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

54.

一個父親會用那麽難聽的話來形容自己的女兒嗎?

虞荔一字字地分辨着虞世卿口中的字眼, 不得不承認,生活好苦。

真苦。它總是帶着悲劇的底色。

原本以為已經逃離了的又會在你放松警惕的不經意間卷土重來,給予你一個又一個的重擊, 直到把你擊垮,然後看你奮力掙紮。

她回頭, 看着虞世卿模糊的面容,一字一頓地道:“你真的很惡心。”

許頌跑來她身旁站定, 也聽到了那番話,眉目間隐含怒氣。

他一時沒貿然開口, 先等虞荔繼續道:“你們都已經這樣說我了, 我又憑什麽去幫你們澄清所謂的輿論?在你眼裏, 我是有什麽受虐傾向嗎?”

她不願意再多言,拉着許頌想離開這裏。

許頌等她說完, 自身後扶住她肩膀, 把車鑰匙給她,“乖,你先去車裏等我。”

虞荔接過鑰匙,知道勸不動許頌, 也不想再跟虞世卿多糾纏,轉身向許頌的車走去。

坐進副駕駛,她望過去, 許頌在向虞世卿說着什麽, 說的時間不算短。

等他回來,虞世卿那輛車已經開走了。

虞荔問:“你沒事吧?你都跟他說什麽了?他就是個瘋子, 你不用理他的。”

虞世卿一旦碰上有關鄧清的事, 就會變成個理智全無的不可理喻的瘋子。

比如他今天跑來找她鬧的這一遭,也比如他抛下國外的妻女來跟鄧清生活。

她甚至覺得, 他被逼急了也能動手打她,又何止是用言語攻擊。

許頌聲音聽上去還算平靜:“沒什麽,他以後不會再來打擾你了,否則就算風波過去,公司也會終止鄧清的一切個人外務。”

其實他跟對方說的遠不止輕描淡寫的這些,但其他的東西,他說出來也怕髒了她的耳朵。

即使他是虞荔的父親又如何,他根本不配稱之為一個父親。

虞荔很容易就看出來他壓抑的情緒,她還是第一次見他那麽生氣。

她語氣含着擔憂:“這樣做的話會不會影響你們公司啊?”

“不會,再說,她本來就德不配位,就算沒有公司的幹涉,也不可能一直紅下去的。”

失去擁有的一切只是或早或晚的問題。

知道他生氣,一路上虞荔都在盡力安撫許頌,讓他不要為那種不值得的人浪費自己的情緒。

她絮絮地說到了車停在樓下。

許頌熄了車,才低聲開口:“虞荔,別硬撐了,我知道你難受,難受就哭出來吧。”

被罵得那麽難聽的時候虞荔也沒想哭的,她向來是不會輕易允許自己哭的性格。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一聽到許頌說這話,她卻突然忍不住了,眼裏一下就蓄滿了淚。

盡管不停地告訴自己,不值得為那種人生氣,但他畢竟是與她有血緣關系的父親。

她也會覺得委屈。

虞荔知道自己的出生不是愛情的結晶,只是一方用來挽留另一方的工具,她可以接受,但接受不了虞世卿用直白的毫不遮掩的話語把事實當成她的過錯而指摘她。

她也總是不明白,為什麽虞世卿不愛她,連一點愛都沒有。

她眼淚流下的剎那,許頌把人抱進懷裏。

他什麽都沒有說,只是安靜抱着她,等她發洩完情緒。

她哭了很久,把他肩膀的布料打濕。

虞荔緊緊抱着許頌不肯松手,許頌哄着她松開自己,然後給她用紙巾擦幹淨眼淚,“在我面前不要忍,知道嗎?不然我只會更心疼。”

虞荔點點頭。

許頌又問:“現在好受些了嗎?還難受嗎?”

她嗓音甕甕的:“好多了,哭出來之後,沒那麽難受了,許頌,你說為什麽人的一生要經歷那麽多痛苦的事情?”

“因為體驗過那些痛苦的事情,幸福才可貴,是不是?”他擡手揩掉她的眼淚。

所以他恨不得把跟她待在一起的一秒鐘當成一分鐘、一小時來度過。

虞荔紅着眼笑了下,突然開口道:“謝謝你。”

謝謝你喜歡我,謝謝你總是陪在我身邊,也謝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裏。

“現在說謝謝好像有點早,跟我來,帶你看個東西。”許頌牽着她下車,打開車的後備箱。

虞荔一怔,看向車的後備箱。

先是兩個很大的氣球從後備箱跳出來。

是心形的氣球,一銀一粉,氣球的繩子綴在下面的玫瑰裏。

車的後備箱裏全都是開得正好的雪山玫瑰。

他看到她驚喜的眼神,也笑了,繞到她身後。

虞荔工作時都會把頭發紮起來,現在也還是紮着的。

許頌也就沒驚動她,偷偷把精心挑的一條項鏈給她戴上。

沉浸在驚喜裏,虞荔根本沒有發現許頌的動作。

脖頸驀地一涼,虞荔下意識垂眸。

才發現許頌給她戴上了一條項鏈。

很簡潔大方的款式,符合她的喜好,不奢華但足夠漂亮。

細細的鉑金鏈,綴着一顆大小适中的珍珠,珍珠旁邊是一顆垂落的鑽石。

許頌笑着問她:“喜歡嗎?”

