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7 溺
第07章 ch.7 溺
ch.7 溺
沒想到,這頓飯裏随口說的客氣話倒是成了真。
周正臨走後,章行芝和她說,暑假裏讓周司屹帶着她,一方面開開眼界,一方面也方便培養兄妹感情。
孟盈知道,章行芝的重點在後者。
周正臨幾乎一周來幾趟,出手闊綽,也挺有點做丈夫的樣子,但四年過去,他從來沒跟章行芝提過結婚的事,甚至沒帶章行芝回過周家。
章行芝的心裏存着疑,一直想知道原因。
兄妹感情自然會培養。
只是培養出什麽感情就不一定了。
孟盈垂下眼睫,應了下來,章行芝知道女兒乖巧,從來不會拒絕,笑着拍拍她的肩:“明天早上想吃什麽?媽媽給你做。”
孟盈突然發現,母愛好像是有條件的。
晚上睡覺前,孟盈刷到天氣預報,B市這幾天會斷斷續續降雨。
她去儲物間拿了兩把雨傘,一把裝在章行芝出門常帶的包裏,另一把她出神地看了會兒,又收到櫃子深處。
被愛過的人才會愛人。
她被愛過,學會了愛人。
可是沒人再愛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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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日,沒有家教安排。
家裏悶得難受,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被“趕出去”,孟盈準備去市區走走,順便給小熊買身新衣服。
出門之前,手機裏進了個電話,她按了接聽,周星培的聲音興奮地傳出來:“小孟老師,想死你啦!”
孟盈彎了彎眼睛:“我也想你。”
“對了,我哥讓我跟你說一聲,有人去接你了,一會兒就到,說是你媽媽說你今天沒地方去。你是要來我家玩嗎?”
沒想到章行芝的效率這麽高,孟盈垂下眼睫:“不知道。”
“那就來我家吧,這樣就能陪我拼昨天的拼圖了。”周星培熱情邀請。
昨天的記憶湧上來,孟盈心有餘悸地确認:“你哥沒有在游泳吧?”
“不,他在洗澡,你也想他了嗎,要跟他說話嗎?”
“…”
“不用了。”沒想到話題莫名往這一勁爆的方向發展,孟盈咳了一聲,幹脆利落地拒絕。
周星培啊一聲,小孩子直言無忌:“你是不喜歡表哥嗎?”
怕給小孩子造成心理陰影,孟盈說:“沒有,我很喜歡你哥哥。”
“太好了,他洗完了,就在我旁邊,我把電話給他。”
沉默的尴尬裏,電話聽筒傳來短促的電流聲。
孟盈抓起一個小毯子蒙在臉上,但周司屹冷淡的聲音還是從對面傳過來:“陸霄洄的車在你家樓下。”
“嗯。”孟盈試圖快速結束對話,“我還忙,就先…”
“忙什麽?”周司屹不冷不淡問。
“洗澡。”
“…”
結束這通尴尬的電話,孟盈收拾了一下,背着書包出門。
陸霄洄的車果然停在樓下,他這次又換了輛路虎。
車一路疾馳,最後停在一個富麗堂皇的基地門口。
孟盈問:“你們專業在這兒上課嗎?”
“那倒沒有,”陸霄洄解了安全帶,笑着說,“我們在這兒翹課。”
這家基地是個賽車場。
領了腕帶,陸霄洄先領她去了更衣室,女更衣室在裏側,穿過走廊的時候,一個穿着襯衫的男生在靠着牆壁抽煙。
走過去時,那個男生吹了個懶洋洋的口哨。
陸霄洄的視線指了指後面禁止吸煙的标語牌,淡淡笑了聲:“等保安來,罰款十萬。”
男生轉過身:“你定的規矩?”
“對,”陸霄洄的手指撚了撚腕帶,“車場我開的。”
男生悻悻滅了煙。
陸霄洄把更衣櫃的鑰匙給孟盈:“三號櫃,東西都準備好了,我去接下司屹。”
孟盈點點頭,更衣室裏的東西都很齊全,她收拾好出來,剛才那個男生還在。
陸霄洄的警告顯然挺有效,他沒再抽煙,抛着個鑰匙牌玩。
聽到腳步聲,他擡起頭,跟孟盈對視一眼,側身堵住了路。
“你是司屹帶來的啊?讓我猜猜,不會是他那個莫名其妙的妹妹吧?”謝澤的臉上帶着惡劣的笑,“這麽算你也是我半個表妹,叫聲哥聽聽?”
