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章

第 50 章

小內侍走過來時,賀蘭敏正魂游天外,甚至沒有留心聽那內侍說什麽。

察覺到衆人各色的目光射過來,才悚然一驚,慢慢起身。

“賀蘭姑娘,公主有請。”小內侍做了個“請”的手勢。

賀蘭敏有些懵,腿卻先一步做出了反應,低頭離了席位,只覺後背涼飕飕麻酥酥,仿若針紮蟻齧。

衆貴女看着賀蘭敏的背影消失在花叢後,挺直的脊背都有些垮塌。

不應該呀,這賀蘭敏有何出衆之處?

容貌只是過得去,也未聽聞過有甚才名,家世更不顯。

“也許公主是要由低往高召見呢!”

不知是誰嘟囔了一句。

啊,對,就是這樣。

衆人的心思放下了些,面前的舞蹈卻無心觀看了。

誰想,不過一刻鐘,賀蘭敏便回來了,低頭斂目,看不出喜憂。

送她回來的小內侍卻又問道:“哪位是宋家姑娘?”

宋玉芝渾身哆嗦了一下,白着臉起身,跟在內侍身後走遠。

“這宋家姐姐怎麽像是要去赴刑場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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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貴女議論幾句,都在猜測着下一個會叫誰。

然而又是一刻鐘後,宋玉芝是回來了,小內侍卻沒再出現。

這......就結束了?

衆人心中不忿,卻也疑惑賀蘭敏和宋玉芝被請去到底是為何。

怎麽這兩人非但不見絲毫喜色,反而心事重重,神色低落。

尤其是宋玉芝,臉白得跟鬼一樣。

賀蘭敏偷偷瞧了一眼宋玉芝,恰宋玉芝也望了過來,兩人眼神一碰又慌忙錯開。

賀蘭敏心想,不知這宋家姑娘是因何原因被選中,瞧這樣子,似是比自己還要不堪。

心裏嘆息一聲,耳邊又響起太子那冰涼冷淡的聲音。

“孤聽說你和弟弟受繼母苛待,艱難度日,舉步維艱,孤可以給你良娣之位,讓你風光無限,揚眉吐氣,扶持幼弟,代價便是你嫁到東宮,只能是孤獨一生,你可想好了。”

自己當時是怎麽回的?

“好。”

比起被繼母胡亂安排婚事,幼弟冬天連個像樣的棉衣也無,孤獨一生算什麽,不就是當個花瓶麽,那也是有了地位和榮華富貴,最重要的是可以把那個惡毒的女人踩在腳下。太子殿下總會登基的,自己至少能得個妃位吧,想到有一天,那個女人會匍匐在自己腳下,賀蘭敏便覺痛快不已,唇都不由自主地勾了勾。

賀蘭敏暗自臆想,宋玉芝則更是慶幸不已。

她前兩月回舅家小住,與表哥獨處時,一時不慎犯了大錯。

本來兩人約好了禀明父母,結為夫妻,誰承想沒幾日表哥同好友到郊外爬山,不小心跌落懸崖,竟摔死了。

宋玉芝得知消息後如五雷轟頂,不知所措。

提心吊膽過了一段日子,她驚恐地發現,她的月信再沒來過!

她實在不知該怎麽辦,又不敢告訴父母,本想今日回去了便一根麻繩了結了性命,萬沒想到竟有了轉機。

方才一進門,宜城公主便開門見山道:“本宮府上新買的廚娘是你貼身丫鬟的姨母,所以知道了你的事,你若願意,本宮幫你拿掉胎兒,遮掩了此事,只是你在東宮只能是有名無實了。”

謝天謝地,那一瞬間,宋玉芝甚至覺得公主和太子就是她的皇天菩薩!

別說是有名無實的良娣了,就是當個低等宮女,她也甘願。

淩霜在宴會要結束時方返回清風榭,和貴婦太太們客套幾句便各自散了。

隔了兩日,宮裏便傳出了旨意,冊封賀蘭敏和宋玉芝為三品良娣,擇日入東宮侍奉。

消息一出,京城嘩然。

太子沒有選擇與高門勳貴聯姻,只選了兩個低品級的官宦之女,背後原因,卻讓人捉摸不透。

這一日政務不多,淩唯州到飛山宮的時候,才剛過酉時。

自局面穩定,他每日都要來這裏過夜,很少留宿東宮。

天氣漸熱,日頭正挂在房檐的一角,遲遲舍不得落下。

蕭沅瑩正帶着自春和朱草收集晾曬在石桌上的花瓣。

見淩唯州走進來,兩個丫鬟忙行禮退下。

蕭沅瑩卻好似沒看到他一般,只管将花瓣捧了,放進搗藥罐裏。

片片嫣紅從一雙欺霜賽雪的玉手中滑落,恰似紅梅映雪,清豔絕倫。

淩唯放在一旁看了會兒,見蕭沅瑩又取了一張曬幹的荷葉來,也撕碎了放進搗藥罐裏,杵成粉末,便問:“這又是做什麽?”

