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記仇也記恩
夜色深郁,就像一團攪不開的濃墨。
一輛幾乎要被埋沒在這黑暗中的貨車,穿梭在僻靜的小路上。
兩盞刺眼的大燈照亮周身詭異的濃郁樹林。
車上,蘇尋緊緊的握着方向盤,目光深邃而冷決。
放在一邊的手機裏,标準的女聲不斷的重複回響,毫無溫度的聲音讓蘇尋的心一點點下墜。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大哥,幫幫忙,開機啊!
霎時,突然從密林間閃出來一個黑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車下滾了過來,蘇尋猛踩剎車,冷汗濕了衣襟。
待蘇尋看清,原來是一只兔子,渾身長着灰色的絨毛,燈光照進它的眼睛裏,散發着讓人頭皮發麻的綠光。
重新踩動油門,一路向西。
穿過那條靜谧的小路,蘇尋看到了立在岔路口的警示牌,被風霜雨雪打磨的泛舊木牌上,寫着六個大字。
生人勿進,鬼村。
猛打方向,蘇尋連遲疑的時間都沒有,一腳油門竄進了鬼村的路。
周圍是兩排高樹,地面曲折泥濘不堪,車輛颠簸。
燈光晃動,被風吹動的萬千樹枝茂葉搖搖擺擺,印在地上張牙舞爪,陰沉駭人。
越往裏走,越荒涼,最後映入蘇尋眼簾的,是一個破舊的村落,說是村落不如說是,還存留着幾棟稀稀拉拉土房的荒涼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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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處是破落的,連屋頂和大門都沒有的土屋,歲月洗禮,不少土屋多坍塌了,只剩下四面漏風的牆壁,一起風土塊就簌簌而落,塵土飛揚。
蘇尋知道,已經進了所謂的鬼村,剎車,從車上跳了下來。
大燈沒關,蘇尋站在車邊看着眼前的頹然景象,一顆心跳的劇烈,她的膽子并不小,但只身一人來這種詭異十分空無一人的地方,心裏還是犯怵。
“喵……”
随着一聲尖銳的貓叫,一只通體黑色的黑貓,猛然躍上了坍塌的牆頭上,一雙發着綠光的眸子緊緊的盯着蘇尋。
蘇尋吓得一個哆嗦,心底之下的恐懼之意都被喚醒,嗓子裏像是被什麽卡住了,她緊緊的咬着牙齒,手上緊緊的攥着手機,咽了口唾沫。
風聲起,樹葉窸窣,樹影在地上晃動,就像黑暗中伸向她的鬼手。
“騾子!”蘇尋往前走了幾步,朗聲喊道。
回應的他的除了空蕩蕩的回音,就只剩那只黑貓被驚吓住的低鳴:“喵~”
腳下是粘稠的泥土,周身荒草叢生,蘇尋壯着膽子慢慢的順着一條隐僻的小路朝裏走。
那些廢棄的土屋,就像長着血盆大口的妖物,随時準備吞滅她。
奈何,蘇尋現在連害怕的心思都沒有,她渾身打着哆嗦,加快腳步,每走一步,就大聲的喊:“騾子!”
村落尚存的屋子寥寥無幾,很多已經坍塌的只剩下一米不到的土堆,羅勒如果是遇到危險要躲的話,也會躲進能擋風避雨的室內。
蘇尋繞開那些不可能,直逼還完好的房子。
“騾子!你在哪!”蘇尋推開眼前的木門。
嘭!搖搖欲墜的木門經受不住搖晃,掉落在地上,砸在了雜草堆裏,發出沉悶的響聲,響聲擊在蘇尋的心尖上,幾乎要把她磨瘋了。
鞋子踩在布滿垃圾的地上,那些不知名的塑料吱呀作響,蘇尋目光所及的除了手機能照亮的部分,其餘的都是黑暗。
半個小時。
蘇尋整整轉了半個小時,她腦海中除了要盡快找到羅勒,其他的視若無睹充耳不聞,她怕自己稍微一分神就會恐懼到後退。
驀然,蘇尋聽到了一聲輕微的響動,似風非風。
她猛然一腳踹開,挂在牆上搖搖欲墜的半扇木門,打亮腳下的路沖進了土屋。
一股熟悉的氣息襲上蘇尋的鼻尖,蘇尋的眼神猛然一晃,照亮了腳下的路。
地上稀稀拉拉落了一地的血跡,被微弱的光亮照的詭異至極,蘇尋驚愕失色,下意識的低吼了一聲:“騾子!”
“阿……尋。”微弱的回應夾雜着哽咽從裏面的破屋裏傳出來。
蘇尋身子猛然一震,拔腿跑了進去,在她看到羅勒的時候,骨軟筋麻,所有的呼吸都被剝奪,眼眶一瞬間脹痛起來。
羅勒靠在肮髒的牆上,頭頂沒有玻璃的窗戶上,被風吹落的塵土落在了他的頭上。
他一頭墨發濕透,渾身的衣服淩亂不堪,兩條腿伸直,大腿和小腿上分別有多處傷口,看不出傷勢,只能看到血流了一地,在地上留出了一道血河。
羅勒穿着單薄的襯衣,襯衣多處撕裂,胳膊上有一道深深的刀口,血染了一身,手上密密麻麻的傷口觸目驚心。
“你-他-媽這是怎麽弄得!”蘇尋沖過去,二話不說掏出口袋裏的匕首就把自己剛風幹的襯衣割爛,替他把傷口包紮起來。
羅勒輕輕的擡起頭,目光含笑的看着蘇尋,擠出很大的力氣笑道:“還好沒有致命傷,要不然,你就要來給我收屍了。”
啪!蘇尋一巴掌拍在羅勒的腦袋上:“你丫閉嘴吧,先離開這個鬼地方,回去再找你算賬!”
羅勒的傷雖然不致命,但有幾處傷口太深,如果不好好處理的話,萬一破傷風一樣能要了他的命,和他最後一次見面,兩人還笑臉如煙,如今……
“上來。”蘇尋背對着羅勒蹲下,低聲道,見羅勒半晌沒反應,還以為他過去了,一轉頭就看到羅勒眼角有兩行淚滴下來。
他清秀的臉上永遠都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從蘇尋跟他認識,他還沒有掉過眼淚。
“阿尋,救我會很麻煩,說不定會惹上事……我沒想過讓你過來……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在你車上藏了一個很重要的東西……你現在就去取……”羅勒的呼吸有點薄弱,他說一句話要用很大的力氣,唇角的血跡被眼淚沖刷下來,眼神如炬。
蘇尋轉過眼,背着手牽着他的胳膊把他背在背上,艱難的站起來:“北區掃黃那一次,我差點被捅刀子,你擋的,就算今兒咱倆都要交代在這裏,我也要帶你出去,東西跑不了,別急。”
羅勒趴在蘇尋的背上,思緒被一點點吞滅,他一直強撐着快要透支的身子,如今好像有一股暖流灌進了他身體裏,安心的只想沉睡。
“就屁股上……那淺淺的……一道口子,你還記得。”
蘇尋背着羅勒一點一點的朝村外走:“你忘了我是天蠍座,記仇……也記恩。”
羅勒在意識喪失的瞬間,聽到了從外面傳來的急促腳步聲,他卡在嗓子裏的驚慌最終也沒來得及吐出來。
蘇尋,也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