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君子意何如

檢詞從下車開始就一路蹦着回來的。

今天特別熱,而且是那種悶着來的那種熱,太陽從下午兩點開始就一直悶在雲層裏,天色灰白,感覺随時要落下雨來,卻也一直吊着人的胃口,放着晴。

倪梓看檢詞已經出了滿頭大汗,還蹦得樂此不疲,果然是跳廣場舞過來的人,光是體力好這一點,就足以令她佩服得身心具顫了。

“別跳了,你看你一身的汗。”倪梓手裏捏着濕紙巾,随時準備給她擦汗。

“媽媽說……”檢詞抱着倪梓的手臂跳了好幾下,喘了一會兒,才停下來說:“媽媽說,夏天要流汗才健康。”

倪梓幫她掃開黏在額頭的發絲,“你已經很健康了,比我還健康,而且很厲害。”

“真的麽?”檢詞指着前面的檢易問:“那有沒有比哥哥厲害?”

“比哥哥厲害,拿着,流汗了自己擦。”倪梓把手裏的濕紙巾給她,擡頭看了一眼前面。

何牧陽拉着檢易的手臂,不知道跟他說了什麽,兩個人都停下來不走了。

因為他們是背對着她的,所以倪梓不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麽事,她牽着檢詞走過去才發現,檢易的臉色有些沉郁,唇角繃直,眼睛直直盯着前面。

原本就顯得冷淡的眉眼這一刻陰寒得有些駭人。

檢詞“咦”了一聲,指着前面說:“是爸爸!!”

倪梓也見到前面在小區門口徘徊不定的男人,他沒有往這邊看過來,不知道在門外猶豫些什麽。

檢詞喊了一聲爸爸之後,檢易猛一下看向她,“你叫他什麽?”

那個眼神倪梓形容不出來,陰鸷冷郁裏透着幾分驚駭,把檢詞給吓到了,一下抱緊了倪梓,把臉埋進她的腰間。

那樣的神情讓倪梓以為他會沖過來動粗,她下意識地拉着檢詞往後退了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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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易扔下手裏的東西,一把抓過檢詞的手臂把她拽到自己跟前,臉色比平時要嚴肅幾分,眼神犀利,厲聲質問:“我問你剛剛喊他什麽?!”

檢詞吓得抽抽兩聲,哇一下就哭了。

倪梓趕緊過去掰開檢易的手,把檢詞往後拉到自己跟前抱着。

何牧陽也過來幫忙,把檢易給拉開了,“檢易你冷靜點兒!”

檢易的臉色陰沉得很,盯着哭花了臉的檢詞看了片刻,又偏頭去看那邊的人,邁着闊步逼近,何牧陽只得火急火燎地趕上去。

檢詞抱着倪梓的腰,把小臉埋在她的腹部上,哭的撕心裂肺,倪梓怎麽安撫都不起作用,心底慌慌的,有些茫然。

她沒見過這種狀态的檢易,渾身上下只有駭人的憤怒,他打架的時候都要比現在冷靜得多。

檢易逐步逼近男人,檢海感覺有人靠近,側頭看了一眼,直接就被檢易揪住了衣領往後推過去,背部砸中了鐵門,鐵門發出“哐啷哐啷”的聲響,驚動了警衛亭裏的警衛。

警衛拉開窗,探出了上半身出來看個究竟,“唉你們怎麽回事啊!!”

何牧陽跑過來沖他招招手,“沒事兒沒事兒,鬧着玩兒呢。”

檢易緊緊勒着檢海的衣襟口,一雙眼睛布滿陰霾,咬牙切齒:“我警告過你,別打小詞的主意,別靠近她半步,看都不準看她一眼,在她面前你最好當自己死了!”

檢海掰着胸口的雙手,橫着臉說:“臭小子!混賬東西!你對你爹什麽态度?你這是大不敬!就不怕天打雷劈?我見我女兒怎麽了?”

