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宋南枝往邊上縮了一下,并不是很想見他:“世子有什麽想問的嗎?”
她不知道沈洲怎麽會突然出現在明月茶樓,可方才那樣的情形,她不可能傻傻的受着,任由丁冉當衆污毀自己的清白。
她也沒有指望沈洲會和站在一邊,只是他剛剛在那連一句都不舍得斥責丁冉的模樣,到底讓人覺得他對丁冉還是存有一絲情的。
所以他追過來,想是要向她問清楚原由的。
沈洲神色不明,“解釋一下。”
宋南枝也擡眸看了他一眼,不知要她解釋什麽。
是問她為什麽會和丁冉起争執,為什麽會頻繁來明月茶樓,還是為什麽日日都要出王府?
若無所求時,宋南枝的神情總是很淡。要不是眼角下有傷,她這平靜的模樣真的會讓人以為什麽事情的都沒有發生。
沈洲擡眸:“怎麽,不願意說?”
宋南枝有一絲迷茫:“世子想問的是哪一個?”
沈洲看她:“為何不還手?”
沒有宋南枝剛才預想他會問得那幾個問題裏,無端的只問了這一句。原是想起她先前對自己,尚且知道用手段來威脅他,現在卻是軟得跟柿子一樣,教人捏圓捏扁。
宋南枝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名人藝士不再複生,其佳作更是獨一無二難以複刻,若我也用力撕扯,或是還手去争搶,豈不毀得更厲害。”
她素來寶愛這些古品佳作,根本不忍心。
沈洲蹙眉,沉默,覺得沒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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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南枝不知他臉色為何悶着,又試着問道:“世子是覺得我不該說那些話嗎?”
她嫁給了沈洲,她的一言一行自然也代表了沈洲。她想過那番話會給王府帶來不好的影響,也想過在大庭廣衆之下給丁冉難堪會讓太後不喜。
可若是讓丁冉得逞,宣帝必然會問罪王府,她自己也忍不了。所以宣帝問罪以及太後問罪,宋南枝選擇了後者。
她覺得沈洲該是理解她的。倘若因此覺得生氣,那多是因為對丁冉心有不忍。
“世子是喜歡丁姑娘嗎?”
宋南枝問這話時,臉上是帶着些好奇的。因為別人或許沒有這樣割裂的感情的,但沈洲不是沒有可能。他理智冷靜所以克制丁冉的靠近,狠心拒絕,一面又對其不舍。
這麽一想,宋南枝坦言道:“世子喜歡,怎樣都好,我不會有任何意見的。”
.....
沈洲聽完她這話,眼尾緩緩下垂,臉色莫名變得更沉了。
見他眉頭皺得緊了,宋南枝也不再問了。下眼睑的傷痕又滲了點紅,癢癢的,她擡指要去摸,卻被沈洲抓住了手。
他低頭看了一眼那匣子,那镂空的小彎鈎上帶了點繡跡,“你想留疤?”
鐵鏽劃破的傷痕需要格外注意,若是傷口嚴重便會潰爛反黑,一段時間後便會四肢僵硬痛苦至極。沈洲在北玄司問刑這麽多人再清楚不過。
遂喚東福拿來水壺,對着那傷口沖洗,又尋來膏藥塗抹。
這般狹小的空間裏,兩人視線交彙處的距離不過幾寸。宋南枝望着面前這張五官銳利分明的側臉,并攏了腿手指擺放在上面,微微蜷着,有些不适應。
想了想,她拿起那藥膏:“我自己來吧。”
沈洲問:“你能看得見?”
他不容分說,擡起指腹,不輕不重地在她下眼睑處塗抹了幾下,那神情與方才進來時并沒有什麽變化。
只是那溫熱的鼻息一點點呼灑耳側時,宋南枝有些僵住,臉上多了一抹不知名的紅暈。待人收回手好半晌後,她才緩聲說了一句:“多謝。”
沈洲淡淡看了她一會兒,突然問:“你三叔與太子随行,是你的主意?”
說的是三叔,拿錢赈災,今日得了太子召見。
宋南枝沒有否認,只解釋道:“錢是家裏湊齊的,來路皆能查明,三叔他也只是想為固州百姓出一份力。”
沈洲沉思了一會兒,沒說話。
宋南枝捉摸不透他的意思,那晚的話她都聽見了,也反複思量了許久。
太子乃是儲君,在諸位皇子卷鬥之中,唯有立功立德來鞏固自己的地位,所以即便固州真的有危險,太子也斷不會真的有事,否則沈洲也不會向宣帝提出此舉。
唯一不妥的是,當初紀家與宋家不能結親就是因為兩家不能走太近,怕惹來宣帝疑心。所以眼下讓三叔直接投靠太子,便也只是怕宣帝會反對。
可這是宋家絕好的立功翻身的唯一機會,若是放棄,便再無希望了。
看着沈洲這沉默且嚴肅的表情,宋南枝不覺也繃緊了起來:“可是有哪裏不妥?”
