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如此安慰

第四十六章 如此安慰

澹臺俞也不像是女生那般哭得脆弱,他只是一只手攥成拳頭,另一只手還薅着葉争的衣服領,淚水成股流下,表情卻不脆弱,而是惡狠狠地咬住牙,氣得說不出話,只如同失孤的兇狠小獸一般瞪着他,仿佛葉争再多說一句他母親的不是,他就會咬掉葉争身上的一塊肉。

“母親”二字能讓他無堅不摧,領着妹妹在劍宗橫眉冷對所有人的白眼,可這兩個字也同樣是他的軟肋,他不能提,別人也不能講,講了就會讓他失去理智,變得壓抑又瘋狂。

至親之人離世的陰影這麽些年來一直籠罩在他的頭頂上,無人在意,無人安撫,他甚至不敢在午夜獨自舔舐傷口,仿佛不去觸碰那傷口就不存在了一般,卻讓它漸漸潰爛,一碰,就是剜心般的疼痛。

他知道那些人是怎麽議論的。

一個定了親的女人,失蹤了那麽久之後才回來,卻原來是不顧禮義廉恥地私自嫁給了下界之人,還帶了兩個拖油瓶。

多少次,他假裝冷漠地從那些議論着八卦的人身邊經過,惹得他們突然噤聲,看他的眼神裏都是鄙夷和探究。

探究什麽?想知道他母親是怎麽嫁給父親的嗎?!想知道他父親是誰嗎?!想知道他身為這樣一個母親的兒子自己心裏作何感想嗎?!

他能有什麽感想,在被突然冒出來的敵人追殺前他也只是像普通人家那樣肆意快樂,在被救下他之前他甚至不知道華陽君是誰。

可是當他來到劍宗之後,好像所有人都對他母親的奇聞轶事了若指掌,除了他自己。

他只能被動的聽着別人嘴裏的母親如何如何,可是無論他怎麽去聽,那個被形容成冷血無情水性楊花的女人都無法和記憶中溫和慈善的母親對上號。甚至華陽君對這件事情幾乎默認的态度讓他産生了幾乎荒謬的想法——難道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嗎?

他想反駁,可是他找不到證據。

時間都過去那麽久了,他的師兄們也都漸漸懂事,對他的态度有所改觀,他甚至以為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可是今天就在這裏,葉争突如其來的告訴他——你的母親或許還有另一個身份,華陽君不提她或許還有什麽隐情。

他難以置信,不敢相信,可他心上的大石在松動,想要相信的欲望讓他像将要溺死之人那樣緊緊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生的希望讓他忍不住顫抖。

但是葉争這樣脫口而出母親嫁給父親是“醜聞”。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他以為他的淚水在母親去世的那一天已經在華陽君的懷裏流幹了,可是就在幾乎可以确定是他母親的畫像面前,就在葉争試圖像旁人一樣去探究評論他母親的私事面前,他控制不住自己。

Advertisement

葉争,你這個混賬。

像葉争這樣滿肚子野心的男人,最能滿足他的就是征服,可是這個世界的寵兒、未來世界的最強王者在他眼前哭成這樣的時候,他并沒有感覺到多少征服的,愉悅。

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他的雄心壯志是幹掉男主讓他哭着跪下叫爸爸,現在他的願望實現了三分之一......

他冷靜下來,停下手忙腳亂的動作,一手握住澹臺俞抓着他前襟的手,另一只手掌捂住澹臺俞濕漉漉的雙眼,然後強硬地把他推靠在牆上,在澹臺俞想要掙紮的時候用身體壓迫他。

他沒掌控住力度,淚水順着手指縫流出來,掌心濕潤的長睫毛像毛刷子一樣摩擦他的手掌,他竟然突然覺得眼前的男主有一種任他拿捏的錯覺。

異樣的波動只在一瞬間,眼下的正事才是他要關心的東西。

“冷靜一下,師兄跟你道個歉。”他将有些緊張的聲音傳進澹臺俞的耳朵,“我說錯話了。”

“我不該那樣說你母親,你別哭了。”在哪句話上挨了打,葉争對于自己的錯誤認知清晰。

澹臺俞難受得脖子裏傳來嗚咽的聲音,黑暗讓他找到了安全感,葉争難得軟下來的聲音有安撫之效,他起伏的呼吸漸漸平緩。

葉争見狀想要移開手掌,卻被澹臺俞把住,他壓住葉争的手不離開,情緒只是一時,年輕人現在冷靜下來首先翻湧上來的情緒是羞恥,因為慣性眼淚還在無聲地流,仿佛要把積攢了這麽多年的淚水一次流個夠,以致嘴唇哭得麻木到顫抖。

葉争看他只是哭,情緒倒是穩住了,緊張到腦門冒出一層薄汗的心情才放松下來,原來不管男人女人,哭起來都是要命的事情。

葉争一放松,嘴欠的毛病就容易上來,眼前的小師弟情緒剛剛收斂,哭還沒止住,他已經在準備好教訓絮叨的話了,“真男人只流血不流淚,雖然今天是我說錯話在前,但是這個原則問題還是要說的,一個大男人,你生我的氣,直接跟我動手不就行了?你看我不順眼,聽我哪句話不順耳,照着我腦袋使勁兒乎,雖然師兄會讓你一拳再還手,但是跟我打一架不是比哭一場更痛快?”