何牧陽過來把檢易往後拉,“檢易你冷靜點兒!放開!”

檢海趁着檢易分神了些,手臂掄起來往他臉上砸了一拳,迅速掰開了胸口的雙手。

檢易被打了一圈,人往旁邊踉跄了幾步,一股顴骨要被震碎的極致疼痛感瞬間襲來,半邊臉都麻了,他甩了甩腦袋,擡手擦了擦,沒流血。

檢海甩了甩手,指着他說:“今天我就讓大家看看,老子是怎麽教訓不肖子的!”挺着腰板的模樣恢複了昔日做為一名軍人的幾分挺拔。

檢易摁着被打中的位置,擡起臉看過去,陰狠的眼神讓他看上去好像随時要沖上去與對方撕咬,他捏了捏拳頭,剛準備邁開一步,何牧陽忽然從他後面扣住了他的雙肩,他愣了一下,扭頭看過去。

何牧陽喊道:“檢叔,您趕緊走吧!”

檢海頓時感覺顏面無存,“我走?我走什麽?你還真當我怕了這個臭小子?”

“您在這兒只會讓他越來越憤怒,有什麽事以後再說,”何牧陽勉強控制着掙紮的檢易,終于領會到了什麽叫脫缰的野馬,“難不成您真打算在這兒跟他打一架?”

“他要真有本事就把老子打死在這兒,不然我讓他嘗嘗什麽是他娘的真正的拳頭!”檢海氣的指着他破口大罵:“這死孩子!當初還是我教他的散打,居然敢用來對付他老子!反了他了!”

何牧陽這邊快攔不住這匹野馬了,“檢叔我求您了,趕緊先走行不行?真想把事情鬧大?小詞還在後邊兒看着呢!”

檢海這才反應過來,往前面看了一眼,果然看見了檢詞,緊緊抱着一個高中生模樣的女孩,他猶豫了一下,想過去。

“你他媽敢靠近她一步試試?”檢易終于掙脫了何牧陽的束縛,迅速跑過去擋在檢海面前。

何牧陽被推了一下往鐵門撞過去,鐵門又發出了“哐啷哐啷”的抗議,跟着他一刻也不敢停歇跑過去擋在父子倆的中間,“都冷靜!冷靜!”

檢易用一種猛獸般陰沉的眼神盯着檢海,眼睛不眨一下,瞪得眼眶泛紅。

仔細觀察一下,父子倆的臉部輪廓還有幾分相似。

檢易這會兒倒是冷靜下來了,雙手緊捏着拳揣在兜裏,控制着自己的怒氣。

檢海站着也不輕易動一下,考慮了一下眼下的情況,側臉看向檢詞,接着又擡手指了指檢易,一言不發,轉身走了。

何牧陽終于大松了一口氣,父子倆的脾氣誰都招架不住。

檢易眼看着檢海走的,直到他走遠,看不見為止,他扭頭就走,經過拉開一半的鐵門的時候,擡腳狠踹了一下,“操!”

何牧陽:“……”

檢易率先進去了,倪梓提着剛才被他仍在地上的東西,牽着檢詞慢慢走過來,剛才的畫面她過目之後,直到現在她還是懵的。

好、好兇殘好暴力的畫面……

檢詞的眼睛周圍以及鼻頭都紅紅的,水靈的眼睛裏噙着淚,好像随時會掉下來似的。

何牧陽蹲下來将她拉近身前,幫她擦了擦眼角,“待會兒牧陽哥哥幫你教訓哥哥。”

檢詞揉了揉眼眶,趴在何牧陽肩上,何牧陽順勢将她抱在懷裏,站起來。

倪梓幫忙提着東西跟着走,“剛才那是……”

