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塊方巾
周日那天玩了一趟水，星期一早上起來，倪梓感覺渾身被車輪來回碾了三百遍似的，這一整天她都不想進行除了呼吸以外的其他任何日常活動。
下課的時候，倪梓撐着額頭放空自己，企圖脫離苦痛的糾纏，沒想到後面一只手往她的後背拍了一下，終于把她給拍回了現實。
孟白趴在自己課桌上，喊道：“妮子，過來！”
倪梓一動不動，斜眼瞟過去，“不過去，本宮鳳體抱恙，你有話直說。”
孟白想了想，從座位上站起來，過去她那邊蹲下，“我問你啊，你的書包是怎麽拿回來的？”
倪梓嘆了口氣，“怎麽拿回來的？上人家的家裏拿回來的。”
孟白湊近她，咬着牙壓抑着興奮說的非常小聲：“這麽說，你去過檢易家裏了？”
倪梓想表演一下孟白咬牙壓抑着興奮的模樣，但是她目前的身體狀況不容許她太放肆，所以只能虛弱地——“嗯……”
孟白張嘴還想跟她探讨點兒什麽，還沒出聲就讓倪梓給制止了。
倪梓一揚手，說：“本宮說這會兒話的時間已經乏了，退下吧，有事再傳你。”
“……”
何牧陽從外面進來，看見她癱在課桌上，實在覺得好笑：“喲，你這身體不行啊，昨天就游了那麽一小會兒你就這樣了？”
倪梓擡起臉看了他一眼，恨鐵不成鋼地咬咬牙，掙紮了片刻，咚一下又癱回去了。
今天剛好輪到倪梓值日，第三節 下課輪到她上去擦黑板，她擦完黑板，拿着黑板擦到外面的窗口外，打算把沾在上面的粉筆末給拍幹淨。
她有些走神，從門口出來，想也不想拿着黑板擦往窗口外面的牆上用力一拍，這會兒“風頭正盛”，風一吹就把粉筆末揚起來直接往她臉上裹，順便還被迷了眼睛。
今日狀态不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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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梓閉着眼掃着臉上的粉末，掃了幾下，試圖睜開眼睛，眼睛一睜就感覺到不舒服了。
檢易從洗手間出來，在經過7班前門的時候，她忽然從自己跟前走過，然後就目睹她傻帽行為的全過程。
她半睜半閉着眼，伸着手想摸着回教室求救，摸着摸着位置就偏了，手指碰到一副胸膛，雙手瞬間縮了回來，說：“對不起啊，我看不見。”
朦胧之中，她只覺得對方長得挺高。
檢易稍微彎下腰，看見她滿臉的粉筆末，沒掃幹淨，睫毛上沾的更多。
他忽然開口：“需要我幫忙麽？”
這把聲音的辨識度太高，倪梓聽到第一個字的時候就知道是誰了。
“我……看不太清楚。”倪梓拼命眨着眼睛，眼淚都出來了，忍着想拿手去揉的沖動，她的雙手現在也沾滿了粉筆末。
“跟我過來。”檢易拉住她的手腕，帶着她轉了個方向走。
倪梓隐約分辨的出來，這是往洗手間的方向。
檢易拉着她走到女廁所門口，猶豫了一秒，拉着她直接進去了。
男女洗手間的空間都挺寬敞，光線也足。
檢易拉着她直接去了洗手池，幫她擰開水龍頭，然後轉身準備出去。
可惜啊，老天擅長捉弄人，就進來這麽會兒功夫，一轉身就碰到了進來上洗手間的女同學……而且還是同班的女同學。
女同學吓了一跳，驚得捂嘴，“檢易？你在這兒幹嘛？”
檢易沖她微微挑起一邊的嘴角，道：“Hi。”
……嗨完就走。
