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章
第 54 章
選仙大會結束，拜師大典開始。
葉逍遙與洛浩陵都站在高臺之上。
“我北冥君，自願拜入青楓門門下，從此必當勤奮刻苦，善待同門子弟，孝順師父，永遠忠誠于青楓門！”
“我洛鴻玉，自願拜入花月門門下，從此必當勤奮刻苦，善待同門子弟，孝順師父，永遠忠誠于花月門！”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請師父受弟子一拜。”
兩人雙雙跪下叩首。
接下來便是一系列的繁文缛節了，正常來說，能與青楓門仙主站在一起舉行拜師大典，那是多麽大的光榮啊，這種機會必定能使仙主銘記一生，只可惜，葉逍遙全程都是恍惚的。
半個多月前，他還和他最疼愛的小徒弟一起白天去人界打妖怪，晚上擠在一張床上睡覺，可誰又能想到，一切變得是這麽的突然呢？其實葉逍遙一直覺得自己虧欠北冥君一個像樣的拜師禮，想想當年，他那麽年輕，小北冥君也還小，他一句“小冥子，以後我就做你的師父吧，好不好？”，而小北冥君一句“師父”，他們就算綁定了師徒關系，而現在呢？當他的小冥子能參加令所有人都望塵莫及的拜師禮時，師父卻已經不再是他，說起來，還是自己太無能了吧？就像小冥子所說的，他又窮，又懶，可是明明知道遲早會走到這一步，聽着那一聲再熟悉不過的“師父”時，他的心卻還是如針紮般的疼。物是人非，那聲師父已經不再是叫他了，而叫他“師父”的人，也不再是他日日挂念的“他”了。
拜師大典結束後，洛鴻玉一臉興奮地領着葉逍遙往他的新仙堂走去，路過杜清澤時，杜清澤用複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便轉身離去了，葉逍遙也沒什麽好解釋的，便也當做什麽都沒看見似的跟着洛鴻玉離開了。
“哇，玉兒今天好開心！玉兒有師父了！”洛鴻玉畢竟還是個小女孩，能擁有一個師父就讓她感覺自己不再是被父母悉心呵護的小寶寶了，她也是一個大人了。
葉逍遙一路無言，他感覺自己的心都要碎了，面前這個蹦蹦噠噠，一臉笑容的女孩只會更令他悲傷。
“師父，到啦！”
葉逍遙這才擡起頭。
氣派寬闊的大門，上面用金字題着“花月門”三字，完全不同于他和小冥子之前住的那個小破門。
剛進入門內，就有一堆弟子圍了過來：“師父，師父……”
原來，他們就是洛浩陵賜予他的一百弟子。
果然，花月門變大了，更富麗堂皇了，也更熱鬧了，可是，他不在，葉逍遙的心便是寂寞的，無論有多少弟子都捂不熱他這顆已經冷卻的心。
“承蒙諸位弟子信任，葉某能成為諸位的師父，真是三生有幸，花月門是小仙門，葉某沒有資格在竹幽臺舉行拜師大典，還望諸位海涵，不過葉某可以在此保證，一定會将畢生絕學全部授予諸位，絕無保留。”葉逍遙拱手，誠懇地說道。
這些一個個年輕又陌生的面孔上帶着微笑，也紛紛真誠地說：“徒兒們也定當努力求學，絕不辜負師父！”
說罷還紛紛安慰着葉逍遙：
“今天那個叫北冥君的也真是太過分了，咱們偏要證明給他看花月門有多好！”
“師父不用将那狂徒放在心上，就當沒他便好。”
“師父，師父，您今天一定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就是就是！”
那一聲聲“師父”雖然叫得很熱情，但是卻像一根根針一樣刺入葉逍遙的心中，如果北冥君真的是欺師叛道，那麽或許眼前的情景，會令葉逍遙心中澎湃，會打起十足的精神與他的這些徒弟們共創更好的花月門，叫那狂徒看看。但只可惜，葉逍遙深知北冥君心中所想，他現在根本無力多管閑事，只是記挂着他唯一的小弟子。
他也無力答話了，只是像一具傀儡一樣被洛鴻玉領着走進了他的新房間。
這是一間很大的仙堂，各種起居用品齊全，還有許多奢華的裝飾品，和這比起來，葉逍遙感覺自己和北冥君以前住的就是個貧民窟！
“怎麽樣，師父？以後這裏就是我們的家啦！”洛鴻玉一邊興奮地說，一邊給葉逍遙倒了一杯茶。
葉逍遙的瞳孔猛地一縮！
“從今天起，這裏就是你的家啦！”這是當他領着小北冥君回到花月門後，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一提起“家”，應該是永遠不變而且還很溫馨的，可現在的葉逍遙明白了，原來“家”不過只是一處住所，是可以想換就換的。
他凝視着那茶杯裏上下翻浮的上好的茶葉，喃喃地道：“這兒不是家。”
沒有小冥子的家，還算家嗎？！
“可是，師父以後都要住在這裏了呀，所以這兒就是家！”天真的洛鴻玉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但葉逍遙卻覺得胸口一陣壓抑，他最怕聽到“以後”這個詞，曾經的他與小北冥君兩人住在這小小的花月門，雖然是以師徒相稱，但是他更多的還是扮演朋友的角色，會與小北冥君打打鬧鬧，從來都不拘泥于什麽禮節，偶爾小北冥君不聽話，他才會裝出一副師父的模樣來吓唬他，可是現在他雖身處于華麗的仙堂，有一百弟子，但卻覺得這兒再也不是家了，更像是個牢籠，他必須擺出一副師父的架子，不能再想以前一樣放任自我，和徒弟嘻嘻哈哈了，這顯然是不成體統的，不過也是，小北冥君不在身邊，他就算想開心也開心不起來。