沒有。
甚至反應足夠靈敏。
但沈洲沒說,只道:“今日紀護野去了禦前,向聖上舉薦了你三叔。”
宋南枝并不知道此事:“那聖上同意了嗎?”
她比較在意這個,若是宣帝能同意,那便無礙,若是不同意,那一切都白費了心思。
沈洲幽幽看了她一眼,見她并無任何吃驚的意思,回了一句:“你與他,倒是來往親近。”
宋南枝聽得莫名,一時猜不透他這話的意思。
但想着,自從沈洲肯幫助她爹查案後,似乎并不在意宋家與紀府的來往,甚至還同意了她三叔去投靠太子,便也沒有什麽好隐瞞的。
“我爹是紀太傅的學生,我與他也是自小相識,他待我如妹妹一般。”
她沒察覺這話有什麽不對,也完全沒往沈洲會因紀護野幫了她而惱的方面想,因為實在沒可能。
可沈洲确确實實地惱了,那眸一瞬冷了下來,質問道“所以你嫁給本世子後,還與旁得男子糾纏不清?”
今日宣帝在勤政殿問及派誰與太子随行時,紀護野第一個站出來向宣帝推舉了宋南枝的三叔。宣帝對他這舉動頗是不滿,問及緣由時,他竟以自身擔保,一副恨不得豁出去的樣子。
也是因他,才有了後來的召見。
想必是那日走後,宋南枝轉頭便去了求紀家。
宋南枝擡眸,睫羽又長又密,那眸子裏滿是茫然不解:“世子此話何意?我不過是今日碰巧見他一面。”
他竟然真的以為,她近日來出府都是見了紀護野??
沈洲顯然不信:“你與他從前如何我并不想知道,但你既然嫁進了王府,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我的臉面,倘或将來被人揪住了什麽把柄,沒人會護着你!”
他這話警告的莫名其妙。
還很混蛋!
原本今日丁冉鬧一遭她已經覺得夠煩了,再被沈洲這莫名其妙的誣陷,她有些自控不了。
“聖上賜婚,世子不也沒當回事嗎?”
宋南枝推開了他的手,覺得他既然要這麽無理,那她不妨也來與他算一算。
“世子說夫妻一體,可丁冉三番四次闖進西院當着我的面接近你,甚至還進了世子的浴房,世子可給我一個交代了?”
丁冉故意污她名聲是因為喜歡他,可他竟然是真的以為她與別的男子私底下會面。
沈洲答她:“她與你自然不同。”
她是世子妃這件事不會變,而丁冉于她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之人,他覺得沒必要同宋南枝解釋什麽。
可這話宋南枝聽完,面色白了幾分。
方才起的惱意忽然就散了,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方才開口道:“想或是世子是覺得我身份低下配不上世子,才會覺得我如此不堪。”
她本就不熱衷于辯解,因為覺得沒必要。可今日沈洲之言,讓她覺得自己實在卑微。
他從一開始就是如此想她,她又何至于去辯駁什麽?
她嫁的是瑞王府,不是他沈洲,罷了。
沈洲也一皺眉:“我何時有說?”
宋南枝垂眸,又是以往清冷的樣子:“世子的話我都知道了。只是馬車太小,恐委屈了世子。”
馬車裏本來就擠窄,都是互相看不對眼的兩人,面對而坐,就會很不自在。
沈洲沒動:“我的馬車已經走了。”
本就是宮裏的馬車,進明月樓前就給遣回去了。
宋南枝随他,将裙擺隴在一側,一片也不沾上他,要與他保持距離。
瞧着像是,嫌棄。
沈洲僵了一瞬,朝外道:“那就先回王府。”
宋南枝起身道:“我無妨,世子若着急便先去北玄司吧。”
她便是要走。
畢竟從明月茶樓到北玄司也要一兩刻的時間,車裏空間悶小,她不願這般來回憋着。
沈洲卻将她摁下,薄涼的手指握着她的手腕,“坐下。”
他抓得緊,宋南枝想收回,卻松不開。但這樣教他抓着,實在無理,“我自尋個茶樓坐着等便是,無礙。”
還是沒松。
宋南枝險些又要被他弄惱了。一使力,将手抽出來,只是動作太大,指甲從他眼前劃過。
沈洲偏過了頭,左下眼睑的血珠子緩緩浸出。
那俊逸無瑕的臉上,瞬時也出現了一道細長血痕。
空氣似凝住。宋南枝沒想到會如此,一時怔在了那。
沈洲擡手摸了一下,指腹上染了點血色,随後被他撚揉。
眉間不見惱意,卻見幾分閑意:“一人一下,可解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