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第 27 章
浴室裏水汽氤氲。
熱水嘩嘩而下, 澆去了一身疲憊,黎穗的眼睫毛上沾着水珠,眼前霧蒙蒙一片。
她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腰, 明明已經過去了兩三個小時, 但不知為何,那股被箍緊的力量感, 似乎依舊殘存在皮膚上。
往好了想,周景淮這次終于不跟狗比了。
升級到了人。
但是, 她當時為什麽會鬼使神差地回答“沒有”?明明這跟周景淮也沒關系。
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太熱了,黎穗感覺渾身都在發燙。
她想,果然還是和異性接觸太少了。
她把花灑關了, 收拾好自己,窩進被子裏。
手機上有幾條來自江灼的消息。
黎穗點開一看——
江灼:【今天的事,謝謝你。】
江灼:【所以有件事,感覺還是要提醒你一下。】
江灼:【我剛問你老公的助理, 他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江灼:【你老公助理說, 他對我沒意見,只是不喜歡我這個類型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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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穗:?
黎穗倒不至于因為這一句話, 就懷疑周景淮的取向有問題。
想起他今晚一連串的陰陽怪氣,黎穗的第一反應其實是:他不會是在吃醋吧?
但是, 吃醋的前提是喜歡。
周景淮喜歡她?
怎麽可能啊。
甚至,黎穗以前一直覺得, 他是讨厭她的,現在肯定不讨厭, 可以說是……多了一層婚姻關系、并且受爺爺所托所以對她多加照顧的朋友?
但都和喜歡兩個字八杆子找不着。
她覺得自己是被熱水澆得腦子發昏了,居然會想到這種可能性。
可是, 第二天吃着晚飯,擡眼看到近在咫尺的周景淮時,這個怪異的念頭,又不由自主地冒了出來。
餐桌上的氛圍,安靜得詭異。
黎穗的心裏仿佛有兩個小人在打架。
一個沖動地想開門見山問他,是不是吃醋了。
一個卻理智分析着,如果不是,她自取其辱,如果是,她必然要拒絕他的喜歡,那以後,該怎麽再和他同處在一個屋檐下?
不管是哪一種結果,是她來說好像都沒有好處。
“黎穗。”
黎穗正神游天外的時候,周景淮突然喊了她一聲。
“啊?怎、怎麽了?”
黎穗猛然回神,擡頭看到他的視線從手機屏幕移到了她臉上。
“沉野約我晚上打籃球,要一起去嗎?”
黎穗和他的兄弟們并不熟,他為什麽會問她要不要去?黎穗的腦海中再次響起警鐘。
“我……”
拒絕的話只開了個頭,卻又聽到周景淮補充:“舒杳也去,沉野擔心她無聊。”
原來是沉野拉她當陪客。
黎穗大學的時候,兼職過舒杳的直播助理,因此和她倒是很熟。
“那我去。”黎穗低着頭,自言自語,“好久沒見杳杳姐了,怪想她的。”
周景淮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看了一會兒,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倆人去的是驟雨大廈內部的室內籃球場,偌大的場館裏,除了沉野和徐昭禮,還有四個穿籃球服的男生,看起來都不過二十幾歲的年紀。
黎穗猜測,大概是驟雨科技的員工。
沒想到,這麽大的公司,上下級關系還挺和諧,還能約着一起打籃球。
看到他們進來,本來混在一起熱身的幾個人默契地停了下來。
周景淮先給黎穗一一介紹了他們,又轉頭對他們說:“我老婆,黎穗。”
她自己都以“老公”介紹過他了,聽他這麽說,倒也不驚訝,只是還沒來得及主動問好,就聽到四人默契地喊了一聲:“老板娘好!”
這次沒有上次那麽不适應了,黎穗客套地笑了一下。
除去一個裁判,另外六人默契地分開成了兩組各自熱身,徐昭禮看向已經換了籃球服的周景淮,主動問:“直接開始?”
周景淮掃了眼他手裏的籃球:“換一個。”
“這籃球怎麽了?”