“對了，師父，您現在可是有一百弟子了，而且在選仙大會上所有仙主也都認識了您，您又何必自謙自己是個小仙門仙主啊？”
洛鴻玉一手托腮，歪着頭看着葉逍遙。
“洛姑娘。”葉逍遙終是喝不下那茶，便輕放在了桌子上，“人呢，要時刻認清自己的身份，我更希望有些東西是我自己争取來的。”
葉逍遙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洛鴻玉沉默了片刻，然後笑着說：“我果然沒有看錯人，這種話，連我父親都不會對我說。”她垂下眼皮，“明明是很簡單的道理，但有些人卻總是假裝不知道，如此看來，能有勇氣說出來的，果真是大智大勇之人。”
洛鴻玉也是個聰明的女孩，以前青楓門也曾撥給過其他仙門一些弟子，說白了就是把他們門內最差的弟子打發給了其他仙門，和打發叫花子也差不了哪兒去了，但那些仙主從來不曾拒絕，反而像是受寵若驚一般，眉開眼笑地接受了，這就讓洛鴻玉很是瞧不起他們，至于剛才的話，她也只是随口一說，沒想到葉逍遙居然會說出這種委婉的話，而婉拒是一方面，更多的則是對青楓門仙主的嘲諷，洛鴻玉不僅不惱，反而開始從心底裏敬佩起這個她只有一面之緣的師父了。
“葉某慚愧。”葉逍遙自謙道。
“沒有什麽慚愧的，師父的話的确在理，玉兒受益匪淺。”洛鴻玉微笑道。
“謝謝你能這麽信任我，不過，你還是不要再叫我師父了。”葉逍遙道。
“怎麽？”洛鴻玉有些困惑。
“其實你根本就沒想來的吧，不過是因為看不慣小……呃，北冥君的做法。”葉逍遙揉了揉眉心。
洛鴻玉：“我承認，一開始我的确是有些意氣用事，不過現在我很高興我做出的決定。”
葉逍遙一臉疑惑地看着自信滿滿的洛鴻玉。
“北冥君那麽厲害，不就恰恰說明師父您也很厲害嗎？而且我開始發現，在師父這兒，我能學到比在青楓門更多的東西。”洛鴻玉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做人的道理。”
“……”葉逍遙有些無語，他實在想不明白堂堂青楓門仙主的女兒怎麽會喜歡認他這個無名之輩做師父，他還是抱着最後一絲希望說：“可是我很懶啊，頭發自己都不梳，而且還很挑食……”
當然，這些都是北冥君給他慣的……
洛鴻玉坦然道：“沒關系啊，現在花月門內有很多仆從，如果師父還不滿意的話，那玉兒可以親自……”
“啊……那倒不必……”葉逍遙猛地驚出一身冷汗，現在他才發現北冥君是個男孩簡直是太好了，至少曾經在只有一間仙堂的花月門內，洗澡睡覺什麽的兩人都不用避諱，雖說其實他倆也沒那種惡趣味互相偷看……
不過要是女弟子就完全不同啊！不說什麽梳發髻之類的可能的肢體接觸了，就是一個女弟子随意進出他的寝殿他都會覺得十分不舒服，可是不應該啊，自己年輕氣盛的，又是長年光棍一個，見到女人不是應該很興奮才對嗎？怎麽現在卻會有一種打心底裏反感甚至厭惡的感覺？但是他馬上就想明白了，或許是因為在他身邊叫他師父的不是“他”吧？細想起來，剛才聽着外面那些男弟子熱情地叫他“師父”，他也同樣從心底生出一股厭惡之情……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既然都已經舉行過拜師大典，那麽玉兒必将永生追随師父，忠于師父，所以也請師父接納玉兒吧，玉兒願為花月門二弟子！”洛鴻玉眼中散發出堅定的光芒。
“二弟子？！”葉逍遙震驚了，按理說，叛出師門的人便應永遠革除在此門的位置，而新來的洛鴻玉無疑是要成為花月門大弟子的，而她居然選擇當二弟子，這是向葉逍遙拿出了多大的誠意啊！
“是啊。”洛鴻玉說，“其實我最恨像北冥君這樣叛出師門的小人了，不過我看得出來，師父您心中還記挂着他，那我也沒必要做惡人，再說想取代也取代不了吧？在師父心中，大師兄只有北冥君一個。”
女孩子的心思果然還是細膩啊，他對北冥君的感情已經完全被這聰明的小姑娘看在眼裏了。
葉逍遙：“謝謝你，玉兒。”
洛鴻玉笑了笑，起身道：“師父一定餓了吧，我去吩咐仆從做飯。”
雖說葉逍遙正在開始慢慢接納這個新的花月門，但是有些陳年舊事，他還是必須要去做一個了斷的，而且他也知道，此刻在某個地方，有個人可能再等着他。
他也起身：“不必了，你先和你的師兄弟們吃吧，師父有事先出去一趟。”
洛鴻玉愣了一下，随即又露出了微笑：“好吧，那師父一定要早點回來哦！”
……
好吧，那師父您一定早點回來。
這句話，是北冥君在他出門去看望自己母親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在那之後，一切都變了……
葉逍遙緊咬了咬嘴唇，義無反顧地踏門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