“我家的小師弟,可以被我打哭,但是不能因為我說兩句話就哭,你這樣大師兄還得道歉,這讓我很沒有面子的好嗎?”

葉争把“哭”字放在嘴邊,聽在澹臺俞耳朵裏十分厭煩,他靠着壁畫長呼出一口氣,眼淚被他這兩句話徹底止住了,葉争這回毫無阻礙地放開了手,手掌下露出一雙被淚水洗得愈發明亮的眸子來。

晶瑩剔透,在溫柔的暖黃色燈火裏閃爍着震懾人心的光。

如果這雙眼睛裏不是嫌棄怒火和厭惡就更好了,葉争不無遺憾地想,奇怪,最近他好像對澹臺俞的外貌關注多起來的?人果然是個視覺動物。

見他還壓住自己愣着不動,澹臺俞煩躁地挺了挺身。

葉争放開他,剛才兩人氣勢上一強一弱,完全就是葉争壓着澹臺俞在輸出,如今澹臺俞貼着葉争站直身體,他才發現自己的身高好像被超了一點點?

對身高有着謎之執念的男人不合時宜地皺了皺鼻子,“臭小子你怎麽背着我偷偷長高了?”

澹臺俞輕輕對他翻了個白眼,葉争無趣地摸了摸鼻子,繼續道:“爺除了後面的那句話,前面說的都是認真的,你若不信,那爺自己去查。”

“我沒說不信。”澹臺俞回道,“此事必然牽連甚廣,所以應當慎重考慮。”

事到如今,他還是不想把話說得太滿,怕到時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葉争表示理解,“好好好你說得沒有錯,等爺出了試煉塔帶你去皇族探探,那邊神神秘秘的跟外界少有來往,興許藏着很多驚天大秘密呢,話說小師弟,你對你母親娘家人有什麽了解嗎?”

澹臺俞搖了搖頭,葉争哦了一聲,“也沒辦法,誰讓你母親……”惹他們生氣了。

話還沒說完,他的肚子就被猝不及防地打了一拳,毫不留情,力道十足。

他疼得嘶聲,條件反射地就想還個手,但一想到自己剛才說的話,伸出的手便拐了個彎杵到牆上。

個臭小子,等你好了之後看爺不打斷你的腿的。

澹臺俞看出葉争的心虛和隐忍,剛才因缺氧憋出的紅暈還沒褪去,臉色便已經開始臭了起來,他冷哼一聲,轉頭看向剛才他背靠的壁畫,用手指關節在上面敲擊了兩下。

剛才他被葉争大力推到上面他感覺到身後的聲音不太對。

裏面竟然穿出兩聲空聲,葉争聽見了,站直身體将耳朵貼近牆壁,也跟着敲了兩下。

聲音沒有變化,這個牆壁竟然是空的!

兩人對視一眼,雙劍同時出鞘。

“千鈞之力!”

“……”

牆壁在他們的劍氣攻擊下破了一個大洞,葉争在塵土飛揚下看到澹臺俞瞥了他一眼,他立刻像被踩了尾巴似的,“習慣若是容易糾正便不叫習慣了!”

他奶奶的為啥又沒忍住喊劍招!

跟澹臺俞較勁似的,葉争率先踏進了牆壁後露出的黑色空洞裏。

他們都以為空洞的牆壁裏是有什麽暗隔,誰知現實确實別有洞天,兩人剛一踏進來,後面的牆壁自動補齊複原,前方的黑色逐漸變亮,一路向前延展,最後顯露出一個巨大的金碧輝煌的宮殿來。

宮殿內部的火苗是跳動着的金紅色火焰,一看便不一般,葉争試着靠近,那火焰仿佛活了一樣躲避他的觸碰。

葉争不死心繼續像前探去,那上一刻嬌羞般地仿若大姑娘似的小火苗卻驟然身形暴漲,變成一條怒火熊熊的鳳凰形态向他攻擊過來。

葉争立刻運轉起鳳凰之力前去抵擋,誰知那火焰卻絲毫不受阻礙地穿透他的靈氣直面他而來。

在那一刻他感受到的力量幾乎是曾經華陽君給他們防身用的地獄火的幾倍不止!

這他可抵擋不住。

他瞳孔劇縮。

“別吓唬他了,小火苗。”大殿上方突然出現一個妖嬈又威嚴的聲音。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