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塊方巾
“覺得像筋鬥雲,”倪梓一想,又說:“不過确實也挺喜歡的,小時候我就覺得那朵雲非常的漂亮。”
檢易就這麽側着身,目光落在她的眼睛裏,覺得她眼底那兩瞥淺淺的光芒特別有神采,甚至要溢出來,讓人挪不開眼。
不知道他是忘了說話,還是不想說話,反正他一時興起就喜歡一聲不吭,不搭理旁人,倪梓知道他這一點,也習慣了他這一點。
他經常端出一副淡得來又漫不加意的神色,有時候僅僅是注視着你,你根本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麽,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眼神無關風月……
因為他的眼睛裏,看不出什麽深情款款的意味來。
但是倪梓還是緊張的,習慣了他的沉默,卻沒習慣他的目光,讓她想躲避。
這麽淡定又坦蕩地注視着一個女孩子,他是怎麽做到的?
倪梓頂着些許壓力打破僵局,“我還以為是你,對雲狀的物體感興趣呢,原來是小詞啊,”她瞄他一眼,問:“那你有沒有諸如此類特別鐘情的東西?”
檢易:“……”
倪梓:“你倒是說話啊,我的臉就這麽讓你感興趣?”
這種魔怔了一樣的注視,要是放其他人身上,她一定會懷疑這人對自己是不是有什麽企圖,可要是放檢易身上……
她只會懷疑這是不是他的特殊癖好。
在倪梓眼裏他就是空谷幽蘭,冰山雪蓮,他性情冷淡,心裏沒有風花雪月,有些什麽她也不知道,總之就是——此人,不解風情。
檢易說:“沒有。”
倪梓慢慢拍着窗臺,一臉若有所思,“那你有沒有什麽興趣愛好,或者特別擅長的方面?除了學習和打架。”
檢易回答說:“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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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倪梓一一給他數出來,“你會幫小詞紮頭發,會游泳,做菜特別厲害,你媽媽是醫生,你從小耳濡目染,應該懂一點醫學常識,還會抓藥。”
“這些也算?”檢易想了想,說:“那麽,我還會織圍巾。”
“哈?”倪梓驚了一下,“織圍巾也會?生活小能手?”
檢易今晚似乎特別有耐心,能正在這兒跟她唠嗑,他也有點佩服自己,“那你會什麽?”
倪梓“呃——”了一聲,“這個,我會跳芭蕾舞。”
檢易的表情……沒有表情,他無動于衷的反應,甚至讓倪梓覺得他對此似乎不以為意,于是她立馬擡腳——給他劈了個高擡腿。
倪梓一手撐腿,一手撐着窗臺的邊框,問:“……你覺得怎麽樣?”
看得出來她撐着有些費勁。
檢易點頭,“那你很厲害。”
說完也沒等她的腿放下來,他回教室了。
倪梓冷哼:“厲害?我更厲害的地方多了去了,找個機會帶你長長見識。”
“幹什麽呢!!這是幹什麽呢!!”
忽如其來的怒喝把倪梓吓了一跳,腿自動就下來了,她看着從樓梯走上來,站在前面的老秦,膽子瞬間漏氣——“老……老師……”
她原本想叫老秦,但是他的眼睛瞪得跟導彈似的,有點吓人。
老秦虎着臉過來,“晚自習不好好呆在教室裏跑出來幹什麽?啊?高擡腿?教室裏還不夠你擡?不對!!教室裏你也不能擡!!”
“我坐累了,出來活動活動筋骨……”倪梓把英語課本拿過來,放到老秦跟前,“老師您看,我帶着課本出來的,打算一邊活動一邊練習口語,英語老師說我的發音不标準,我正練着呢。”
老秦嚅動着嘴唇,遲疑着說:“那你……你早讀的時候練!”
倪梓笑呵呵說:“早讀大家一起讀,容易被帶跑。”
老秦一時語塞,眉頭皺了半天,說:“那你……別練太久了,練兩句就回教室寫試卷去。”
倪梓趕緊點頭,“好,我知道了。”
老秦看了她兩眼,“別太大聲,影響其他同學。”
“我明白,”倪梓笑眯眯說:“老師您慢點走。”
“走什麽走?”老秦指指教室,“我過來巡邏,沒那麽快走。”
“那您巡着,慢慢巡,不着急。”
“我也不能慢慢巡,事兒多着呢,整天忙進忙出的,還得看着你們這幫乳臭未幹的少男少女……”
倪梓:“……”
愛咋咋地吧。
老秦巡完7班就去6班巡了一圈,出來的時候倪梓已經回教室了。
……
……
晚自習結束的時候,倪梓收拾了東西打算跟忱書一起走,何牧陽跑過來,塞了一根葡萄口味的棒棒糖給她。
倪梓拿着棒棒糖,猶豫了兩秒,問也不問,拆了糖紙塞進嘴裏。
何牧陽見她如此快人快語,也就不扭捏了,說:“我有話要跟你說”
倪梓愣了一下,把嘴裏的糖拿出來,“表白?先取號排隊去吧。”
何牧陽雙手一邊撐着她的課桌,一邊撐着她後面那一桌,說:“你有那麽多追求者麽?是不是還得限號啊?”