她想問,卻又覺得不好直接問。

“檢易的爸爸。”何牧陽輕拍着檢詞的背,安撫着。

“哦……”倪梓暗暗驚了一下。

她還以為檢易沒有爸爸……

這是倪梓第二次過來檢易的家,裏面的布置依然很溫馨,餐桌旁邊的壁櫃上,每一排都以一種随性的方式擱置着幾本書,還放着幾個布偶做裝飾。

檢詞進了屋之後,第一時間跑到檢易的房門口看他,看見他在房間裏,又跑進廚房,倪梓跟了過去,看見她拿着杯子,伸着另一只手想夠水壺。

倪梓趕緊過去幫她把水壺拿下來,“想喝水?我幫你。”

檢詞兩只手捧着杯子遞出去,“我給哥哥倒水。”

倪梓愣了一下,看了她一眼,繼續幫她倒水,倒了半杯,“這樣夠麽?”

檢詞點點頭,拿着杯子走出去。

倪梓跟在她後面過去,站在房門口往裏看。

檢易坐在床邊,彎着腰雙肘擱在膝蓋上,垂着臉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麽,左邊臉頰有一塊很嚴重的淤青。

檢詞端着杯子慢慢走過去,“哥哥,你看我給你倒了水。”

檢易一下擡起頭看過去,伸手接過杯子,放在旁邊的寫字臺上,同時把她拉近身前摟着,沉聲道:“對不起,我吓到你了。”

檢詞順勢靠在他腿上,“沒有,妮子姐姐說……”她忽然捂住自己的嘴巴,明顯是不小心說露嘴了的反應。

“妮子姐姐說什麽?”檢易皺着眉看她。

在檢易的逼視下,檢詞的堅持潰不成軍,“妮子姐姐說,哥哥只是被蛇精上身,暫時走火入魔了……”

“蛇精?”檢易愣了一下,往門口望過去,看到趴在門口偷看的人在接觸到自己的目光時,迅速躲開了。

倪梓吓一跳,速速閃身,背靠着牆,有點後悔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話來安慰檢詞。

她轉身往客廳走,忽然迎面碰見一個人影,又吓了她一大跳,幸好在喊出聲之前看清楚來的人是誰,及時收回了驚叫。

何牧陽莫名其妙,往她身後看了看,“一驚一乍地幹什麽?”

倪梓捂着嘴巴,搖搖頭,推着他往外面走。

出來之後,何牧陽說:“廚房那一堆食材怎麽辦?”

倪梓一時半會還有些愣神,她想了想,看了一下時間,接近兩點了,“先弄着吧,該洗的洗,該切的切。”

她原本是打算把東西幫忙拿過來之後就先回家的,畢竟發生了那樣的事,誰還有心情做菜?

……

倪梓在擇菜,回想着剛才的事情,有些走神,回想剛才檢易那架勢,是真的有點像走火入魔,好像剛才站在他眼前那人是他的仇人似的。

她擇好了菜,扔給何牧陽洗,“如果你剛才沒攔着檢易,那檢易的爸爸會怎麽樣?”

何牧陽往盆裏放水,說:“應該不會怎麽樣,畢竟檢叔也是練過的,他以前是軍人,檢易小時候練過散打,就是他親手教的。”

倪梓看着盆子裏逐漸上升的水位,“那如果你沒攔住,檢易真的會跟他爸動手麽?”

何牧陽關了水,看着浸泡在水裏的菜,糾結了須臾,說:“這個不好說,檢易的性格不好形容,他骨子裏其實跟檢叔有點兒像,就是比較……”他舉起手掌慢慢收攏,握拳。

倪梓說:“暴力?”

何牧陽幹幹笑了兩聲:“也不是,軍人嘛,總得有點血性。”

“血性?”倪梓非常懷疑地表示:“我只覺得他冷性。”

“不是,”何牧陽把手從水裏抽出來,“我的意思是,能動手就不跟你廢話,剛才我能把他攔住,也是因為他沒想真動手。”

倪梓眨巴眨巴眼,說:“那不就是暴力麽?”

