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鬣狗的宴席
第六十七章 鬣狗的宴席
且不論葉争如何向澹臺俞描述自己的“壯舉”,那邊收到小妖告狀的長老已經做好了興師問罪的準備。
當兩人踏着略顯輕快的步伐到達宴席時,自然而然地發現了氣氛的不同尋常。
宴會中心正坐着一口巨大的鍋,鍋下柴薪熊熊燃燒,鍋內白湯咕咕冒泡,燒得滾燙,濃郁的香氣飄散至四周,鬣狗們已經眼冒綠光,口水直流。
但長老坐于上席還在靜候迎賓,他們迫于其威懾也不敢造次,克制地端坐在兩旁。細看之下,有的竟然已經忍耐到露出原型,獠牙刺破嘴唇,利爪撕裂衣衫,毛發瘋長。
酒已上桌,他們借此大口灌溉暫緩饑渴。
皆是亂象。
“一群野蠻的畜生竟然人模人樣地講起禮儀規矩來了。”葉争這樣想着,竟毫不顧忌地大聲對澹臺俞說了起來,明确地表達了他對鬣狗族的不喜。
一時間整個宴會的氣氛愈發微妙。
澹臺俞斜了他一眼示意其收斂,只換來葉争輕慢地搖了搖被束縛的手,以示自己除了耍嘴皮子之外,無害。
這裏自然沒有準備葉争的座位,澹臺俞将自己的分給他一半,迎着首席上鬣狗長老氣勢洶洶的目光落座,葉争環顧四周,露出了不屑一顧的笑容。
那小妖對他的笑容有了陰影,緊緊拽着身邊同族的衣服下擺,期待長老能給他撐腰報仇。
鬣狗長老在各種目光中不負衆望地清了清嗓子,對坐于他左手邊貴賓席的澹臺俞緩聲道:“老朽為表敬重,特派族人前往相迎,卻不想使者縱容......行兇,”
察覺到了澹臺俞對于其口中“食物”态度的不同尋常,他巧妙地将對葉争的稱呼含糊帶過,繼續道:“老朽從未懷疑過使者的誠意,只是發生了如今這樣的事,我總要替族人讨個說法。”
說了略顯強硬的話後,她揮手讓躲在族群中小妖為澹臺俞滿上酒,仿佛真是就事論事一般不想撕破臉。
戰戰兢兢的小妖抱着有自己一半大的酒壇顫顫巍巍向澹臺俞走去,壇中酒水在晃動中灑在地上,他并未看到,腳下直接打滑,他順着慣性前傾,眼看就要将所有酒水灑向旁邊的葉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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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鬣狗長老的試探,源于小妖無端收到的威脅,她需要評估一下此人的危險性。
葉争注視全程卻并無動作,敬業地扮演受害者的角色。
澹臺俞眼疾手快起身,一手抓住酒壇邊緣,另一手扶住小妖。
出了這樣丢人的變故,小妖慌亂站起身,連連向澹臺俞道謝後偷偷望向長老,在接收到可以退下的指令後才敢松氣退下。
澹臺俞提着酒壇重新落座,在衆目睽睽之下自酌自飲了一杯,喉結滾動,酒已下肚,這才面對笑容已經有些僵硬的鬣狗長老,慢吞吞回複:“你想要讨個什麽說法?”
鬣狗長老聞言,一副奸計得逞的樣子,不懷好意的眼神在葉争身上轉了一圈,粗糙的老臉上冒着垂涎的精光,“分飲其血,啖其肉!以慰族心!”
聽完她的要求,葉争“噗嗤”笑出聲,“大言不慚。”
這笑聲在凝重的場合實在格格不入,所有的鬣狗都向他投來嗜血的目光。
葉争輕輕碰了碰頸間尚未痊愈的咬痕,“有本事,直接上這兒咬,你還問他作甚麽?”
咬痕處血跡尚存,到底是被鳳凰之力滋養過的身體,在嗅覺靈敏的鬣狗眼中,那就是上好的滋補品。
席間衆妖已是蠢蠢欲動,他坐得穩如老狗,身邊的澹臺俞氣勢一發,震得所有鬣狗心頭發麻。
此要求不通,鬣狗長老見狀只能作罷,僵硬地轉移話題,“上肉!”
血性已經被激發,這一聲令下猶如仙樂,宴席間的氣氛瞬間達到頂峰,身為人類的葉争和澹臺俞不是很理解他們族群對于肉的狂熱。
思考間,他們的師兄弟們已經被扒光衣服洗幹淨呈上來了。
人有廉恥,姜乃平等人憤恨地注視圍着他們嗷嗷叫的鬣狗妖們,胸中皆是滔天怒火,此等折辱之仇不共戴天!
望及身坐上位的師兄和師弟,他們只覺得羞憤難當,臉頰通紅,此時他們已經顧不上思考澹臺俞牽着葉争的奇怪動作了,只迫切地期望能被趕緊救出去手刃仇人!
“依使者來看,其中幾人可生食?幾人可下鍋呀?”鬣狗長老傾身詢問,以示對澹臺俞的敬重。
澹臺俞遙遙一指,正對姜乃平,“此人皮厚,最宜下鍋。”
姜乃平頓覺一個冷顫,他以為自己是吓得,畢竟等營救等來等去卻等來了這麽個結果,屬實有些懵,他知道澹臺俞跟他不對付,沒想到竟然這麽不對付!
