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塊方巾
檢易握着傷口緩了緩氣，直愣愣地望着前方一片黑暗，一下子有些失神。
倪梓見他坐着半天不動，慢慢靠過去，蹭到他旁邊探着腦袋去看他，檢易收回視線瞥了過來，她只好爬到他跟前蹲着，“我剛剛打到你的傷口了？”
“嗯。”檢易依然握着手腕，她也看不出來傷口裂開了沒有。
“誰讓你把手伸過來的……”倪梓這麽一說，又覺地內疚少了幾分。
檢易抿着嘴沉默着，目光落在燈光所延伸的邊緣，半天之後忽然說：“你臉上有東西。”
倪梓下意識去摸自己的臉，整張臉摸了個遍，最後在下巴右邊摸到了一粒凸起——“那是痘痘，好像……”
檢易又開了一瓶啤酒，這一紮啤酒一共就六支，這是第五瓶了。
何牧陽說他家裏今晚發生了點事。
倪梓看他一聲不響地一口接着一口，好像真的是心事重重，借酒消愁的樣子，人家的家事她也不好多嘴過問，所以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開了第六瓶。
她看了眼時間，已經過12點了。
老爸老媽應該已經睡下了，居然沒有發現她不在家，估計是萬萬沒有想到她會徹夜不歸。
因為平時十點鐘一到她就回屋了，房間的門是關着的，一般沒什麽事，倪爸倪媽是不會特地過去敲她房門的。
倪梓也懶得再去勸他，坐回自己剛才靠着的地方，靜靜坐着。
檢易身上出現再多不符形象的舉動，她似乎都不覺得驚訝，喝酒，打架，罵髒話，大半夜跑到這麽荒涼的地方待着，說不定他還會吸煙……
她想着想着，忽然問出口：“你會吸煙麽？”
檢易的兩只胳膊放在膝蓋上，提着啤酒瓶，如實說：“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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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這個小白臉，抽煙，喝酒，打架，說髒話，他同時還是一名好學生，是一名學霸。
好的壞的，他都占全了，而且還能在好壞之間保持平衡。
倪梓特別鄭重地問：“你愛學習麽？”
檢易一松手，啤酒瓶“咚”一聲掉落地面，“不愛學習。”
倪梓轉過去，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他扭頭回視，說：“但是我必須學習。”
“我以為你是天生腦袋異于常人……”倪梓的表情很認真，“我感覺你也沒有表現得多用功。”
“我努力學習的時候大多數人沒有看見而已。”檢易把眼前的一堆空啤酒瓶掃開，把雙腿伸展開來。
倪梓瞬間恍然大悟：“你個心機大爺啊，都說明人不做暗事，你躲在背後暗戳戳地努力算什麽男子漢？”
檢易默視她兩秒，說：“你在賣蠢麽？那你成功了。”
胡說，她明明就是在賣萌……
倪梓傻愣愣地看着他，确實沒想到他會說她蠢。
她一臉犯傻的模樣讓檢易有些忍俊不禁，繃着嘴角繃了半天，最後實在沒忍住，他扭頭沖着另一邊無聲發笑。
倪梓嘆了口氣，使出渾身解數想讓他開心點，沒想到還得了一句“賣蠢”。
檢易收了收臉上的笑容，轉過來時發現她看着自己。
他沖她挑了挑眉，說：“你三更半夜待着不願意走，讓人非常懷疑你的動機。”
“我一介女流能對你……”倪梓忽然反應過來他說的“動機”指的是什麽，确實有很多女生對他動機不純，她轉口說：“放心吧，我的男神不是你。”
檢易看她的眼神似乎不是那麽相信。
倪梓只好說出實情：“我的男神是聖誕老人，從小到大只專注他。”
檢易拿起一塊石頭往前面用力一抛，說：“像那種，在半夜非法私闖民宅卻端出一副慈眉善目并自以為在造福人類的老人家，你喜歡？”
倪梓聽完之後，好一會兒才捋清楚他說的話，然後一本正經道：“請你尊重聖誕老人，即便你沒有親眼見證過他存在的痕跡。”
“我不是稱呼他老人家了麽？”檢易又拿了一塊石頭，往旁邊的柱子用力一扔，石頭擦撞柱子的聲音非常幹脆利落。
“但是你說他私闖民宅。”倪梓依然一臉正經。
“我說錯了？”檢易轉過來看着她，“難道他不是選擇在半夜，未經允許，私闖民宅麽？因為是聖誕老人，所以他的行為自帶濾鏡，顯得合理了？”
“他是在半夜，經默許，光明正大的登門送禮，”倪梓笑笑說：“你看你沒有允許過，他去過你家裏麽？”
“所以——”檢易覺得有點好笑地問：“他去過你家，給你送禮了？”
“嗯。”她點頭。
檢易臉色不改，一如既往地淡道：“恕我多嘴，那大概是令親偷偷塞給你的禮物。”
倪梓默了默，說：“我知道啊，我的意思是，聖誕老人在我心裏代表的是一種美好的形象，同樣的還有粽子精，嫦娥仙子，春花姑娘等等。”
檢易對她豐富的情感表示——“看得出來，你的童年過的很精彩。”
倪梓也笑着表示：“看的出來，你的童年很單……”
——調。
她忽然停下來，因為她想起來他的家庭狀況似乎……
沉默的瞬間，手機的燈光毫無預警地滅了，周圍一下子回歸黑暗。