何牧陽皺着眉頭,想了一下,“他雖然不是一個非常有耐心的人,但也不是會随便動粗的人,他會講道理。”

“你剛剛還說他能動手就不廢話的……”

“講廢話跟講道理能一樣麽?”

“……”

何牧陽準備親自做一道菜,“可樂雞翅,小詞最喜歡吃的一道菜。”

倪梓走到廚房門口往客廳看了看,又走回來,“兄妹倆在房間裏互訴衷腸麽?”

“剛才檢易把小詞吓得夠嗆,可不得好好安撫一下?”何牧陽在冰箱裏拿了可樂出來,然後是麻油,蔥姜蒜,醬油,他找了一下,“醬油剩這麽點兒,不夠吧?”

“嗯?”倪梓看過去,只剩小半瓶了,“我去買一瓶回來,你先弄着你的可樂雞翅。”

倪梓洗了手,走出來的時候,剛好檢易牽着檢詞從房間裏出來,檢詞蹦蹦跳跳的,俨然忘了剛才的不愉快。

真是個心大的孩子……

倪梓想。

檢易看着準備出門的倪梓,問:“去哪兒?”

倪梓扶着鞋櫃穿鞋,“醬油沒了,我下去買一瓶回來。”

“我去吧,小區裏有小超市,”檢易放開了檢詞,邊走邊說:“你不知道在哪兒。”

“哦。”倪梓只好把剛穿上的鞋給脫了。

檢詞坐在沙發上,開了電視在看,頭也不擡一下就喊:“哥哥,要買冰激淩回來哦!”

檢易頭也不回,聲兒也不應,開門走人。

檢詞像是象征性地喊喊而已,繼續看電視。

倪梓:“……”

何牧陽從廚房裏探出腦袋來,“唉?我說,檢易帶手機了麽?”

倪梓一愣,問:“怎麽了?”

檢詞舉着手機說:“沒有帶!哥哥的手機在這兒!”

“沒帶手機會怎麽樣?”倪梓有點緊張。

“他要是一時興起又跑哪兒靜靜待着去,你說會怎麽樣?”何牧陽從廚房裏出來。

倪梓忽然很無語,“不至于吧……”

何牧陽呵呵笑道:“換做是別人那是不至于,檢易就難說了。”

然後……二十分鐘過去了,檢易沒有回來。

“要不我去找找?”倪梓已經喝了兩杯水了,也坐不下去了。

“我的可樂雞翅做了一半,真是急死人了!”何牧陽從廚房跑出來,“你說這人是怎麽回事啊?從小到大還是這麽任性!”

之前還覺得他挺成熟挺穩重,賢惠,還持家有道來着……

倪梓默默駁回了之前的“覺得”。

“可能是下雨了,哥哥回不來了。”檢詞指着窗口說。

倪梓看了一眼窗口,窗戶是拉着窗簾的,她過去把窗簾拉開——“真的下雨了。”

何牧陽也過來看了一眼,“真有可能是在躲雨。”

外面的雨勢浩浩蕩蕩,迅猛得有點吓人,忽然一個閃電,吓得倪梓急忙把窗簾給拉上了。

什麽時候下的雨?

倪梓說:“要不我去找找?”

何牧陽想了想,說:“那你去吧。”

倪梓:“……”

何牧陽嘿嘿笑了,“我的可樂雞翅還沒好呢,再說了,小詞怕打雷,有我在她比較不害怕。”

小妞兒別不知足,哥這是給你制造機會呢!

倪梓只好拿了自己的雨傘,出門了。

剛剛何牧陽給她指明了路線,小區的規模挺大的,布局也比較感人,不容易找,他說下樓之後右轉,然後……逢人問路就行了。

倪梓:“這麽大的雨誰會在路上亂晃?”