孟盈愣了一下,然後手肘被拉住,一道不鹹不淡的聲音從身側傳來:“你也配。”
她整個人被拉到周司屹身後,鼻尖幾乎挨着他的黑T,清清爽爽的雪松香裏,周司屹冷淡不爽的側臉格外順眼。
一旁的陸霄洄跟她說:“那個是謝家小輩裏的獨苗,叫謝澤,他爹在外面亂搞,還鬧出過私生子的醜聞,兒子也是一樣,倒挺一脈相承。”
謝家是從謝老爺子那輩起的家,謝老爺子創業有成,但在子女教育方面就沒有那麽樂觀了,生意交到謝澤他爸手中後,攢了幾十年的家業被敗得七零八落,現在謝家最出名的應該是花邊新聞。
記憶開始運轉,孟盈抿抿唇,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周司屹的媽媽是謝老爺子的獨女。
論起來,謝澤應該叫周司屹一聲堂哥。
但看上去周司屹跟謝家的關系實在不怎麽樣,怼人怼得毫不客氣。
陸霄洄打了個電話交代了句什麽,很快來了兩個保安把謝澤帶走了。
他跟着去處理了,走廊裏只剩下孟盈和周司屹。
孟盈的手腕還被周司屹握着,漫長的幾分鐘裏他像是在走神,腕骨相貼的肌膚熱燙,呼吸也跟着變得濕促。
她的和他的。
心尖湧起奇怪的感覺,擁抱這件事可能真的會上瘾。
那接吻呢,也會嗎?
再之後呢?
她被這個可怕的想法弄得哆嗦一下,周司屹的另一只手撐在她的腰側,她整個人幾乎被他的高大身影籠住,姿勢像是一個緊密糾纏的擁抱。
她費力地仰起頭:“周司屹,你是心情不好嗎?”
兩個人面對着面,鼻尖幾乎碰在一起,是個一不小心就能親上去的距離。
如果她再高半個頭的話。
濕熱的呼吸糾纏着,周司屹的視線回焦,往褲兜的方向摸了一下。
摸到了個什麽東西,他皺了下眉,直起身。
新鮮空氣湧進來,孟盈吸了口氣,聽到身側咔噠一聲。
緊接着濃郁的香水味散出來,她沒反應過來,嗆得咳了兩下,一邊咳一邊後知後覺地看到被周司屹丢在她旁邊的打火機。
孟盈皺皺眉。
現在都流行這種濃郁的香水了嗎。
都能做化學武器了。
打火機是個挺貴的牌子,周司屹扔得毫不心疼,打火機的一頭正好壓在她裙角,孟盈拎着往一旁挪了挪。
“忘帶消毒濕巾了。”周司屹悠悠抱着手臂,笑得有點壞,“扔一下,謝謝你。”
“你不要的話,可以挂在閑魚上賣掉的。”孟盈看了眼打火機上面的logo,對這種浪費行為給予譴責。
“閑魚是什麽?”周司屹皺着眉反問。
好吧,實在想不出,少爺到底有什麽可難過的。
孟盈放棄了這個話題,身後的陸霄洄喊她名字,問她要不要來給自己當領航員。
他跟沈縱京都換完衣服了,賽車也被服務生開上了賽道起點。
陸霄洄喊完人,側頭跟沈縱京說:“你看他倆現在的樣子,簡直像是要打起來。要是兩人鬧不痛快,這比賽可怎麽玩盡興?”
越想越覺得這事辦得特別善解人意,扭頭朝孟盈揮手:“快來,我新提的跑車絕對比你哥的好看,他的車跟他人一樣,一張臭臉。”
說完扭頭看沈縱京:“你怎麽不說句話?”