倪梓按了按手機，發現沒電了。
檢易問：“怎麽不說下去？”
倪梓只好繼續說：“你的童年很單純。”
檢易望着空蕩蕩的暗處，半天無話。
喝了6瓶啤酒都沒怎麽醉，看來他的童年是與酒為伴才對。
倪梓往後靠着柱子，思緒有些缥缈，飄着飄着，睡意就上來了。
檢易忽然發現她沉默下來，就算回頭看也看不見她，他靜待了半天，隐隐約約聽見她均勻的呼吸聲才發現她已經睡着了。
柱子的表面是水泥，比較粗糙，所以能撐住她的腦袋，讓她不至于下滑。
他沒什麽睡意，隔着黑暗憑着剛才記憶中的位置，視線落在她身上。
……
……
倪梓醒過來的時候，周圍依然是一片黑暗。
在這種地方她根本無法真正入睡，半夜有點冷，而且她穿的是短袖短褲。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現在一睜眼，周圍還是伸手不見五指。
倪梓心底慌慌的，往旁邊檢易的位置摸過去，摸了半天發現是空的，于是喊了他一聲：“檢易？”
她喊完，沒有聽到任何回應，心底猛然間一陣毛骨悚然，她蹲在原來的位置上不敢亂動，只能一遍一遍問：“檢易你在不在？你在麽？”
依然無人回應。
這種陷入黑暗并且無人應答的恐懼會把她逼瘋的，她的腦子裏什麽想法也沒有，只有一陣一陣的驚悚感襲來。
倪梓雙手撐着地，渾身冰涼，心髒狂跳不止，背後刷起一股寒意讓她瀕臨崩潰——“你到底在不在啊！”
因為恐懼太深，有點像是在做噩夢。
這會兒她連聲音都不敢再出，全身的力氣一瞬間被抽走，卻渾身僵硬無法動彈，意識半醒半混，直到遠處有一道光照過來，她猛一下反應過來，擡頭望過去。
有個人過來了。
檢易原本走的慢，手裏拿着手電筒，往裏面照射過去的時候，他看見倪梓蹲在地上一動不動，心裏一驚，快步跑過去。
他跑到她跟前蹲下，發現她眼眶紅了，眼角挂着淚花，伸手幫她擦了擦，“醒了？”
倪梓怔愣地看他半天，“你……”
“我去拿手電筒了。”
“你怎麽可以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裏？”
撐過那一段恐懼之後，她兩只手臂開始發抖，抖的太厲害，撐不住往前面摔過去。
檢易伸手扶住她，“對不起。”
倪梓渾身的力氣已經吓沒了，就這麽讓他摟着，她現在感覺渾身冰涼，很冷，額頭浮着一層冷汗，意識有些恍惚。
迷迷糊糊之中，她喃喃道：“你不是……喜歡這種又黑又暗的環境麽……”
拿什麽手電筒……
檢易仔細聽着，沒有及時回答她，經過了很長的一段沉默，他說：“你不是怕黑麽。”
倪梓就這麽以跪坐的姿勢，趴在他懷裏，她受到了很大的驚吓之後，整個人非常疲憊，沒有力氣支撐着她保持清醒，所以很快又睡過去了。
檢易幫她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她坐着，靠在自己胸口上。
他盡量保持動作小心翼翼，但是她的姿勢不好調整，抱她起來的時候動作不小心大了些，她也只是皺了下眉，并沒有醒過來。
這一睡，她睡得比較沉。
日後倪梓回想起這一晚，實在是荒唐無稽得可以。
……
倪梓這一次醒過來，外面已經天亮了，她看到現在是白天的時候，安全感瞬間包裹着她，就是腦袋有點昏沉。
檢易問：“醒了？”
倪梓擡頭望過去，發現他的臉近在眼前，她的臉，就靠在他的胸口上。
她猛一下坐起來，有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按照劇情的一般發展規律，她是不是得檢查一下自己的衣着情況？
倪梓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情況良好，還是昨天那一套，而且并沒有任何破損，身上也沒有哪個地方感覺到不适。
檢易活動了一下筋骨，扭了扭脖子胳膊，然後站起來，活動雙腿。
看他這反應，昨天晚上他應該是被她禁锢了一整晚？
倪梓怔怔地坐着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撐着柱子站起來，除了屁股有點疼，其他倒感覺還好。
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跟他共處了一夜……
檢易彎腰撿起地上的手機交給她。
倪梓伸手接過來，看了他兩眼，別說是以後了，現在她回想起昨晚，她都覺得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孤男寡女，共處一夜，雖然清清白白日月可鑒，但總感覺怪怪的。
“走吧。”檢易看着她，站着沒動。
倪梓垂着腦袋經過他先走，檢易跟在她後頭。
……
***
作者有話要說： 算感情過度期把，就一個晚上的事，多花了點筆墨描寫。
共處一夜，對方什麽心思你倆各自的心裏沒點ABCD數麽？
晚安~喲吼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