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第 53 章
酒店外, 雷聲作響。
套房裏,卻是一片死寂。
于梁看着工作室郵箱裏收到的匿名郵件,臉色鐵青。
談霄剛從浴室出來, 正拿毛巾擦着頭發, 看到經紀人這副表情,順口問了句:“怎麽了?”
于梁把大腿上的手提電腦放到茶幾, 畫面一轉,一行顯眼的大字映入談霄的眼簾——
【我手裏有談霄的料, 給我200萬,否則我爆到微博,他的星途就毀了。】
工作室的郵箱地址就挂在談霄的微博簡介上,每天都能收到很多奇奇怪怪的郵件, 于梁工作這麽多年,自然有甄別的能力,但這封,卻讓他搖擺不定。
因為談霄這人的性子, 确實不好琢磨, 于梁還真不确定,他出道前有沒有什麽黑料。
“你出道前……”于梁盡量委婉地問, “沒幹過什麽,不合适的事兒吧?”
談霄不甚在意地掀起眼皮, 看他一眼:“逃課算嗎?”
于梁眼前一黑。
“打架算嗎?”
于梁掐起了人中。
幸好,談霄沒再說出更勁爆的內容。
于梁緩了緩, 理智分析:“逃課打架,這種事情按照常理來說,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到不了要毀你星途的地步啊, 你再想想有沒有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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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腦袋中警鈴大作:“交過女朋友嗎?”
談霄沉默不語,就在于梁覺得心都快稀巴碎了的時候,他才低聲回答:“沒有。”
于梁如釋重負,卻也更費解了:“那就奇了怪了,難不成又是黑粉惡作劇?”
談霄面無表情地蹲下,雙手在鍵盤上移動。
于梁吓一跳,立刻彈了過去:“你幹嘛?”
話音剛落,談霄的回複就發了出去:【料呢?】
那頭顯然是一直在蹲守,不到一分鐘,就回了郵件。
內容只有一張圖片。
在發現談霄臉色大變的瞬間,于梁立刻拿過電腦,放大了圖片,那像是從筆記本上撕下來的,只有兩行簡短的文字——
【我的喜歡從來不比你少。】
【等我回來。】
“這真是你寫的?”
談霄突然感覺腦子一陣陣脹痛,他按了按太陽穴:“五年前。”
“寫給誰的?”
“黎穗。”
“好耳熟的名字……”于梁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節目裏那個?”
談霄“嗯”了一聲。
“靠!我就說你為什麽一定要去參加那個節目!”于梁的大腦飛速轉動,安慰談霄的同時也像在安慰自己,“別急,我們冷靜分析一下。”
談霄起身,不甚在意地給自己倒了杯水:“不用理。”
于梁卻急得跳了起來:“不理他,他萬一去賣給狗仔呢?雖然咱是演員,有點過去了的情情愛愛也正常,但對你粉絲來說,打擊肯定還是巨大的。”
談霄篤定道:“他很顯然已經找過了。”
“你說什麽?”
“同樣是賺錢,賣給狗仔是最安全無憂的方式,他何必铤而走險選擇勒索?”談霄冷笑一聲,“無非一種可能,狗仔不願意買。”
“你的意思是……”
“這封信,沒有署名,我五年前的字跡和現在也相差很大,甚至連寫給誰的都不知道,就算放出去,否認就是了,誰能證明這是我寫的?狗仔也不傻。”
“那萬一對方手裏還有其他證據呢?”
“如果他有強有力的證據證明這确實是我寫的,他不會只要200萬,狗仔也不會不買。”談霄扯了扯嘴角,“他現在無非是賭我心虛,會願意用這點小錢買安寧。”
“有道理。”于梁釣着的一顆心,稍稍落了地。
而談霄的注意力,卻完全不在如何解決這件事上,他想的只是,這封信照理來說,應該是在黎穗手裏的。
為什麽會變成其他人拿來威脅他的把柄?
難不成當年,蘇天明根本沒有幫他把信交給黎穗?
談霄的雙眸仿佛覆上了一層冰霜。
他立刻給蘇天明打了個電話,幸好五年過去,蘇天明并沒有換電話號碼。
“喂,誰啊?”
“我,談霄。”
蘇天明驚喜道:“談霄?你換電話號碼啦?怎麽想起給我打電話了?我最近剛看……”
“天明,高考最後一天,我讓你轉交給黎穗的信,你給了嗎?”
“給了啊!你不是說怕影響她高考,讓我等高考結束後再給她嗎?我特意等着呢,但是她高考結束就去找老師了,一直沒有回教室,我爸媽又在校門口等我,我就塞她課桌裏了。”
“她去找老師?”
