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二更)

第58章 第 58 章(二更)

“你早就知道?”

黎穗眼神微顫, 追問:“什麽時候?”

“第一次,你和你爺爺來周家吃飯的時候。”

那不就是她和周家故事的最開始?

怎麽可能這麽早?

黎穗不太信:“你怎麽知道的?”

“當時,我媽問你, 你爸媽呢, 你開口想說話,但被你爺爺打斷, 他說,你爸媽因為車禍去世了。”周景淮頓了頓, 說,“但你爺爺,看起來并不擅長撒謊。”

“我媽認你作了幹女兒,但面對一個對于這問題都要撒謊的老人, 我不可能不做一點調查。”

黎穗突然有些明白了:“所以最開始的時候,你對我很冷漠,是因為,你覺得我們不誠實?”

“一部分吧。”周景淮無聲嘆了口氣, 把她從竈臺前拉開, 生疏地打開了爐竈開關。

黎穗看着他熟練把菜下鍋,站在一旁執着追問:“既然你早就知道了, 那你真沒猶豫過嗎?”

“猶豫什麽?”

“猶豫我們不合适。”黎穗目光澄澈,話語裏感覺不到自卑, 倒像只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

“哪裏不合适?”周景淮悠然自得地睨她一眼,“就因為我修電線比別人貴二十?”

“……”黎穗被他噎了一下, 突然想起一年多前,爺爺的癌症還沒有被确診複發的時候, 她和爺爺曾經發生過一次争執,就是因為這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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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 周景淮已經回到國內工作,但倆人的接觸依舊不算多,臨近他生日,爺爺神秘兮兮地把她拉到了屋後。

他從口袋裏掏出了幾張鮮紅的紙幣,塞到她手裏:“景淮要生日了,你這幾天給他買個生日禮物,就說是你用兼職的錢買的。”

以往周景淮生日一直都在國外,也沒過生日的習慣,所以這是第一次,爺爺讓她準備禮物。

黎穗沒有接,只問:“為什麽?買我可以買,送就說是您送的。”

“景淮那麽好的孩子,你多跟他接觸接觸。”

這話裏的讨好和撮合意味太過明顯,黎穗幾乎本能地拒絕:“我不要,我又不喜歡他,我倆根本不可能的。”

“為什麽?”爺爺看上去有些失落。

“因為我們根本不适合。”

“哪裏不合适?”

“哪裏都不合适啊……”黎穗搜腸刮肚想找到一個強有力的理由,卻一無所獲,最後破罐破摔似的,她直接扔出一句:“而且我還是喜歡談霄。”

雖然純屬瞎扯,但她知道,只有這個理由,爺爺會信。

果不其然,爺爺一聽這話,就杵了杵手裏的拐杖,吹鼻子瞪眼:“那小子到底有什麽好?整天冷着一張臉,跟所有人都欠他八百萬似的,你跟那小子在一起,每天開心嗎?”

“我喜歡他我就開心。”黎穗硬着頭皮反駁,“反正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喜歡周景淮的!爺爺!您別逼我了。”

……

回憶如滔滔流水湧進腦海。

黎穗努力思考着,自己當初信誓旦旦的原因,倆人究竟哪裏不合适?

很奇怪,這明明從一開始就刻在她腦子裏的“判定”,過去五年了,她依舊找不到一個佐證。

是吃不到一起?明明他們的口味很合得來。

是聊不到一起?明明他們有來有往的時候,可以怼一晚上。

還是……睡不到一起?

最近每天同床共枕,她也睡得挺好的。

奇怪,那她當初到底是為什麽,就認定了倆人不合适呢?

黎穗搖搖頭,一時啞口無言。

*

村裏沒有什麽娛樂項目,更何況是在這大雨滂沱的夜晚。飯後,倆人收拾完餐桌碗筷就上了樓。

二樓一共三間卧室,門都開着,可以看到其中兩間的家具上還都罩着防塵罩。

只有主卧收拾得幹幹淨淨。

黎穗想起本來是讓他收拾房間,她來做飯的,結果因為一通插曲,最後飯還是給他做了,估計還沒來得及收拾另一間。

黎穗主動道:“我去給你收拾。”

她剛邁出一條腿,手腕卻被人抓住,黎穗擡頭,對上周景淮坦然自若的目光。

“節省點工作量吧。”周景淮照搬了她下午的話,強調道,“我覺得,一間也能睡。”

“……”

轟隆一聲雷鳴,打破了走廊裏的寂靜。

黎穗本能地瑟縮了一下,結結巴巴道:“那随、随便你吧。”

周景淮的大拇指輕輕摩挲過她手腕那塊凸起的骨頭,松開她進了卧室。

黎穗其實也習慣了,反正這幾天家裏的燈雖然修好了,但周景淮說新燈泡太亮,照得他眼睛疼,最終還是在她房間睡的。

而且黎穗不得不承認,打雷的時候有周景淮睡在她旁邊,的确可以轉移她大部分的注意力。

這一夜,黎穗甚至忘了要戴耳塞。

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她突然想起,今年一共就打了三次雷。

第一次,周景淮突然回家,她和周景淮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電影,看了大半夜。

第二次,外面洗手間的燈碎了,周景淮就此開啓了蹭床的生活。

第三次,也就是今天。

巧的是,每一次打雷,周景淮居然都在她身邊。

這是不是有點……太巧了?

