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怎麽哭起來了
夜幕降臨，天色漸晚。
好在昨夜一場大雨，能讓蘇尋捕捉到君遷子離開的足跡。
足跡到岔路口，突然轉向了上山的路，山上的泥土松軟，雜草叢生，不一會，君遷子的足跡便消失了。
蘇尋站在山底望着眼前長着血盆大口的深山，後背一陣涼意，寒毛驟豎。
肩上的傷隐隐作疼，蘇尋咬了咬牙，大聲對山上喊了一聲：“君遷子！”
回應的她的只有詭谲的回聲，一聲弱過一聲，在山間回響。
錯綜複雜的山路，被風卷起的樹枝簌簌作響，樹影晃動，整個山間幽靜又黑邃，蘇尋能聽到的除了這輕微的響動，就只有自己的腳步和濃重呼吸聲。
“君遷子！”蘇尋一路往上，繃着極度警惕的心，聽着四周的動靜。
好像一瞬間，蘇尋又找到了那天的感覺，她第一次碰到席千城，發現李玲屍首。
霎時，李玲當日的死狀撞進她的腦海裏，四肢開始慢慢變得冰涼，蘇尋第一次這麽渴求這個時候，席千城能在。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什麽時候開始依賴他了？她自己也可以！
“小君，你在這裏麽？”蘇尋用手電筒照向四周，樹影一晃一晃的，就像穿梭在她身邊的無數黑影。
蘇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媽的！每次都是半夜出事，她厭惡透了自己這種沒來由的恐懼之意，有什麽可怕的！不過是一座山而已，只要沒有野獸什麽的跑出來，她就是安全的。
要相信科學，嗯……相信科學……
“我是共産主義接班人……我是共産主義接班人……”蘇尋嘴裏念念有詞，加快了上山的腳步。
片刻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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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刷刷……突然從她正前方傳來的響聲，讓她先是一驚後是一喜。
“小君！是你麽？”蘇尋朝着響聲的源頭尋了過去，本以為小君離開的時間較長，不一定好找，但沒想到能這麽快找到。
蘇尋那叫一個激動，等會見到這個兔崽子，非要好好數落一通！
可當蘇尋找到君遷子的時候，這個念頭瞬間被擊碎。
蘇尋照亮前方的路，看到的卻是君遷子的背影，他小小的身體跪在地上，兩只手一直在地下刨着什麽，腿邊都是他挖出來的新鮮泥土。
蘇尋慢慢的走過去，蹲在他身邊，伸手去摸他的肩：“小君，你在幹什麽。”
“找不到。”他的聲音稚嫩又感傷，跟白天完全不同，悶悶的擊在蘇尋的心上，讓她沒來由的心裏一疼。
君遷子緩緩的擡起臉看向蘇尋，他額頭上都是細密的汗漬，清秀的臉上那雙深邃的眼裏通紅一片。
他緊緊的蹙着眉頭，手下還在不停的挖着泥土，就像在發洩自己的情緒，聲音哽咽萬分：“找不到……我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也是好的。”
“找不到是是好事。”君遷子突然笑了，唇角慢慢上揚，笑意十分詭異。
蘇尋把手電筒放在一邊，伸手去抓他的手，他的手上都是被石子劃傷的傷口，指甲裏堆積滿了泥土，一雙手涼的讓人發抖：“小君，你要找什麽？你說出來，姐姐幫你找，行麽？”
君遷子想把手從蘇尋的手裏抽回去，抽了兩次抽不回來，有點沮喪的垂下了眼睛，睫毛顫抖的厲害：“為什麽要幫我。”
君遷子的問話讓蘇尋愣住了，她沒想到君遷子會這麽問，柔聲道：“善良是人的選擇，沒有原因，如果你看到需要幫助的人會幫她麽？”
君遷子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搖頭：“不會。”