“對啊,你還不知道啊?”蘇天明滔滔不絕道,“也對,你這幾年沒和老同學有什麽聯系,不知道也不奇怪,當年高考最後一門前,黎穗被人鎖廁所裏了,你知道誰幹的不?居然就是你那個同桌!陳輝。”
“我是真沒想到他居然是這樣的人!虧我之前還把他當兄弟,結果連我的錢都騙,現在人都聯系不上了。”說到最後,蘇天明甚至帶上了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屋外突然響起一聲雷鳴,談霄握着手機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瓢潑的大雨,一時之間,僵了動作。
陳輝這個名字,在他記憶裏已經不甚清晰,只記得雖然是同桌,但倆人交流卻很少,但他偶爾能感覺到,陳輝對他并無善意。
可陳輝和黎穗,應該是無仇無怨的,他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談霄的腦海中,湧起一個大膽的猜測:“你塞信的時候,陳輝在嗎?”
“陳輝……”蘇天明想了想,“好像是在的,他當時找我對選擇題答案來着。”
“謝了。”
還不等蘇天明再說什麽,談霄挂了電話,思緒卻一片混亂。
他一直以為,她收到了信,所以在校慶那天,隔着遠遠的距離,看到她和一個男人相偕離去的背影時,即便清楚,她沒有等他的義務,但他依舊本能地感到不爽。
在節目裏遇到時,由于周景淮的到來,這種不爽,層層疊加。
以至于他明明在見面前準備了很多話,卻一句也沒說出來,留給她的印象,大概也只剩下冷漠無禮。
可是現在,他才知道,原來老天給他開了這麽大一個玩笑。
她從來都不知道那封信的存在,而陳輝把她關進洗手間,只怕源頭也是他。
所以在她的記憶裏,他是不是只是一個,不辭而別的騙子?甚至還是一個,差點間接害她錯過最後一門高考的掃把星。
難怪,這段日子她對他,會是那般決絕的态度。
一道閃電劃過,将落地窗上的倒影割裂。
談霄轉身,從茶幾上的煙盒裏取出一支,袅袅煙霧,卻沒有遮住他冷凝的神色。
他直截了當地再次朝勒索者提問:【我們認識?】
這回,那頭過了快三分鐘才回複郵件:【不認識。】
如果說剛才只是懷疑,那這個回複,讓他基本确定了,對方就是陳輝。
于梁還在茶幾前踱來踱去,但情緒倒是穩定了很多:“能拿到這封信,又在這個節目播出的時間點來勒索,很顯然是看節目的時候認出了你倆,所以……是熟人?”
談霄:“嗯。”
“那還無視嗎?”
“不。”談霄把煙按滅在煙灰缸裏,眼底閃過一絲狠戾。
他最後給對方回過去一封郵件。
【錢我可以給,見面聊。】
*
傍晚時分,雨還是淅淅瀝瀝下個不停,不僅客流量下跌,連帶着讓人的情緒,也陷入低迷。
臨近歇業,黎穗的小店,迎來了一位特別的客人——
談霄的經紀人。
黎穗曾經在新聞照片裏看到過他,所以并沒有懷疑他的身份,只是不了解他來的目的。
于梁回頭看了眼,确定身旁無人,才壓低了聲音好聲好氣地說:“黎小姐,談霄不方便下車,能否去車裏說話?”
“我覺得沒這個必要吧。”黎穗語氣溫和,态度卻很堅決,“好像沒有什麽需要說的。”
“是關于,一封信。”于梁面露焦急,連帶着說話也提了速度,“五年前,談霄給你留了一封信,但并沒有到你手裏,而是被一個叫陳輝的拿了,現在他反過來威脅談霄,不給錢就要曝光。”
黎穗收拾工具的雙手陡然停下,突然想起陳輝那天在學校儲藏室裏,情急之下對她說手裏有談霄想給她的東西,難不成,就是這?
他既然那麽恨談霄,為什麽不直接曝光,讓談霄陷入輿論漩渦,而要選擇勒索?黎穗不禁覺得諷刺,看起來在錢面前,讨厭也可以不值一提。
怕她不信,于梁把一張A4紙遞到了黎穗面前。
黎穗接過一看,紙上打印的确實是幾封威脅信件,以及談霄寫給她的,那封簡短的信。
她的目光停留在“等我回來”四個字上,聽到于梁又說:“我聽談霄說,你現在是周景淮的妻子,這封信一旦被放上網,被牽扯進來的遠不止談霄一個人。”
黎穗的右手,不自覺地把紙攥出了褶皺:“這封信上沒提我。”
“現在不能确認,對方有沒有其它證據。”
黎穗陷入了猶豫,如果對方真有證據證明,這封信是談霄寫給她的,不僅她的生活可能面臨各種争議,她最不想的,還是扯上周景淮。
把紙剛放下,又想起市集人來人往,她轉手把它折好,塞進了牛仔褲口袋。
跟着于梁來到南門一處偏僻的角落,那裏果然停着一輛低調的黑色奧迪。
見于梁拉開車門,黎穗俯身确認裏面坐着的确實是談霄,這才坐了進去。
于梁并沒有上車,而是一直在外面守着。
黎穗不等談霄開口,便問:“你打算怎麽解決?”