貴客欽點,迫不及待的鬣狗妖二話不說直接擡起他往大鍋走去,其餘幾個師弟也很懵,但對師兄深信不疑地他們在懵逼中還要配合着演戲。
“姜師兄!!”
“放了姜師兄!!”
“啊啊啊姜師兄你不能死啊!”
大鍋近在眼前,同門仍未出手,姜乃平咬牙,首次在大師兄在場的時候有了懼怕的情緒。
他掙紮大喊:“師兄救命啊!這個混賬王八蛋要把我下鍋呀!救我啊——咕嚕咕嚕——”
叫喊尚未結束,人已經下了鍋。
而被他寄予厚望的好師兄理都沒理。
一陣蒸騰的白霧騰空而起,白煙散去,按往常,肉下鍋便爛。
小妖第一個端着碗筷沖向鍋邊舀了碗湯。
鬣狗族群,幼狗先食。
他呼開霧氣将鮮湯幾口下肚,又拿大勺攪了攪想盛出一塊肉來,可勺邊觸界撈了一圈底,再擡上來後竟是空空如也。
小妖茫然踮腳向鍋內看去,被湯中突然冒出的人吐了一身湯水!
姜乃平呸呸幾口吐掉嘴邊的菜葉子,游動着趴在鍋邊,他沒被燙到骨頭掉,反而覺得周身溫度适宜,宛若在泡湯池。
葉争目光從澹臺俞剛才一指後掌心泛起的冰霜上擡眸,看着自家的蠢師弟嘴角高高彎起。
寒氣裹身,應該還能再拖延一段時間。
他與澹臺俞面色如常,便反襯得鬣狗們大驚小怪了。
小妖被吐了一臉,驚叫着退開,“長老,他竟然沒事!”
其餘衆妖具是驚訝地目瞪狗呆,不明所以,鬣狗長老在這充滿疑問號的氣氛中尴尬一笑,對着澹臺俞拱手作揖,敬佩道:“使者慧眼,他果然皮厚。”
皮厚,炖不透。
随後他一聲招呼讓手下給大鍋加蓋兒,添柴旺火。
衆人繼續回位靜坐,烈酒一杯接一杯下肚充饑。
竟然沒人提議再下一個人,奇怪。
注意到從剛才一開始的違和,葉争眨眼。他們拖延時間也就罷了,鬣狗們似乎也在拖延時間?
瞥向澹臺俞,他正面無表情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不知不覺中手上動作竟然還在加快?
葉争叫了他一聲,澹臺俞應聲回望,雙眼被酒氣熏染得霧蒙蒙的,白玉的臉頰竟然還有些泛紅。
葉争暗道一聲妖孽,然後他才想起,劍閣未成年人禁酒,所以在試練塔中成人後,這似乎是澹臺俞第一次喝酒?
沒練過酒量,這似乎是醉了吧?
察覺到鬣狗長老随着澹臺俞醉意漸濃愈發不加掩飾的垂涎,葉争心中暗罵了一聲。可真會挑時候!醉成這樣,自己的東西都要被搶了。
想罷,他輕輕扯動手腕,繩子瞬間松懈,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靠住後,他朗聲悠悠道:“別閑着呀,浪費什麽時間呢?”
他似乎依舊毫無自覺地出聲吸引所有人和妖的注意力,“鍋裏煮他的,生吃的還沒選呢吧?湯鍋有了,怎麽不見油鍋呢?都看爺愣着作甚麽,起鍋燒油,躁動起來呀!”
卧cao(一聲)?
其他的師兄弟們目光瞬間僵硬,心裏齊齊響起了大師兄的口頭禪。
老老實實地看着姜師兄被炖,他們尚處于在這個嚴肅的時刻要不要給予幸災樂禍的糾結中,沒想到現世報竟然提前來了!
可他們很快便發現了事情的不對勁,師兄這樣出聲了,那群鬣狗妖們竟然還只是幹站着不動彈?
氣氛有些僵硬,澹臺俞迷迷糊糊中聽到了葉争的話,看向鬣狗長老,腦子不轉機道:“都聽他的。”
別!衆人又趕緊将心思放回到迫在眉睫的危機上。師兄!師弟!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姜師兄沒事,不代表下油鍋和做成生人片沒事!三思!
鬣狗長老在澹臺俞堅定的目光裏終于下了向手下揮了揮手,看管衆人的鬣狗妖得令,直接擡起砍刀——
“砰!”輕微的響動,竟然讓他生生止住了動作。
不只是他,所有鬣狗妖都在這一刻停下了動作,他們整齊劃一地望向上座的澹臺俞,此時的他已經醉得找不到北,頭一歪,磕到了桌沿上。
中間的大鍋鍋蓋被輕輕擡起一角,姜乃平頂着滿頭菜葉從偷聽中冒頭,望着安靜站立的衆妖,心中一喜,沖葉争大聲詢問:“師兄,事情解決了?!”
衆妖聞言,立刻将危險的眼神鎖定在他身上,看得姜乃平氣勢一弱,悻悻地縮了回去,還不忘小聲抱怨:“還沒解決啊。”
懶得搭理他,所有鬣狗妖都将垂涎的目光放在了澹臺俞身上,鬣狗長老谄媚的氣勢瞬間全收,得意洋洋地站起身,撫掌大聲歡笑,“身負鳳凰精血的人類,終于被我們抓到了!”
這一聲大為鼓舞士氣,衆妖齊聲歡舞吶喊。
直到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傳來——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