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陰謀
不過是個侍郎之子,郭叢珊一聽,興趣便失了大半。
穆懷英好似想起什麽,神神秘秘笑道:“我倒是聽說,這秦公子仿佛與咱們傅良娣曾有一段瓜葛。”
“此話果真?”郭叢珊波瀾不驚的問道。
穆懷英以袖掩口,顯然已看穿她的故作冷淡,吃吃笑道:“珊珊,你認識傅良娣的姊姊麽,就是嫁進給事中程家的那位?”
“不認識,怎麽了?”郭叢珊有些惱火,想不到穆懷英也學會了賣關子。
“難怪你不曉得,我就是從那位程少夫人口中知道,敢情傅良娣進宮之前就已豔名遠播,這位秦相公與她相交甚篤,竟可說半個知音呢!”穆懷英臉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雖說這沒什麽可得意的,但至少證明她比那個自命不凡的傅瑤來得清白——女人之間比拼的,除了美貌,不就剩清白麽?
穆懷英不過是口頭上譏刺兩句,郭叢珊聽着聽着,卻攢起眉頭,漸漸有了一個主意。
她淡淡說道:“懷英,我現在有一件事,想你幫我去辦,你敢不敢?”
“什麽?”穆懷英不解。
郭叢珊附耳說了幾句。
穆懷英聽後大驚,“這不妥吧?萬一讓太子殿下知道……”
她可不想冒險得罪太子。
“就是要讓他知道。”郭叢珊笑意隐約,“你難道想要傅良娣永遠淩駕在你之上?只有扳倒了她,咱們才能高枕無憂。”
穆懷英猶豫片刻,終究被她說動,起身向傅瑤所在方位走去。
郭叢珊的目光随意從秦爽身上掃過,漠然向身側宮女說道:“你也照我的吩咐做去,若有半點違誤,小心你的腦袋。”
這位賢妃娘娘的侄女,倒是比賢妃娘娘本人還叫人害怕。小宮女戰戰兢兢地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現在她身邊已空空如也。郭叢珊凝目注視着遠處的傅瑤,那樣鮮活的美人,一舉一動都叫人挪不開眼。
可是徒有美色的人,在這宮裏是活不下去的,她很知道這個道理。
賢妃如此,傅瑤也一樣。
前半場狩獵已經結束,進入中段休息時間。太子殿下打的獵物最多,衆人都在向他道賀。貴女們一個個伸長了脖子,翹首以盼,縱然擠不進中心,能想方設法吸引一些關注也是好的。
昌平還盼着跟皇兄唠唠家常,看樣子元祯一時半刻是過不來了。她不免有些失落,揉了揉酸痛的頸子,“傅姐姐,我有點口渴,去那邊找點水喝。”
秋竹忙說道:“公主,讓奴婢去吧。”
昌平擺了擺手,“不用了,我正好也想走走。”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最是好動的時候。難為她老老實實站了這麽久,連傅瑤都覺得有些腳麻,索性不再阻攔,讓她自去。
穆懷英看準時機,冉冉向這邊過來,端然施了一禮,“傅良娣。”
傅瑤木然看着她,“穆小姐不必多禮。”
這穆懷英是不是吃錯藥了,那會兒還盛氣淩人的,現在卻笑得跟朵菊花似的,臉上都起了褶子,實在詭異。
穆懷英并不計較她的冷淡,笑容愈發燦爛,“素聞良娣為人寬和,适才我冒犯了良娣,是我的不是,因此特來向您賠禮。”
事出反常必有妖。傅瑤皺眉說道:“些許小事,何必放在心上。”
“良娣這般說話就是折煞我了,我那會左思右想,心中總是不安,定得親自向您賠個不是,才能化解我方才的無禮。”穆懷英楚楚說道,“良娣若真心原宥,那麽我以茶代酒,請良娣務必滿飲此杯。”
傅瑤看着她手中那盞熱騰騰的茶水,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
她讀過的小說不少,茶水裏下藥這種更成了老梗了。穆懷英手中端着的這杯茶,顏色清澈無比,可是也難保沒做什麽手腳。
可如今是在宮裏,又是大庭廣衆之下,諒來穆懷英不敢搗鬼。
傅瑤伸手接過,卻并不打算飲用,只裝裝樣子罷了。豈料兩手相接的一剎,穆懷英一時沒拿穩,整盞茶皆潑在她鞋面上。
精致的繡鞋立刻變得濕濡一片。
穆懷英忙神色惶惶的跪下,“臣女有罪,還請傅良娣降罪。”