談霄弓着脊背,手臂搭在敞開的大腿上,右手指間夾着一根香煙,卻并沒有點燃。
不知道是不是過于疲憊,他的聲音沉得有些發啞:“放心,錢轉了,人也抓了,證據确鑿,這個數字夠他判十年以上。”
“那信……”
“不會曝光的,就算曝光也不會和你扯上關系。”
黎穗松了口氣的同時,卻也明白過來,于梁剛才那些話,無非是為了把她騙上車。
黎穗眉頭輕蹙,有些無語:“你既然都解決了,那為什麽還要來找我?”
談霄這才偏過頭來,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你不知道我為什麽來嗎?”
“如果你想說,你當年沒有不告而別,那已經沒什麽意義了。”黎穗頓了頓,神色淡然道,“沒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她轉身想要推開車門,右手手腕卻被人拉住。
黎穗沒看到談霄的神情,卻聽到了他壓抑的嗓音。
“如果當年你看到了這封信,現在會不一樣嗎?”
*
如果她看到了那封信,現在會不一樣嗎?
浴室裏水汽氤氲,這個問題只在黎穗腦子裏留存了幾秒鐘的時間,就徹底消散了。
不會不一樣。
這是她給談霄的答案,似乎,也是給自己的答案。
物是人非,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誰必須原地等誰的道理。
黎穗換上睡衣,一推開浴室門,就看到周景淮一臉坦然地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翻閱着她書架上那本《暴雨将至》。
“……”黎穗本能地沖過去把書從他手裏奪了過來,又覺得自己反應太大,于是默默合上,解釋道,“特、特簽本,比較貴重。”
周景淮看上去倒是沒有在意,又換了本《如何正确吵架》。
黎穗正想問他怎麽還不回自己房間,卻突然想起來,她今天好像忘記打電話給管家,讓他安排師傅來修燈了。
本來準備休息時間打電話的,結果白天忙,又遇到談霄的事情,就徹底忘了。
她無奈問:“你今晚還睡這兒嗎?”
“嗯。”周景淮回答得理所當然。
黎穗也習慣了,插上電吹風的插頭道:“那你去洗澡吧。”
大概二十分鐘後,周景淮從浴室出來,掀開被子上床的動作,熟練到仿佛做過無數次。
黎穗之前的時候,看到他上床還會往旁邊挪一挪,現在也好像已經完全沒有了邊界感,松弛到還能把手機遞過去給他看剛看到的冷幽默段子。
或許就是太過松弛了,第二天早上醒來,黎穗發現,自己居然把他的手臂當成了枕頭,左手還非常不要臉地搭在他腹肌的位置。
不過幸好,周景淮還沒醒。
她正想故技重施,假裝睡懵了翻身遠離他,周景淮卻突然也跟着翻了個身,右手圈在她腰上,順勢将她摟進了懷裏。
後背緊緊貼着他的胸膛,黎穗騰地紅了臉。他像是半夢半醒,下巴蹭了蹭她的發頂,慵懶的嗓音随之響起:
“早餐想吃什麽?”
黎穗把腦袋埋在枕頭裏裝死:“芝士火腿三明治。”
“嗯。”周景淮低低應了一聲,松開她,掀開被子下床進了洗手間,動作自然到像是完全不覺得剛才的親昵有什麽問題。
黎穗閉着眼睛緩了緩,才下床拉開窗簾,雖然沒下雨了,但屋外還是灰蒙蒙一片。
她無語地嘆了口氣,這鬼天氣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轉晴。
幸好今天休息,不用坐在小店裏看看一天陰沉沉的天色。
她伸了個懶腰,洗漱完走出卧室時,三明治已經擺在她的座位前,旁邊還放着一杯溫熱的牛奶。
黎穗環顧四周,發現周景淮正站在陽臺的洗衣機前,準備把衣服往裏放。她拉開椅子,坐在餐桌邊大快朵頤。
不多時,身後響起腳步聲。
黎穗擡起頭,正想誇誇他今天做的三明治好吃,卻看到他的左手把一張皺皺巴巴的白紙,放到了桌沿。
指尖抵着,白紙被推到她面前,周景淮低沉的嗓音裏聽不出情緒。
“你褲子口袋裏的,忘記拿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