,你好像壓根沒有把我當朋友。”
“怎麽會?我們當然是朋友。”虞荔反駁着解釋。
“是嗎?上次我還特意說過,你有事情一定要聯系我,你說好,結果呢?如果我不是恰好去康尚醫院,我都不知道你發燒。”
“對不起……”虞荔垂下眼,其實她開始高燒以後,有一兩次清醒的時候,她想過找人幫忙的,也想過聯系許頌,末了還是罷了,“我只是……覺得你公司很忙……”
“公司的事沒有你的事重要,”許頌落下一句,嘆口氣,又道,“要是我今天沒有去找你,你一個人出事怎麽辦?”
空氣安靜了一會兒。
許頌軟下聲調:“虞荔,我知道你不喜歡麻煩別人,也知道秦姨和之遙都在外地,不方便來幫你,但是我們既然是朋友,又都在淮京,你就可以麻煩我,而且,我從來不覺得這是麻煩,如果你來找我幫忙,我會很開心。”
虞荔自知理虧,沒有再說什麽拒絕的話:“我下次不會再這樣了,如果有事一定會聯系你的。”
“嗯,餓了嗎?我去做飯。”許頌沒再糾結這一件事不放。
虞荔不想讓他再忙了:“許頌,你別做了,我們點外賣吧,你想吃什麽?我來點。”
許頌知道她的性子,彎腰,跟她視線平齊,笑了:“行啊,那你可得小心了,我至少得點個滿漢全席。”
虞荔被他唇邊那對括弧晃了下,也不自覺笑出來:“可以啊。”
“真的?那我說了。”
虞荔解鎖手機,打開外賣軟件:“你說吧,我馬上幫你點。”
“行,”,許頌示意虞荔先坐下,自己則随意坐在沙發一角,長腿曲着,“先來份袁記蝦仁雲吞,備注不要蔥花不要香菜加辣,再來份面,多加辣不要蔥花不要香菜,最後要份海鮮辣豆腐湯,不要醋多加辣椒。”
虞荔默默記下,聽他沒再繼續說,她擡頭問:“還有嗎?”
“你都記下來了?”
“嗯。”
其實不需要特意記,她了解他的喜好。
一樣樣點好,她再問了一次:“許頌,你還有其他想吃的嗎?”
“沒了,就這些夠了。”
“這就是你說的滿漢全席呀。”虞荔歪頭笑。
許頌沒答虞荔的調侃,而是問她:“我是不是事很多?”
“沒有啊。”虞荔很快點好了他要的東西,還給自己點了份粥。
“不覺得我麻煩?”許頌意外。
“這不是正常的忌口嗎?而且比起你說的滿漢全席來,這壓根不算什麽。”
“本來還想略微為難你一下,看來沒成功。”許頌玩笑道。
外賣很快送到。
兩人面對面坐着,各自吃各自的。
吃完以後,許頌幫忙聯系開鎖師傅去開鎖。
虞荔跟六一玩了一會兒,就被許頌送回了家。
師傅開鎖很快,又給虞荔換了一把新的鎖,囑咐她收好鑰匙。其中還有一把是備用的。
虞荔都妥帖收好。
許頌不放心地囑咐她多喝水,定時量體溫,如果再燒起來及時聯系他。
虞荔拿出十二分認真一一應下來。
許頌勾了勾唇,突然道:“虞荔,你知道嗎?你生病的時候挺黏人的,像小孩子一樣,一直在跟我鬧脾氣。”
很少被人照顧的虞荔一愣。
她……有嗎?
許頌繼續俯身,兩人的距離拉得很近。
男人微微偏頭,好看的眼睛盯着她,語調含笑:“我可是哄了你很久的,你要怎麽補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