蘇尋蹙眉：“為什麽。”
君遷子不說話，他把手從蘇尋的手裏抽出來，起身繼續往山裏走。
蘇尋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小君，不能再往裏走了，你想找什麽，我都會幫你找到，但是現在，你跟我回去，這裏晚上不安全。”
君遷子頓住腳步，目光炯炯的看向蘇尋，她穿的很單薄，鞋子上全是土，她抓着他，就生怕他要離開，沒有人這麽對過他：“你說話算數麽？”
蘇尋狠狠的點點頭：“算數。”
君遷子又笑了，跟剛才的笑意全然不同，他通紅的眼睛裏泛起了光：“你會幫我找我姐姐是麽？”
蘇尋驟然一愣，她看着君遷子怔怔的問：“你姐姐？”
你這大半夜的來這挖你姐姐？一股涼意襲來，蘇尋頭皮有點發麻。
君遷子點點頭，聲音幹淨又低沉：“我找了很久都沒有，是不是說明她還活着？”
蘇尋把手電筒撿起來，牽着君遷子的手緩慢的下山，他的不抗拒讓蘇尋心裏一暖：“嗯，一定還活着，不要亂想。”
山間靜谧的只剩君遷子低沉又好聽的童音：“他不是我親姐姐，我認識她的時候，就在那邊的村子裏。”
蘇尋順着他的目光看向祥和村。
“那年，我剛被村裏的孟婆婆收養，聽說姐姐也是被收養的，在那裏，只有姐姐對我最好，她給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一定會幫我離開那裏。”
蘇尋感覺君遷子牽着她的手慢慢的握緊，就像在回憶一件很痛心疾首的事情：“原來我不知道，為什麽姐姐一心想着離開，後來，有一次我發現姐姐被脫光了扔在柴房裏，有幾個男人騎在她身上，她很痛苦，我看到她哭了，我不明白那些大人為什麽要欺負姐姐，所以沖了進去，但是我救不了她，還挨了一頓打，孟婆婆說，如果我不聽話，就把我扔到鬼村讓妖怪吃了。”
蘇尋的牙齒咬緊，君遷子的話就像變成了無數利爪，深深的撓着她的心。
“這樣的事情，隔幾天就會發生，有一次，姐姐想帶着我跑，可是被人抓回來了，從那天開始，我就沒有在見過她，她被鎖在柴房裏，不管我怎麽求，孟婆婆都不讓我見。”君遷子的嗓音有點哽咽。
“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姐姐出來了，但是肚子卻變得很大很大，孟婆婆說，她要生小娃娃了，但是姐姐不高興，她不說話，跟我也不說，每天都在哭，可不管哭的有多傷心都沒有人管，那些大人還是欺負她。”
“後來，我被孟婆婆帶到了一個叔叔家裏，叔叔經常喝酒，喝完酒就會變成另外一個人，他打我罵我，用刀子割我的胳膊，很疼。”
蘇尋的鼻尖有點癢，嗓子裏有苦澀的水泛上來。
那是蘇尋走過的最遠的一條路，好像永遠都走不到盡頭。
君遷子的話還在繼續，清清淡淡，好像要把這輩子所有的話說完，一字一句擊的蘇尋難以消瘦。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帶着君遷子回到院子的。
“蘇尋！你當我的話是耳旁風麽？！幹什麽去了！”院子門口，席千城一張俊臉青紫，恨不得把她捏死！
蘇尋看向她，眼眶灼熱的厲害，她說：“我和小君找她姐姐去了。”
“她姐姐？”席千城的眉頭猛然蹙起來，低聲問。
“嗯，她姐姐。”蘇尋點點頭，眼眶裏滾着淚。
從沒有一個人願意靠近他，拯救他，在黑夜中找他，帶他回家，柔聲安慰，承諾幫他，蘇尋，是第一個，君遷子第一次試着，主動，握住了蘇尋的手。
蘇尋內心柔軟的城牆瞬間坍塌，她膝蓋一軟蹲在地上，把臉埋在了腿間，她沒哭，只是需要冷靜。
席千城看着她，不覺明歷，找人就找人，他還沒有開罵，這厮怎麽就開始哭起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