“這個你們剛才和別人打過了。”
徐昭禮滿臉問號,張了張嘴,卻被沉野打斷:“換一個,這家夥又犯病了。”
黎穗疑惑:“什麽病?”
“公主病。”沉野說,“他以前就這樣,我跟別人去吃過的餐廳,他鐵定不願意再陪我去,要不是知道他這毛病,我都要懷疑他暗戀我了。”
徐昭禮罵罵咧咧地去一旁換球了。
黎穗滿腦子都是沉野剛才司空見慣的表情,以及那個“又”字。
原來,不是吃醋。
或者說,不是愛情意義上的吃醋。
他對別的朋友也這樣。
別人是中央空調,對所有人嘩嘩送暖風。
他是中央吸塵器,需要周圍人給他唰唰送獨一無二的寵愛。
還真是公主病啊。
黎穗不動聲色地松了口氣,還好沒問,不然真的是自作多情了。
心裏的包袱突然被放下,黎穗整個人都恢複了精神,她擡頭望去,看到不遠處舒杳正坐在看臺上朝她揮手。
她開心地揚起手也揮了揮,看向周景淮道:“我去找杳杳姐!你們慢慢打。”
說完,就腳步輕快地溜了。
沉野的視線,也從那頭收了回來,手肘撞了撞周景淮的手臂:“你怎麽回事兒?要演戲好歹提前說一聲,怎麽還臨場發揮,編瞎話也需要時間啊。”
周景淮看着那和剛才截然不同的愉悅身影,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我終于理解你以前為什麽不表白了,光是透露點苗頭,離婚倆字就差刻額頭上了。”
他拍拍沉野的肩膀:“謝啦。”
話音剛落,徐昭禮抱着新籃球跑了過來,遞到周景淮面前:“這下行了吧?景淮公主?”
周景淮打量了幾眼那球,欠揍地輕啧一聲:“太新了,還是比較喜歡剛才那個。”
“……”徐昭禮拿着球就往他身上砸,被周景淮反手接住。
一張三對三的籃球賽,就這麽正式開始。
黎穗對于籃球,不說一竅不通,只能說,能看懂球進沒進。
見一旁舒杳看得興起,時不時還拿手機出來拍幾張,黎穗忍不住好奇地問:“杳杳姐,你看得懂嗎?”
“看不懂。”舒杳溫柔地笑笑,“主要看一個帥。”
“……”
帥,嗎?
黎穗弓着腰,手肘抵在大腿上,雙手捧着臉蛋,百無聊賴地盯着不遠處。
周景淮一隊目前是進攻方,三人分散站立,各自面對着一位防守員。
沉野右手持球,背對着防守方,向周景淮移動,借着周景淮那邊的防守注意力也被吸引過來的時刻,他輕輕把籃球往前一抛。
籃球越過對方球員的頭頂,穩穩落在周景淮手中。
周景淮順勢起跳,籃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線,精準無誤地落入籃框中。
“哇哦~”
球場上傳來徐昭禮的歡呼聲。
周景淮回頭看了眼籃框,手背擦去額頭上的汗水,奔跑向另一側時,他似乎不經意地投來一個眼神。
但距離較遠,速度又快,黎穗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看錯。
或許,他只是随便看看而已。
沒一會兒功夫,周景淮又進了一個三分球。
本來沒什麽大興趣的黎穗,此刻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不得不說,還真是……挺帥的。
這場籃球賽,在半小時後落下帷幕。
周景淮一方以15分的明顯優勢,毫無疑問地贏了這場比賽。
“走吧。”一旁的舒杳拍拍她手臂。
黎穗不解:“去哪兒?”