倪梓接了水往臉上潑，重點清洗眼睛，然後就聽見後面女同學的驚訝質問，以及檢易的淡定回應。
她洗完了眼睛，轉過來，眼睛裏還含着水，隐隐約約看見一位女同學愣在門口，倪梓慢慢走過去，笑着問：“同學，有紙巾麽？”
女同學半天才回過神來，說：“有，有……”
倪梓拿了紙巾擦眼睛，擦完看着女同學由衷地表示感謝：“大恩不言謝。”
“……”
“……”
“剛才那個男生你認識吧？我們班的檢易，”女同學還有一些震驚，“他進來幹什麽？”
“走錯了吧，”倪梓笑呵呵道：“我剛才在洗臉，進來的時候沒看見他在，估計是一時走錯了，剛想出去就碰到你了。”
女同學恍然大悟：“應該是，我就說嘛。”
倪梓沖她笑了笑，出去了。
進出女廁所簡直毫無心理障礙，倪梓一邊走回教室，一邊感慨，果然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倪梓拿回放在窗臺上的黑板擦，這會兒風小了，她用剛才的方法繼續拍黑板擦，不過這一次她臉貼着牆，後腦勺對着窗口，于是就……落滿了一頭的粉筆末……
檢易就站在教室的後門，靠着門框，又目睹了一波令人無法茍同的操作。
她拍完轉身回教室，轉身發現了站在後門看着這邊的檢易，于是她非常自覺地掃了掃頭發上的粉末，沖他尴尬又不失禮貌地展示了五味雜陳的一笑。
倪梓回了教室，坐下來拿着濕紙巾擦手。
孟白湊過來觀察了一下她的頭發，“你每一次值日都要頂着一頭的粉筆末麽？”
倪梓拍拍頭發上的粉筆末，腦袋一揚，“新發色，你有意見？有意見也憋着。”
所以每一次她值日的當天會洗頭。
這周要月考，7班的班主任老秦在上課的時候，特別提醒了一下：“我知道，周測試大家都測試麻木了，但是月考不一樣，那是一場中小型的月末總結，對于月考，大家還是要重視起來的，這周的晚自習不許請假。”
此話一出，底下接連發出哀嘆。
晚上晚自習的時候，倪梓根本坐不住，上個星期天的游泳後遺症還沒過，她坐久了渾身難受，只好撐着桌子慢慢站起來，往教室門口去了。
晚上的風涼絲絲的，倪梓趴着窗臺，整個上半身垂挂在窗口外面，任由夜風從自己身上越過。
這窗臺她下午值日的時候剛擦過了，很幹淨，不過趴久了有點不舒服，硌得慌，她掙紮着想起來的時候，猛一下牽動了筋骨，渾身又是一陣酸疼。
她深嘆一句：“真要命啊，再也不去游泳了！”
倪梓的兩只手肘撐着窗臺，往隔壁那個窗口望過去，隐約看見一個背靠着窗口的背影，有點眼熟，她把上半身往外面再探出去一些，只能看到那人的耳朵……
“再出去該掉下去了。”
“……”
倪梓一怔，上半身收回來，稍微往後仰着看過去，然後用盡畢生的功力，沖着他微微一笑，以示禮貌。
他什麽時候過來的？
剛剛她出來的時候，沒看見隔壁窗口站着……他啊。
檢易側着臉看她，神色說不出的淡。
窗臺的高度只到他的腰再往上面一點點的位置，檢易稍微斜靠着，雙肘往後撐着窗臺，稍稍垂着臉，這是他的習慣性動作。
他的右手是對着倪梓的，所以她一眼就看見了他右手腕上綁着一塊方巾，是為了給自己的傷口掩人耳目？
怎麽說呢？
她跟檢易還沒有熟悉到能夠一見面就自然打招呼的程度，安靜待着的時候，還是會感覺到尴尬的。
再說了，以他這種人的脾氣，也不會跟你談笑風生。
但話又說回來了，自己跟他要說不熟，也不算，一起吃過飯，看過他裸着上半身的模樣，而且還跟他共患難的了一回，雖說當時她只是個旁觀者，再有，星期天那天游泳，還跟他抱了一回……