然後何牧陽就給她畫了張精簡版的地圖,每一段路還給她标明了應該走幾米遠。

倪梓拿着皺巴巴的地圖,跟着上面的路線走,七拐八拐地,這布局确實精致感人,前面拐個彎再走個十米遠會碰見一個石亭子。

她拐了個彎……并沒有看見十米之外有什麽石亭子。

走錯了麽?

倪梓倒回去,左右看了看,在前面看見一個可以拐彎的地方,于是她拐過去看看,果然前面有個石亭子。

居然少畫了一個彎。

浩大兇猛的雨簾裏,倪梓看見石亭子裏坐着個人,從那人的坐姿來看,就是檢易沒錯了,

倪梓往前走,雨水噴了她一腳,地面上的積水漫過鞋底,鞋子裏面好像濕了。

她跑上石階,進了涼亭,轉身把傘給合上,抖了抖傘面的水珠,放在地上讓傘柄斜斜靠着石柱子。

她轉過去的時候,檢易擡着臉看她看了有一會兒了。

一開始有些驚訝,一瞬間的事,閃過雙眼。

檢易看了她一會兒,又垂下了臉。

倪梓沒有過去,而是靠着石柱子,說:“我來接你……”

檢易擡手,沖她搖了搖手裏的啤酒,然後放回地上。

又喝酒……

倪梓站着,外面的雨水摔落地面,濺起的水花噴在她的手背上。

檢易保持着彎腰垂腦袋的姿勢有點久。

倪梓整個手背都被雨水噴濕了,她擡手抹了抹手背上的水珠,雙腳也因為久站沒有活動,所以有點發酸。

她撐着石柱子站直,活動了一下雙腿,看着還坐着一動不動的檢易,擡腳靠近。

……該不會是睡着了吧?

這姿勢,比坐禪還要挑戰人類的極限。

倪梓走過去,蹲在他跟前,伸手在他臉下面晃了晃。

她慢慢晃了幾下,忽然被他握住了手腕,跟着他擡起臉來,看見她被自己吓了一跳,雙肩猛的一縮,眼睛瞪大了。

他挑起一邊嘴角笑了一下。

倪梓想抽回自己的手,身體不自覺往後仰,沒好氣道:“你到底走不走?”

檢易抓緊了她不放,說:“會摔,別動了。”

“……”

倪梓僵住不敢再亂動,地面是濕的,這麽一摔,整個人不躺平不算完……

兩人面對面,臉與臉之間的距離不到十厘米。

倪梓感覺自己的安危就掌握在他手裏。

檢易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眉目之間,靠她靠的近,所以鼻腔裏能聞到一股淡淡的味道,不知道是什麽,但是聞着很舒服,很想……

倪梓吸進肺裏的氣體有一半是他呼出來的氣息,“你……能拉我一把麽?”

檢易擡着另一只手,朝她伸過去,完成了那天晚上在廢棄樓裏被她打斷的動作,掌心托住了她的下巴。

倪梓眼看着他的臉,慢慢湊過來。

……

倪梓有一種進退為難的感覺,腦子猛然間斷了信號,整個人定住不動了,他溫熱的呼吸直接噴在她臉上,就跟蒙汗藥似的,她幹脆把眼睛一閉,什麽都不想,等着他……

大概……逛了一圈淩霄寶殿那麽長的時間,并沒有預想中的,唇碰唇的感覺。

倪梓趕緊把眼睛睜開,近在眼前的依然是他的臉,以及他千年波瀾不驚的雙眼。

檢易的拇指蹭了蹭她的嘴角放開了,另一只手一直拉着她沒放,小心翼翼地挺腰坐直了,說:“你離得太遠,我夠不着。”

……他脖子都快扭斷了。

倪梓嘴角倏地一抽,大抽,猛抽,眼睛盯着濕透了的地面,只想一頭栽進去。

……

***

作者有話要說: 檢哥好兇!哭唧唧逃命去!頂着鍋蓋逃命途中的硯某某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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