“去給他們送點兒水。”舒杳說着,從包裏掏出三瓶礦泉水,把其中一瓶塞進她懷裏。
黎穗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她拉到了球場上。
舒杳把手裏的兩瓶給了沉野和徐昭禮,黎穗的視線從水移到周景淮臉上,略帶尴尬地遞了出去:“吶。”
周景淮接過,擰開瓶蓋,仰頭時,随着吞咽的動作,略顯鋒利的喉結上下滾動。
黎穗以前看談霄打籃球的時候,看過不少男生,打完球身上都是髒兮兮的,衣服上沾滿了汗漬和灰塵不說,有些人還動不動就自以為很帥地撩起衣擺擦額頭上的汗,殊不知露出的只有圓鼓鼓的小肚腩。喝水的時候也是狼吞虎咽,喝一半,漏一半。
但周景淮這個人,似乎連這種運動完本該最狼狽的時刻,都是幹淨得體的。
衣服幹幹淨淨,喝水的時候也是不急不緩。
黎穗正胡思亂想的時候,沉野低頭親了舒杳一口,牽着她的手,拍了拍周景淮的肩膀:“先走啦。”
周景淮擺擺手,“快滾”兩個字都蘊含在無語的表情裏。
徐昭禮也跟着倆人出了籃球場。
晚風徐來,徐昭禮喘得跟耕了百畝地的牛一樣,無語地對身邊的倆人說:“你們覺不覺得周景淮今天很奇怪?平時跟個懶蛋一樣,抽他都懶得動,今天倒是一分接一分地得。”
沉野嗤笑一聲:“老孔雀開屏。”
徐昭禮感覺有點懂了:“你怎麽這麽了解?”
舒杳從他身側探出一個腦袋:“他有經驗。”
沉野:“……”
*
黎穗試着拍了拍球,但就連拍球都跟老奶奶過馬路似的,顫顫巍巍,別說投籃了。
她洩氣地垮了肩膀。
靠着籃球架的周景淮放下手裏的礦泉水瓶,撿起籃球走到她身邊。
“以前沒打過?”
“沒有。”
周景淮有節奏地拍打着手裏的籃球,不經意似的道:“沒人教過你?”
這兩個問題有什麽區別?
黎穗再次搖頭。
“試試。”周景淮的掌心托着籃球,遞到她面前。
黎穗接過,雙手捧着舉過頭頂,卻有些猶豫:“這樣?”
“角度不對。”周景淮閑散地蹲在一旁,發號施令,“腿分開一些,微微彎曲。”
黎穗立刻照做。
“右手張開,放在籃球上方,左手貼着籃球側面,然後擡起球,靠右手手腕和手指發力。”
“等等等等……”黎穗感覺自己的腦子跟剛換新一樣,每個字都聽到了,但組合在一起完全沒懂。
她無語地說:“哪有人教籃球跟你一樣純口頭教學的。”
周景淮眉梢輕挑:“你确定要我手把手教?”
“确定。”
“行。”周景淮繞到她身後,右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黎穗雖然看不到身後的人,但她知道,此刻倆人之間的距離只有咫尺之遙,他明明除了掌心之外,沒有一個地方跟她産生了直接接觸,她卻甚至覺得自己的後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溫度。
這一刻,黎穗有點後悔了。
她本能地縮了縮手,周景淮卻沒松開,帶着笑意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不是你要我手把手教?”
他太理所當然的語氣,讓黎穗不由懷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
她把雜七雜八的念頭都趕出腦海,逞強道:“我就是換一下姿勢。”
“哦?”周景淮将她的右手按在籃球上方,骨節分明的手指,将她的五指輕輕撥開,“左手貼在籃球側面。”
“啊?”黎穗懵懵回神,“哦。”
周景淮的右手适時松開,移到了她的手肘下,将她的手臂慢慢擡起,幫她找到正确的姿勢。
“瞄準籃框,手腕和手指發力。”
随着周景淮話音落下,黎穗用力将籃球抛了出去,這一回比剛才好多了,雖然沒中,但起碼砸中了籃板。
黎穗又按照他教的練習了三次,沒有一回投中的。
她自言自語似的嘟囔:“我換個別的方法。”
往前走了兩步,雙腿彎曲,她跟捧了塊石頭似的捧着籃球,不太美觀地用力往上一扔。
球砸中籃框之後,轉悠了一圈,穩穩掉入框中。
“……”
籃球場寂靜得只剩下籃球砸地的聲音。
黎穗氣得踹了他一腳。
“你那裝逼投籃法沒半點用!”
周景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