“喜歡,”虞荔彎唇答,“怎麽突然給我送這個。”

“為了提醒某人別忘記過幾天我們一百天的紀念日,我提前做個演習。”

虞荔:“我只是當時忘記了一個月的紀念日,這不代表我會忘記我們一百天的紀念日,我才沒有忘記呢。”

而且,她之所以會忘記一個月的紀念日,是因為沒怎麽見過有人在一起一個月就慶祝的。

許頌笑着,眼眸清亮:“開玩笑的,為了哄你開心而已。”

許頌把雪山玫瑰整理好,全都給她抱上樓。

記起上次在她家裏留下的材料還都沒有用完,就說可以給她做桂花酒釀圓子。

虞荔本來想讓許頌回家多陪陪六一,又想着自己也可以去看看六一。

但許頌說六一在中午被送去江豪家裏了,他不急着去接它回家。

自從虞荔受傷住院以後,許頌把六一送到江豪家照顧,六一跟江豪以及江豪家裏那只貓相處得異常和諧,甚至産生了革命友誼,他時不時就得把六一送到江豪家裏去玩一陣再接回來。

虞荔:“這樣啊,那改天我再去看六一。”

許頌很自覺地去了廚房做桂花酒釀圓子。

虞荔看了眼許頌在廚房裏忙碌的身影,忽然想起來家裏牙膏用完了,于是對廚房裏的他道:“許頌,我下樓去買盒牙膏,幾分鐘就回來。”

小區門口就有家小型超市。

虞荔走到小區門口,身後不遠不近跟着一串很輕的腳步聲。

她心下有了幾分警惕,回頭去看,卻什麽都沒有看到。

她快步走進便利店,後面也沒有人跟上來。

虞荔蹙着眉,到貨架上去選牙膏。

她習慣用一種水蜜桃味道的牙膏,又突然發現那款牌子出了新款,是荔枝味的。

她幾乎沒有猶豫地買了荔枝味道的那款,結賬走出便利店。

沒走幾步,身後又傳來那陣或近或遠的腳步聲。

虞荔頓覺心驚肉跳,她壓下劇烈的心跳,微微回頭,身後依然空無一人。

她又走了幾分鐘,卻又聽到了腳步聲。

她不敢回頭看,伸手到大衣口袋裏,按下緊急通話鍵。

住院期間,許頌給她設置的緊急通話人派上了用場。

她沒敢說話,裝作冷靜地往回走。

轉彎時聽到身後的腳步好像消失了,她邊回頭邊急走,猝不及防撞到男人堅硬的胸膛上面。

許頌攬住她的肩膀,語氣焦急:“怎麽回事?你吓死我了。”

虞荔把事情簡單跟他說了下,最後道:“我也不是很确定,你別擔心,可能只是我多想了。”

“不一定,要小心一點,再遇到情況立刻給我打電話,或者直接報警。”

到家後,由于是從醫院回來的,虞荔習慣性先去浴室洗澡。

許頌做完桂花酒釀圓子時,她還沒從浴室裏出來。

他覺得不對,去敲了敲浴室門,“虞荔?”

虞荔聲音在浴室裏面聽着有幾分崩潰:“我浴室裏的睡衣不小心掉在地上,然後弄髒了,你能幫我去衣櫃裏拿件新的嗎?睡衣在衣櫃最左邊。”

她急急補充:“只給我拿睡衣就可以。”

虞荔不敢想象許頌去親手幫她拿貼身衣物的場面。

許頌在門外,很快應道:“好,我現在就去幫你拿。”

他找到卧室裏的衣櫃,拉開左邊的櫃門。

虞荔衣服都分門別類地整理得很有序,他幾乎不費力就找到了她說的睡衣。

他從木質衣架上取下那身天藍色的睡衣,正要合上衣櫃門,眼神不經意一掃,瞥見了衣櫃底下角落裏的一個白色的帆布包。

那個普普通通的白色帆布包上面,挂了一只很醜的柿子玩偶挂件。

許頌眼神一暗。

那只柿子玩偶挂件,跟他以前挂在黑色書包上的那個柿子一模一樣。

他記得很清楚,因為實在特別。

橙黃色的柿子,有一對小小的綠豆眼,嘴巴像香腸一樣咧開。

如今,這裏的那只柿子玩偶就好好地躺在衣櫃裏,看着許頌微笑。

的确是不怎麽好看的一個笑,卻平白地在這個春寒料峭的時節裏,生出些溫暖的意味。

像是帶着某種宿命的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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