蕭沅瑩瞅了他一眼道:“還能做什麽,天兒馬上熱了,做些泡澡的浴粉,能清涼止癢。”

“為何還要放幹荷葉?”淩唯州認真請教道:“只這些花瓣便能止癢?我不信。”

“自然不能只放這些花瓣,還要放零香草,藿香,甘松,白芷,都锉成粗末,分成小份,用苎布盛了,再煮沸,便可以了。”蕭沅瑩停了手,認真回答道:“幹荷葉有消暑利濕,散瘀止血的功效,也常用來制藥的,太子殿下怎會不知?”

“你對我是越來越不耐煩了。”淩唯州臉上竟現出一絲失落,還煞有介事地嘆了一口氣,“我還不如留在東宮,雖則冷清,也好過受你的白眼。”

蕭沅瑩一聽這話,險些笑出聲來,一雙美目涼涼地看過去,譏笑道:“你倒委屈上了,兩個良娣陪你還不夠,那只能等良媛進宮了,那肯定熱鬧。”

“果然是因為這個。”淩唯州上前抓了蕭沅瑩的手腕,将她帶在自己懷裏,笑道:“你吃醋了?”

“你真是瘋了。”

淩唯州越湊越近,呼吸間清香與冷冽交纏,蕭沅瑩用力推了推他的胸膛,卻絲毫不動,又去反摳他的手,嘴上也不示弱:“你放心,我這輩子都不會因為某個人吃醋,有那閑功夫,還不如多制些浴粉。”

淩唯州發笑,反手扣住蕭沅瑩的手,湊至她耳邊将前因後果大概解釋了,末了說道:“怎樣,滿意否?再敢對我冷言冷語,非讓你知道我的厲害不可。”

蕭沅瑩只覺左邊臉頰被輕輕捏了一下,方回過神來,努力回想了一下淩唯州方才說了什麽,卻猶恐聽錯了。

“你是說,你只是為了應付你父親,不會真娶她們?”

淩唯州點頭。

“你......何必這樣,你畢竟是太子,我也沒那麽小氣。”

“哦?”淩唯州眼神戲谑,笑道:“你不小氣,但是你口是心非。”

蕭沅瑩臉有些燒,眼角餘光掃見綠蕪在院門口張望,忙推開淩唯州道:“別在院子裏拉拉扯扯了,我去看看晚膳備了什麽。”

“不用備膳了,今日高興,咱們出去逛逛,看見什麽吃什麽如何?”

“去哪?”蕭沅瑩低頭看了看再次被扣住的手腕,疑惑道:“天都要黑了。”

“你不會還沒見過京城的夜市吧,走,夫君帶你去見識。”

從飛山宮出來,經過一段人煙稀少的宮道,再越過一道石橋,繁華夜市的市井與煙火之氣便遙遙在望了。

戌時的京城仍是燈火輝煌,喧嚷熱鬧。

眼前是衣飾華麗的俊男美女,耳旁是各色小販的叫賣,聞到的則是花朵與食物的香氣。

蕭沅瑩吃了獅子糖、肉脯,嘗了荔枝膏、冷丸子,涼得牙顫,還買了一堆雜書、紙畫,逛得汗都沁出來了,但總覺得這一晚上并不真實,思緒都是飄的,腳也像是踩在棉花上。

淩唯州竟然說他不會再娶任何人。

這承諾有幾分真,幾分假。

又能維系多久。

他登基的時候嗎?

畢竟還沒聽說有哪個皇帝只有一個妻子的。

淩唯州很有興致,又拉着蕭沅瑩去看雜戲,聽評書。

蕭沅瑩仍是飄忽忽的,詞一字不落地聽了,卻全然不知講得什麽。

末了心想,就這樣吧,皇兄給自己選得這條路,定然是最好走的。

他燈盡油枯之時,遲遲不肯斷氣,就為了叮囑自己,自己又怎能辜負他呢。

蕭沅瑩和淩唯州從瓦子裏出來,正要回去時,卻聽身後一道驚喜的女聲傳來:“公主,是您嗎?”

蕭沅瑩回頭,見是一對年輕男女,男的瘦削高大,女的玲珑高挑,戴着面紗,仔細一看,竟是曲寧與商喜。

“商喜,是你?”蕭沅瑩揮手讓攔住兩人的暗衛退下,走近了說道:“真的是你們,聽說你們留在了寧陽,我還以為再不得見呢!”

兩人向蕭沅瑩行禮,商喜高興道:“公主,哦不,奴婢是不是應改口叫太子妃了。”

蕭沅瑩溫和一笑道:“無妨,你不要再自稱奴婢了。”

“是,太子妃娘娘,當時在寧陽城,曲寧聽從太子殿下的安排,留在那裏做了個校尉,這一留便是半年多,這次回來是告假省親,沒想到在這裏遇到您。”

“原來是這樣。”蕭沅瑩瞅了瞅淩唯州,有心替曲寧和商喜求個情,将他們調回京城,卻見他冷漠地望向一邊,并不打算接話,只得先罷了。

“那你們先在寧陽好好當差,若有難處,便去飛山宮尋我。”

“不敢勞煩您,今日能見太子妃一面,已十分榮幸了,方才一時高興,失口出聲,十分失禮,奴婢這便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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