沈縱京懶得接話,垂着眼皮,打了幾個字,淡淡說:給家屬報平安。”
周司屹擡頭看了陸霄洄一眼,孟盈說:“那我過去了。”
周司屹不置可否地瞥了她一眼。
想了想,孟盈問:“做領航員需要幹什麽?我不太懂,怕拖了陸霄洄的後腿。”
“不用擔心,這個車場是陸霄洄家的,他學車就開始跑,閉着眼都能開。”
“難怪他的車技看上去很好。”孟盈由衷感嘆。
“是挺好的。”
周司屹的語氣裏有種提了褲子不認人的冷淡。
孟盈習慣了,哦一聲,放心了不少。
“他的柯尼塞格上個月被撞廢的,”周司屹的手插回兜裏,慢悠悠補了句,“但車的安全性不錯,人沒事。”
孟盈聽得心驚肉跳:“為什麽會撞到報廢?”
“可能是他不喜歡這個世界吧。”
“…”
謝謝,有被安慰到。
周司屹兜裏的電話響了,他去接電話,孟盈被陸霄洄順勢拉過去。
三輛跑車并排停在賽道起點,周司屹的那輛是黑色的,很好認,的确很有他的風格。
相比之下,陸霄洄的車就要花哨多了。
陸霄洄給她講了講各種賽制,孟盈學東西快,很快就通了。
“你是我教過的人裏唯二聰明的,要不要考慮長期給我當領航員?”陸霄洄說。
“還是不要了,”孟盈對那句‘可能不喜歡這個世界’心有餘悸,轉移話題,“另一個聰明的是周司屹嗎?”
“你哥?那倒不是,他玩車比我早多了,十七歲就跳級簽了moto的F2席位,他的十八歲成人禮是DRT拉力賽冠軍,那個拉力賽是事故率最高的賽事,沈縱京也熱衷玩車,但從不參加這種比賽,這跟玩命沒什麽區別。”
孟盈的心髒輕跳了一下:“為什麽呢?”
“從他十四歲那年就這樣了,跳傘深潛賽車,反正這些極限運動他都玩,”陸霄洄停頓了一下,恢複了玩世不恭的表情,“可能是因為自由吧。”
陸霄洄表面玩世不恭,但孟盈知道,他們這樣的公子哥其實都很精,很難捉摸。
比如剛才這個話題,陸霄洄不動聲色地跳過了一部分。
為什麽是十四歲呢?
她沒追問,順着後一個話題:“自由嗎?”
“對啊,自由的快感,他們這種變态是這樣。”陸霄洄完全不給兄弟面子。
孟盈愣了一會兒:“自由的快感是什麽呢?”
這個詞彙對她來說太過陌生,像是腐爛空氣中生長出的希望因子。
出神的時候,副駕的安全帶拉開再回彈,咔噠一聲扣緊鎖口。
孟盈擡頭,看到周司屹的黑T,和男生鋒利的側臉輪廓。
“就是你想哭的時候,用不着笑。”他懶懶說。
孟盈從那道目光裏讀出兩個字—笨蛋。
這很周司屹。
她抿抿唇。
哦。
原來她是不自由的。
沒等她就這個話題深入想下去,周司屹再次開口:“第二個賭約。”
“是這場車賽嗎?”心跳緊了一下,孟盈擡頭,“那我押你贏,可以嗎?”
周司屹看她兩秒:“為什麽?”
“不知道。”
一個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周司屹收回手臂,剛打算關上車門,結束這段無聊的對話,小姑娘擡起頭,眼睛亮亮的:“就是覺得你不會輸。”
“押你自己贏吧。”幾秒鐘後,周司屹直起身。
“為什麽?”
周司屹的手悠閑插在兜裏:“不想押自己輸,顯得腦子有問題。”
孟盈愣楞看了他一會兒:“好吧。”
“沒事,不用緊張妹妹,”陸霄洄一邊開駕駛座的車門一邊說,“就當在游樂場玩碰碰車。”
“…”
想起那輛被撞報廢的柯尼塞格,她更緊張了。
陸霄洄完全不知道他兄弟剛才科普了什麽,側頭笑笑:“我車技很好的。”
“祝你成功。”周司屹的手肘搭着車門,懶洋洋接一句。
不知道是跟誰說的。
在他轉身前,孟盈抿唇:“那個,待會兒要是碰上的話,你能不能輕一點撞?”
陸霄洄:“?”
周司屹側頭瞥過來,孟盈解釋:“我還挺喜歡這個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