倪梓看他一眼,打了兩個響指,“孟白,告訴他,排在他前面的以及明天要跟我表白的都有哪些人物。”
“收到!”孟白拿着數學課本翻開,假模假式地念:“明天拿號表白的人物分別是:住在東村口的狗蛋先生,進城打工已經有兩年明天就回來的王鐵牛,村委劉麻,村長趙大綱,還有廣寒宮門口的吳剛……砍的那顆月桂樹……的那把斧頭先生。”
何牧陽說:“真厲害,身價最高的就是吳剛那把斧頭了吧?”
倪梓敲敲桌子,“孟白,下次換一批人,來一批高産階級人員。”
孟白湊過來說:“您是要霸道總裁,還是要邪魅市長,或者是冷酷王子?高冷學霸?身家過億的石油大亨?冷血殘忍又腹黑溫柔的黑道……”
“行了別念了。”倪梓擡手打斷了她令人暈眩窒息羞恥度爆表的發言。
何牧陽聽得腦仁隐隐作痛,欲罵又止,“這他媽……我他媽……”
一直保持安靜的忱書替他稍微文明地表達:“有匪君子,卻不敢茍同啊。”
何牧陽重重一點頭,“對!就是這種,再牛逼也無法茍同的感覺!”
……
何牧陽找倪梓是真的有事。
倪梓也不跟他開玩笑,收拾了一下東西,抱着課本站起來說:“你有話直說吧。”
何牧陽忽然有些羞于開口,“要不咱們找個地方談話?”
“……”
倪梓被他扯着往前走,她回頭看了一眼檢易。
這是什麽組合方式?談個話還要搞個三人組?
其實檢易是打算回宿舍的,因為方向一樣,所以看起來感覺是跟着他們走的。
經過操場的時候,何牧陽拍拍檢易,說:“你在這兒等着,我跟她說點事兒。”
檢易……本來是想走的,既然這樣,那麽他也就順勢留下來了,站在距離他們十來米遠的地方等着。
倪梓一路上都用懷疑的目光看着何牧陽,大晚上的把她帶到操場來,不得不讓人懷疑他的用意。
何牧陽在豎國旗杆的臺階上停下來,說:“那個,我有話……”
“直說吧。”倪梓退開了兩步,把戒備的表情非常明顯地擺在臉上。
“檢易就在那兒,”何牧陽指着她的身後,“你怕什麽?”
倪梓回頭看了一眼,轉過來說:“說不定你倆合謀……”
“謀誰都不謀你,行了吧?”何牧陽往臺階坐下,看她站着,拍拍旁邊的位置,“坐下吧。”
“不坐,有事趕緊奏。”倪梓還等着回去洗澡,所以耐心不足,要不是顧及到她在外僞裝已久的淑女形象,她不耐煩抖腿的功夫是爐火純青的。
何牧陽清了清嗓子,又撓了撓頭發,跟着又蹬了蹬雙腿……
倪梓:“……”
他說:“我就想問問文望的事兒。”
倪梓被消磨殆盡的耐性一聽到文望的名字,一下又重燃起來,“文望怎麽了?”
“她是你鄰居?”何牧陽問。
“有十年了吧。”倪梓捏着手指算了算,她也不知道從何算起,随便捏了兩下就放棄了。
何牧陽繼續問:“你跟她很熟?”
倪梓默默看了他兩秒,“熟,請說重點,謝謝。”
“行吧!”何牧陽站起來,鄭重其事道:“這個周末幫我約她出來,我請你們吃飯。”
“……”倪梓眯着眼認真一考慮,問:“你還有糖麽?”
何牧陽摸摸口袋,“沒了,我就買兩顆,給你一顆,檢易一顆。”
倪梓頗嫌棄他,“請人辦事的态度欠佳。”
“事成之後我給你一箱作為報酬。”為表誠意,何牧陽舉手發誓。
“我告訴你吧,”倪梓其實有點不忍心說,“文望是有主的人了。”
何牧陽沒反應過來,“……什麽?你說什麽?”
倪梓抱着課本,默默嘆口氣,“名花有主,而且人家比你大了……”她掰着手指胡亂數了一通,說:“三四五六七歲。”
“到底幾歲?”
“她都大學畢業兩年了,你自己數。”
何牧陽張嘴欲語,張了又合上,合上了又張開:“不是,這不是重點。”
倪梓點頭,說:“人家都有男朋友了。”
檢易看着那邊,那兩人不知道聊了些什麽然後他就看見何牧陽大受打擊,扭頭就跑,夜幕中奔跑的背影,傷心欲絕。
倪梓站在原地默默目送。
檢易走過來,看着消失在拐彎處的背影,問:“他怎麽了?”
倪梓搖搖頭,實在于心不忍,扭頭看到檢易手裏拿着一顆棒棒糖,她重重地嘆了口氣,伸手把糖拿過來,厚着臉皮把糖紙撥開了……
檢易:“……”
倪梓把糖塞進嘴裏,含糊道:“回去好好安慰他。”
檢易看着她被糖擠得凸出來的右臉皮,簡直滑稽又好笑。
倪梓發現了他的目光,于是把糖拿出來,“一根棒棒糖才五毛錢,你至于麽?你又不吃,就這麽放着你考慮過棒棒糖君的心情麽?”
無稽之談一套一套的,檢易不想聽下去,轉身,把自己的背影留給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