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塵埃未落
第九十六章 塵埃未落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黑炎君心裏是這麽想的,可是身體卻不受控制的被妖族之眼吸收瓦解,投放到魔氣沖天的下界。
他甚至感受到了下界生靈因為他魔氣降臨,從靈魂深處生出的戰栗。
轉眼間,他的身體便被傳送了大半,若隐若現之中,黑炎君透過妖族之眼看到了毫發無傷的澹臺俞和小狐貍。
此時此刻,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葉、争,”從齒縫間鑽出讓他恨不得生啖其肉之人的名字,被指認的人渾身汗毛抖了抖,葉争面向黑炎君,微笑,“前輩,你不是一直在找妖族之眼嗎,現在找到了,怎麽不高興?”
他明知故問,黑炎君得到妖族之眼後,是需要找個合适的時機回去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什麽都沒布置好,就被這麽倉促地打回老家。
“本君真是小看了你。”
接二連三的欺騙,陽奉陰違,算計,隐瞞,一樁樁一件件,夠葉争死千百回了!
“前輩謬贊。”魔頭的身體幾乎透明不可見,葉争頗為輕松地擺了擺手。
“找死!”黑炎君被妖族之眼鎖定動彈不得,他漆黑的瞳孔掃向躺在澹臺俞身後的狐二,奄奄一息的大白狐貍便瞬間滿血複活,化為人形。
可是細看之下,那又哪裏是滿血複活。雙目赤紅,肢體僵硬,渾身散發着魔氣,分明是被黑炎君暗中煉制成了傀儡!
得到了黑炎君的命令,他最原始的獸性被激發,揮舞着爪子便偷襲澹臺俞的後背,澹臺俞正抱着張牙舞爪揮灑靈力的狐三姑娘,感受到危險,他側目,身形閃動,避過了致命一擊。
“好你個狐妖竟敢搗亂!”剛停歇下來的姜乃平見狀,揮舞着長劍便沖了上去。
遂敗。
他的攻擊速度雖快,卻碰不到處于暴走狀态的狐二的衣角。
擦身而過間,他一眼撞進狐二紅得幾欲滴血的雙瞳,就在這一瞬間,被他掩埋在記憶中的黑暗情緒如潮水般将他淹沒。
眼皮上下一動,整個眸子便染上空洞的情緒。他停下進攻的動作,試探着的劍尖接連從狐二,澹臺俞,黑炎君的身上劃過。
一直注意這邊動靜的葉争皺起眉頭,“前輩,我師弟這狀态不對,可有解法?”
幻狐剛才被黑炎君打成重傷,跟葉争這個傷號排排坐在一起,他防禦的黑霧已經徹底消失,久不見光的膚色顯得別樣蒼白,一雙因入魔而泛着紅光的狐貍眼大且明亮,“中了我族的暗示,在下咒人的控制下,可立刻癫狂大發,無解,讓他發完狂,自己便能好。”
“發狂?”葉争想起之前狐二曾經連連入澹臺俞的夢境給他下暗示的事情,沒想到小乃平也中招過。
“這得看下咒人給他下過什麽暗示,如果是關于兄弟阋牆,那他就會攻擊你們。”
姜乃平的劍尖在澹臺俞與黑炎君兩者之間猶猶豫豫了一陣,最後,他毫不猶豫地沖向了黑炎君。
曾經有聲音在他耳邊說過,大師兄與魔族勾結,那他便砍遍魔族,不讓大師兄與魔族為伍!
葉争: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小乃平真給力。
可惜現在的黑炎君是魂體狀态,小乃平也傷不了他。
殊不知,面對姜乃平的劍,一直氣定神閑的黑炎君微微變了臉色。
動彈不得下,他只能眼睜睜地看攜着詭異劍招的姜乃平刺破他飄忽的身形。
胸口漏了一個洞。
姜乃平劍尖一挑,黑炎君身上又多了好幾個洞。
事情只發生在幾秒中,其他人都沒将注意力放在他們身上。狐二的攻擊未停,黑炎君給他下了趕盡殺絕的命令,在座的所有人都是他的目标,澹臺俞像個泥鳅似的躲來躲去,狐二出手愈發淩厲。
狐三姑娘的靈氣都在供養妖族之眼,迷迷糊糊地她哪裏知道自家哥哥現在的狀況,用垂在澹臺俞肘間的大尾巴甩了甩,一個接力,直接從澹臺俞身上彈跳到狐二身上。
“二哥……不要打架!”眼中的魅惑技能無意間開啓,想要幫助主人喚起忽而的神志。
可黑炎君的傀儡術哪裏是狐三能夠抗衡得了的,身上多了個累贅,狐二毫不憐惜的薅下來甩在一邊,被澹臺俞驚險撈住。
轉眼間,狐二已經攻向了他人。
原來澹臺俞他奈何不得,便将目光放在了旁邊的老弱病殘身上。
“幻狐前輩,交給你了!”葉争身形一側,将幻狐當成了擋箭牌。
狗玩意兒!幻狐暗罵一句,迎面撞上狐二,畢竟是自家小輩,幻狐不可能對他動手,但黑炎君下的咒……
“幻狐前輩!”葉争一聲驚呼,只見幻狐渾身氣勢大變,整個瞳孔劇烈顫動,眼白處布滿紅血絲,他已用盡全力壓制住黑炎君對狐二的控制,狐二失去控制,身形晃動着,又倒了下去,恢複成那副半生不死的模樣。
那邊對着黑炎君戳戳戳的姜乃平立刻恢複神志,他握着長劍,面對滿身窟窿的魔頭的死亡凝視,“咕嚕”咽了一口唾沫。
娘嘞,剛才發生了什麽,他怎麽到這大魔頭跟前了,瞧這兇的,吓死人了。
幻狐胸口吐出一口鮮血,倒下的身體被葉争接住。
氣力用盡,意識虛無,他用最後的一絲氣息囑托道:“保護……保護好我的族人!”