倪梓暗暗嘆着氣，她江湖兒女的豪氣在他面前，一下就打了折扣。
“話說——”倪梓又看了過去，認真沉默了兩秒，說：“你的右手受傷了，到底是怎麽寫作業的？”
而且這周要月考，這麽幾天的時間，他的手能恢複一半都是樂觀的。
檢易支着小臂，握了握拳，依然扯着疼，“學霸有特權。”
倪梓：“……”
臭不要臉的！招人恨麽這不是？
學霸跟學渣就是兩個階層，門不當戶不對！！勉強湊在一起當朋友只能互相傷害！！以後不跟他來往算了。
倪梓站的有些累，又不想回教室，只好選擇去一趟洗手間。
她上完洗手間，出來洗手的時候，聽到外面有人說話，聽聲音是一男一女。
“我聽說你受傷了，買了藥給你。”
檢易看了眼陳子雯手裏的袋子，“你聽誰說我受傷了？”
陳子雯笑了笑，說：“你別管我聽誰說的，這藥你拿着，效果很好的。”
“不用了，醫院給了藥。”檢易擡眼往女廁所的方向掃了一眼。
“可是這藥很好用啊，醫院的藥又貴效果還慢。”陳子雯執意要他拿着。
倪梓偷偷摸摸地趴在女廁所門口聽着，瞬間就能腦補一場虐戀情深的戲碼。
檢易：“醫院給的藥好不好用我心裏有數，以後別破費了。”
陳子雯有些急了，“檢易，我是一片好心，你……”
“不解風情。”倪梓掩着嘴暗暗接話。
她話剛說完，忽然瞥見前面樓梯那邊有個人慢慢往上走，看身形有點像老秦，而那邊的兩個人因為視覺盲區，所以沒能發現，還在那兒你侬我侬。
被抓到還得了！！
她趕緊跑出來，陳子雯吓了一跳，正感覺一陣尴尬，檢易倒沒多大的反應，畢竟他是知道她在洗手間裏面的，甚至能腦補她趴在門邊偷聽的畫面。
倪梓跑出來看了他們倆一眼，接着往遠處看過去，緊張道：“嗨，老秦，瘦了。”
“……”
老禽獸……了？
老秦上來之後，聽到倪梓的話，往自己的肚子看了一眼，接着又擡頭看過來，說：“晚自習不在教室裏學習，一個個站在洗手間門口幹什麽呢？”他接着又看見一副陌生面孔，“那位女同學，你不是我們六七班的，你是哪個班的？跑這兒幹嘛來了？”
陳子雯幹笑了一聲，低着頭往樓梯的方向走，經過老秦，下樓了。
老秦一時有些茫然，但還是要裝出一副威嚴的表情，“你們兩個怎麽回事？跑廁所還成雙成對？還兩女一男！”
倪梓聽到兩女一男，頓時覺得冤枉，畢竟她是堂堂正正地過來上洗手間的！
檢易雙手揣在兜裏，不言不語。
老秦說完發覺自己的措辭不妥當，于是尴尬地咳嗽了兩聲：“還杵着幹嘛？還不趕緊回去！”
倪梓仿佛做賊心虛，垂着腦袋往教室跑了。
檢易跟在她身後，步伐慢悠悠。
老秦來這兒巡視了一圈就走了，走之前還特別用眼神警告了倪梓一眼。
倪梓又覺得無辜了，她是光明正大地去上洗手間的啊……
……
檢易右手拿着筆，試着動了動筆杆，他連ABCD四個字母都寫的跟用腳趾頭操作筆杆一樣，最後他把筆一扔，拿手機發信息。
倪梓趴在英語試卷上，拿着筆把abde等帶圈的字母全塗滿，剛塗到第二行，手機響了一聲。
她伸手往桌子的兜裏拿出來一看——“帶着你的作業過來。”
倪梓看着發信息過來的那人的名字備注，倒吸一口氣——這霸道的語氣，這高冷的調調，這狂霸拽的八個字……
然後她又收到了信息——“有勞。”
有詐。
倪梓收起手機，感到一陣匪夷所思背脊發涼之後，帶着自己的裝備，一支筆和一張英語試卷，出發了。
倪梓來到6班後門，往裏面望了一眼。
檢易靠着椅背，椅背斜靠着後面的課桌，他看過來之後，偏了偏臉，示意她大方地走進來。
6班晚自習的人不多不少，來了一半的人，因為有些人為了逃避晚自習，想盡辦法申請不住宿。