黎穗突然頓悟,她翻了個身,左手在黑暗中扯了扯周景淮的睡衣袖子:“周景淮,周景淮。”

周景淮閉着眼睛,“嗯?”了一聲。

“你——”黎穗頓了頓,最終還是問了出來,“你是不是知道,我怕打雷?”

周景淮沉默片刻,也翻了個身,倆人隔着二三十厘米的距離,在黑暗中無聲對視。

“嗯。”他低聲承認。

“你這又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前年暑假,搭車那次。”

前年暑假……

黎穗默不作聲,思緒卻不由自主地被帶回了前年暑假的那個雷雨夜。

那天她在商場奶茶店結束晚班的兼職,出了商場大門,才發現外面雷聲大作。

她沒有帶傘,商場已經關門,這種天氣,她也不好意思讓舍友特意出來給她送傘。

本來想在門口等雨勢變小再走的,中途周芷玉卻正好打電話過來,問她明天去不去吃飯的事情。

大概是聽到了她這頭的動靜,周芷玉擔心地問:“穗穗,你在哪兒呢?怎麽這麽吵?”

“幹媽,我還在商場門口。”黎穗站在柱子後避開風雨,扯着嗓子,“雨太大了,我等雨小一點再回去。”

“你沒帶傘啊?那早點跟我說啊,哎喲!”周芷玉急道,“是中央商場嗎?景淮的公司離那兒不遠,我讓他去接你!”

“幹媽,不……”

“你等着,很快就到!”

不等她拒絕,周芷玉就挂了電話。

四周又濕又熱,耳畔是震耳的雷聲,一道閃電将夜色劈開,照亮了黎穗蒼白的臉色。

黑暗本就容易讓人多想,她蹲在柱子後,腦子裏閃過無數兒時的畫面,驅趕、呵斥、哭泣……

但這種恐懼并沒有持續多久就被汽車的剎車聲打斷,車燈的光亮刺破雨幕,直直射了過來,就像一個保護罩一般,将她護在了裏面。

黎穗額頭前的發絲,被飄進來的雨水打濕,連帶着睫毛也濕漉漉的。

視線朦胧,她撐着柱子起身,就看到周景淮撐着一把黑傘,快步朝她跑來。

……

想到這,黎穗好奇地問:“我那天表現得很明顯嗎?我明明在車上一句話都沒說。”

周景淮輕笑一聲:“就是因為你一句話都沒說。”

“真是老狐貍。”黎穗低聲嘟囔。

安靜了一會兒,周景淮突然問:“為什麽怕打雷?”

“其實,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原因,就是小時候跟着爺爺走街串巷,有時候遇到雷雨天,我就披着小雨衣,坐在爺爺的三輪車上。頭頂雷聲轟鳴,每一次閃電,都清晰可見,那時候我就覺得,打雷閃電真是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好像下一秒就會被劈死。”

“但是後來我又想,我又沒做過什麽壞事,就算要劈,也不應該劈我。”黎穗眨眨眼,貼心地說,“像你這樣的,出門就一定要注意安全。”

“……”周景淮氣笑了,伸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我怎麽覺得你最近越來越牙尖嘴利了?”

“不知道,夫妻嘴吧。”

“什麽?”

“別人夫妻相,我們夫妻嘴。”

“……”周景淮被她的一本正經逗到,悶笑了好幾聲,才把話題拉回正事上,“老板娘說的那些話,為什麽不直接跟我說?”

“就……”黎穗糾結了半天,找不到一個自覺合理的理由,最後只模棱兩可地說,“阿姨喜歡演戲,我想着,正好給她一個舞臺。”

周景淮哼笑一聲,給面子地沒再追問,但這個問題卻一直萦繞在黎穗的腦海。

她為什麽不直接說呢?

明明,對于自己的身世,她向來不在意,小時候遇到其他小朋友說她是被撿來的,她會理直氣壯地說:“對啊,因為我漂亮,我爺爺才會撿,要是你們的話,根本沒人要。”

然後氣得其他小朋友哇哇大哭。

長大後,在無數次面試中被問到關于父母的問題,她也總是能很坦誠地告訴對方,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

但面對周景淮,她好像第一次,不知道如何開口。

她雖然不會因此自卑,卻不代表,別人不會因這事兒對她抱有偏見。

她無所謂任何人對她的評價,卻有些害怕,真的在周景淮臉上,看到鄙夷的神色,即便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

所以,她選了一個迂回的方式,讓他從側面知道這件事。

時至今日,她好像不得不承認,周景淮在她心裏的分量。

不管是朋友、親人,還是……

作為真正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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