這臨死托孤的戲碼是要鬧哪樣?!葉争一把抓住幻狐的胳膊,大力晃動,不讓他就這麽兩眼一翻把一切問題抛道自己手裏,“前輩,我有一個方法,不僅能夠讓你痊愈,還能帶你出去,你若願意,只需點頭就好。”
出去?還有什麽比這更有吸引力的事情了。
恍惚間,幻狐好像看到了葉争眼中一閃而逝的算計,罷了罷了,只要能出去,還有什麽是怕被算計的呢?
他輕輕、輕輕地點了點頭。
葉争的臉上終于泛起笑意,他的手掌間亮起古老的契約陣法,攜着幻狐的身體一起,被他擱置在了靈魂空間。
澹臺俞将一切盡收眼底,那陣法有些眼熟,與曾經光宗的清英姑娘與小狼締結主仆契約陣很像,只是葉争這個又更顯複雜,他的目光閃爍,走到葉争身邊,“你做了什麽?”
真奇怪,這小師弟從來不多管閑事的,現在怎麽還質問上他了?
“關你屁事。”葉争站起來,将一罐散發着濃郁靈氣的鮮血一飲而下,轉瞬間,他的所有傷痛一并消失。
舌尖劃過杯沿,唇角留下一絲血跡,葉争看向還站在一邊不動的澹臺俞,“看什麽看,爺爺未蔔先知,提前放了幾罐血留着救命,有問題?”
在他還身負鳳凰精血的時候,便未雨綢缪留下了幾罐血,尋思着興許哪天師弟師妹們沒了靈藥,還能靠它續命。
只是沒想到後來鳳凰精血被雷劫榨幹,留的這幾罐血成了珍藏。
倒是便宜了他自己。
澹臺俞看見他滿眼陰謀得逞的舒心,悟了,剛才重傷不愈,臨陣倒戈再倒戈,都是他演給所有人的一出戲。
這出戲算計了幻狐,算計了黑炎君,也算計了他。
現在幻狐被他收服,黑炎君被迫離去,而他面對全勝時期的葉争,也是不能做些什麽了。
若幻狐還在這裏,怕是要将他罵得狗血淋頭。
明明有這等神藥,偏偏坐着等死,讓他沖鋒陷陣,在最後一刻才抛出誘餌,他當然會乖乖咬鈎。
可能直到現在幻狐還以為葉争是個忍辱負重,不懼生死的有為青年呢。
此時此刻,妖族之眼的能量也運轉到了極致,黑炎君的身形幾乎不可見。
感受到身邊的壓力,姜乃平拍着小胸脯離他遠一些。
功敗垂成,黑炎君本應該憤怒,可是消失的前一刻,他突然大笑幾聲:“你別得意太早,葉争,本君早就看出你狂妄自大,自以為是,在小事上精于算計,在大事上總是過于天真,你以為送走了本君一切就會結束了嗎?”
難道他還留有什麽後手?唯餘下的三個劍宗弟子齊齊一驚。
“棋局已經布下,就讓本君在下界,好好看着你們如何……在水深火熱中,苦苦掙紮吧……”
葉争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黑炎君的聲音消弭于天地,妖族之眼也耗費完了靈力,重新化作一顆小珠子落回狐三姑娘體內。
狐三姑娘靈力低微,能支撐神器這麽久早已是強弩之末,但她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身體的狀況,只瞪着一雙大大的眼睛在黑炎君消失的地方來回掃視,興奮地呼喚:“柔柔!我成功啦!你快出來吧!”
“我完成你交給我的任務啦!快誇誇我呀!”
幻狐世界的魔氣因為與黑炎君的對抗變得十分稀薄,支撐幻境的幻狐也已經不見,經歷最後一關歷練的妖族和劍宗弟子三三兩兩顯現出身形,只聽見小狐貍一聲聲清脆的呼喚——
“柔柔!你快出來呀!”
“你別逗我啦!一點都不好玩兒!”
“柔柔……”
小狐貍的眼中蓄滿了淚水。
澹臺俞拍了拍狐三姑娘的頭,看向葉争。
葉争聳了聳肩,頗為漫不經心道:“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嗎,澹臺柔與黑炎君共生,只能一起送走他們,看樣子,你早就做好了決定。”
被一眼望進心裏,澹臺俞沉默地抱緊了小狐貍,“抱歉。”
在小狐貍對他說出是柔柔讓她對付黑炎君的時候,他便已經猜到,柔弱已經下定了離開的決心。
黑炎君一代攪起過腥風血雨的魔頭,在上界多呆一天,上界便多出一天的危險。
他們兄妹一直散養與劍宗,這滿身滿心為大局考慮的性格,也不知道是随了誰。
可是明面上的危險解除了,暗地裏的那些……黑炎君的布局,該如何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