檢易的位置在最後第二排，後面的那群散養戶，就來了顧丘一個。
倪梓偷偷摸摸過去，檢易讓了位置示意她坐進來，她總覺得他忽如其來的舉動，必定有詐，所以有些猶豫。
最後她還是進去了，坐下之後，已經做好了撒腿就跑的準備。
檢易把英語試卷扔給她，說：“寫。”
倪梓張大了嘴巴……
果然有詐！！
她不情不願問：“為什麽？”
檢易擡起受傷的右手讓她看。
“你不是有特權麽？”倪梓忽然很想嘲笑他。
“民主社會，人人平等。”檢易有點反過來教育她的口吻。
倪梓擡起手臂擱在桌上，撐着下巴，頗無奈道：“你讓何牧陽給你寫吧……”
檢易靜看了她兩秒，說：“他寫了，周末的作業就是他寫的，你們一人一次，明天就輪到他了。”
居然還知道要輪着臨幸……
倪梓拿着他的試卷，上面選擇題第一題，他寫了個扭曲到直系親屬都認不出來的A，這是用腳趾頭寫的吧？
A？
她看了眼自己的試卷，第一題她也選了A，這麽說她選對了？
倪梓小聲說：“我的成績……”
“寫。”檢易拿着手機玩消消樂，直接打斷了她的話。
“哦。”倪梓應了一聲，拿着筆先把自己寫完的那些題的答案幫他抄過去。
她只寫完單選和多選，包括閱讀理解在內的以下內容是空白的，幫他寫的時候，她的心虛達到了中華上下五千年以來的最高峰。
閱讀理解寫到第二段的時候，她終于受不了心虛的折磨，決定不恥下問：“那個，我做完的這五道題目你檢查一下對不對。”
檢易瞟了一眼試卷，把手機放下，拿着試卷過來檢查，他粗略地看了一遍，拿着筆打了三個勾，然後拿給她。
倪梓看着三個勾，說：“對了三個？”
檢易靜靜地看着她，“錯了三個。”
……那你打什麽勾啊！！
檢易說：“答案是ACA。”
倪梓趕緊拿筆改了答案，改完了之後，她掩着嘴小聲說：“這位兄臺，我有個小建議，要不咱們合作一下？你動腦，我動手，達成雙贏，怎麽樣？”她兩只手一先一後比了個V，然後彎了彎四根手指頭。
檢易依然是一貫的波瀾不驚，寵辱不驚，什麽都不驚……
她眉眼彎彎，沖他展現了自己最真誠最迷人，和風煦暖的笑容。
檢易對她的笑容不為所動，但是對她的小建議覺得可以納入考慮範圍。
他默了須臾，說：“成交。”
倪梓打了個無聲的響指，把他的試卷遞給他，“您請過目，過完了目把答案說一下，我寫完自己的試卷再幫你抄。”
檢易審題很快，基本是一遍過下來就能獲取關鍵信息，然後再看一遍選擇題，看完直接把五個選擇題的答案一起說出來。
倪梓終于見識了何為真正的學霸，體驗了一把筆杆子刷刷刷寫出正确答案的感受……其實就跟她平時考完試，看着老師在黑板上給出的正确答案照抄下來差不多……
倪梓寫完答案，舉手發言：“我還有個不情之請。”
檢易擡眼看過去，“什麽？”
倪梓把手放下，說：“要不我不懂的地方，你順便再給我解釋一下？”
檢易扔開試卷，腳一撐，讓椅背斜靠向後面那一桌，“老師平時講解的試卷還不夠多？”
“……”
“學習這種事得對症下藥，”檢易難得一臉認真，不似平時冷淡的那種認真，“缺什麽補什麽。”
倪梓沖他一笑，笑得蒼白，笑得無力——“我這裏，百廢待興啊……”
檢易：“你對自己的認知很到位。”
倪梓：“見笑了。”
……
***
作者有話要說： 哎呀又來晚了，抱拳略表歉意。
那啥，看完做個美夢，晚——持續發糖——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