她是無心之過,傅瑤怎好為這個責罰,只皺了皺眉,“算了,又不是什麽大事。”
秋竹取出手絹,拼命揩拭鞋面上的水漬,奈何這綢緞不經揉搓,越是擦拭,越變得皺巴巴的。
“良娣若不介意,我這兒有一雙備用的繡鞋,我與您的身量差不多,大約能抵得過。”穆懷英殷勤提議道。
還真是準備十足啊。
傅瑤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穆懷英被她盯得不安,忙垂下頭,嗫喏着:“臣女也是為良娣您考慮,良娣不要嫌我冒失才好。”
算了,眼下鞋子才是要緊事,這副模樣的确不能見人。傅瑤伸出手去,“給我吧。”
穆懷英欣喜地将包裹遞給她,卻又躊躇:“這大庭廣衆的……”
這麽多眼睛看着。何況還有男子,的确不便當衆裸露玉足更換鞋襪。連傅瑤也覺得難辦。
穆懷英忽然變得耳聰目明起來,指着花木掩映處露出的一角飛檐,“良娣,那兒有一處僻靜的小亭子,我扶您到那兒去吧。”
縱然疑心其中有什麽詭計,傅瑤還是點了點頭——總之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她也沒什麽好怕的。
秋竹原也要跟上,穆懷英朝她嫣然一笑,“等會兒公主殿下回來,若找不見傅良娣,只怕會着急,秋姑娘你不如留在這兒,也好有個照應。”
秋竹只得留下。
傅瑤瞧在眼中,只默然不語。
秦爽拭了拭額上的汗,也準備休息一陣——他那些同伴聞得熱鬧,都跑去趨奉太子去了,他可沒這份閑情逸致。
不過是出身高貴一些,卻生來就是所有人的焦點,這又有什麽好得意的?
他索然無味的想着,尋了塊幹淨的青石板坐下,摸出腰際的皮囊正要喝水,就見一個小丫頭匆匆過來,施禮說道:“秦公子,傅良娣邀您到那邊亭中一聚。”
“傅良娣?”秦爽愕然。
小丫頭膽怯地看了看四周,見無人注意,才謹慎地點了點頭,“是,我是伺候傅良娣的侍女,良娣有幾句話,一定要親口對您說。”
“這樣不妥吧?”秦爽有些猶豫。上次與傅瑤見面的場景,至今仍歷歷在目,那會她的态度可是果決幹脆的很,怎麽這麽快就改主意了?
小丫頭含着兩泡眼淚,忽然咬唇跪下,“秦公子,請你一定跟奴婢走這一遭。婢子知道此事不合規矩,可良娣她執拗得很,若不能了這個願心,只怕會有終身之痛。秦公子您好心有好報,就破例這一回吧。”
莫非傅瑤在太子宮受了屈辱,才急急要向他吐露衷腸?
秦爽臉色微變,猝然起身,終是下定了決心,“好,我跟你去。”
小丫頭松了一口氣,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想不到這秦公子看着聰明,竟也是個蠢貨。
面上仍是恭恭敬敬的,在前邊引路,“公子請随我來。”
那邊廂,元祯好不容易才沖破人流的擁堵,緊趕着向傅瑤的方位走來,誰知到了栅欄邊上,卻不見人影。
跑到哪兒去了?莫非故意躲着不肯見我?元祯悄聲嘀咕一句。
郭叢珊含着得體的微笑走過來,蓮步姍姍屈膝行禮,“太子殿下。”
“免禮。”元祯草草擺了擺手,并不看她,仍然左顧右盼。
郭叢珊絲毫不覺得受到冷落,矜持地笑道:“太子殿下是在尋傅良娣嗎?”
元祯皺眉看着她。
“我才看到傅良娣往那邊去了,就在西南角的小亭子裏。”郭叢珊伸出纖纖玉指,遙遙指了一個方位。
“多謝。”元祯簡捷地說了一句,擡腳就朝亭子走去。
郭叢珊寸步不離跟在身後。
這人好沒有眼色。元祯壓住心頭怒火,勉強說道:“你跟着孤做什麽?”
郭叢珊鎮定自若,“皇後殿下适才為女眷們分發綠菊,作簪花之用,給傅良娣也留了一朵。”
元祯硬邦邦的伸出手來,“給我吧,我轉交給她就好。”
郭叢珊斂衽說道:“不敢,皇後娘娘的吩咐,不敢令太子殿下代勞。”
“随你罷。”元祯拂袖說道。
郭叢珊仍亦步亦趨地緊随。太子走得飛快,她跟得也不慢,雖然臉上冒出了汗珠,嘴裏也微微喘息起來。
元祯眼角餘光瞟着,并未生出憐香惜玉之意,只覺這女子讨厭無比。有些人的臉皮真厚起來,就連刀劍都戳不出一個洞眼。
郭叢珊顯然已修煉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