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夏煙忱實際上并沒有什麽帶娃的經驗,兩個哥哥還小的時候他就忙于拍戲,兄弟倆都不是跟在身邊長大的,嚴格來說,現在的他也真是算一個“實習爸爸”。
接絨絨回來前,夏煙忱給絨絨買了整個衣櫃的新衣裳,單說睡衣就有好幾套,然而當他讓絨絨随便選的時候,絨絨卻慢吞吞地搖了搖頭,說不要。
這讓夏煙忱非常疑惑,夏煙忱甚至在想他是不是沒有準備好,買到絨絨不喜歡的東西了。
但當夏煙忱把疑問問出口時,夏煙忱卻又聽見絨絨嘴巴裏在嘟嘟囔囔地小聲說:“因為爸爸已經給絨絨買新衣服了。”
夏煙忱微怔,反應了兩秒才想起來他今天确實帶絨絨去商場買了幾套新衣服,當時他本來只是想先買一套舒服的把絨絨身上那些舊的換下,但他瞧絨絨穿什麽都挺好看,一個沒控制住就連刷了好多。
絨絨手指繳着身上面料舒服的衣裳,眼睛偷偷在房間裏瞧,又好奇,又覺得蠻不好意思。
在絨絨不多的記憶裏,他的房間應該是很多個小朋友共用的,衣服也該是很多個小朋友換着穿的,有霸道的哥哥想吃他分到的雞蛋,他也會讓一半出去,他沒有只屬于自己的房間、衣服,更別提還有專屬的碗筷。
今天經歷的一切完全超出了絨絨的想象,絨絨以為接受白天的新衣服和棒棒糖就已經是很貪心的小朋友了,所以他不應該再要那些所謂的“睡衣”,不然就不是乖的小朋友了。
不乖的話,爸爸就會不喜歡絨絨,而且在夢裏,生氣的爸爸可是很恐怖的,絨絨不想現在就面臨生氣的爸爸。
但視野裏,爸爸一言不發的樣子也有一點可怕。
絨絨不敢說話。
良久,了解到絨絨想法的夏煙忱嘆一口氣,将絨絨拉到房間的小沙發上坐下。
“可是這些東西本來就該是你的。”夏煙忱耐心地說,“聽着絨絨,你是我的親兒子,這是爸爸願意給你的。”
看到絨絨懵懂的表情,夏煙忱失笑,指腹蹭蹭絨絨那沒幾兩肉的臉頰,心裏是又心疼又歡喜,“爸爸請求你接受這些,好嗎?就當是在幫爸爸彌補這幾年的缺失。”
有一點夏煙忱無法否認,無論是對隔壁那對雙胞胎兄弟還是對絨絨,他都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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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兒天真,聽到什麽就是什麽,絨絨不可思議地再一次打量自己身處的房間,整張小臉都皺起來,“可是絨絨一個人住不下這麽大的房間啊,爸爸好浪費喏。”
夏煙忱:“……”
家裏的卧室都是這種規模的,這該找誰說理去?
“剛剛、剛剛大哥哥還讓絨絨陪他睡覺……”絨絨越說越小聲,甚至因為緊張,吐出來的字都咕嚕得不像平時那麽清楚了,“絨絨還是習慣和別人擠在一起碎。”
“那也得和爸爸一起。”夏煙忱扶額,依舊堅持讓絨絨選一套睡衣,待絨絨糾結地選完後拎着睡衣就抱着絨絨往浴室方向走。
樓下,打完球的夏槐深正好回來。
夏槐深随意把籃球扔到樓下的角落裏,将地板砸出咚咚咚的聲音,夏煙忱抱着絨絨,還能感受到絨絨在每一道聲響落下時整個小身體都會驚得小幅度顫動。
夏煙忱又好氣又好笑,扭頭沖樓下喊:“槐深你小聲一點。”
夏煙忱遲遲沒有得到回複,便又一轉攻勢道:“絨絨困了。”
又是半晌過去,夏煙忱都以為不會得到夏槐深的回複了,卻在推開浴室門的時候聽到樓下傳來一聲“哦”。
洗澡的過程算得上順利,絨絨又聽話又安靜,一點也不哭鬧,洗完還會站在門口等夏煙忱将浴室收拾幹淨,然後握着夏煙忱的一根手指跟着回房間。
大哥哥房間裏的燈還開着,門也開着,路過時絨絨忍不住偷偷往大哥哥房間裏瞧了兩眼。
夏槐璟正坐在書桌前翻着書,眼角餘光瞥到滿臉好奇的絨絨,唇角一揚。他把手中的書放下,朝絨絨招招手。
門外,絨絨看看夏煙忱,又看看夏槐璟,還是沒過去。
“不和哥哥一起睡了?”夏槐璟問。
“爸爸說哥哥在看書,絨絨知道不能打擾看書的哥哥。”絨絨一臉正氣,他知道大哥哥非常聰明,卻是沒想到一句話把非常聰明的大哥哥給幹沉默了。
夏槐璟揉揉眉心,視線往桌上挪。
那倒也是,漫畫書怎麽就不能算是書了。
就在這時,剛上樓來就撞到這一幕的夏槐深毫不客氣地笑出聲來,整個就是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
夏槐深故意揚聲道:“絨絨要跟爸爸睡喽,嗚嗚嗚,好羨慕啊。”
夏槐璟:“。”
夏槐璟:^^
呆瓜絨絨:“哥哥,晚安。”
然後就跟着夏煙忱回房了。
*
上床前,絨絨伸出手将床鋪摸了又摸,在夏煙忱投來目光後又怯生生地縮回手。
“軟乎乎的。”絨絨說,“絨絨沒有睡過這樣的床。”
福利院的床鋪雖說不至于硬,但和這張床對比起來還是沒法看,絨絨腦袋瓜天馬行空,已經在想這麽軟的床是不是會讓絨絨陷到裏面去,然後變成可怕的怪物把絨絨一口氣吃掉。
“絨絨睡不習慣嗎?”夏煙忱試探着把絨絨抱到床上,剛松手,絨絨就重心不穩哎喲哎喲地往後仰,直到完全躺到床鋪上。
夏煙忱從小家庭條件不差,也是養尊處優長大的,用的東西自然也都是最好的一檔,從來不會虧待自己和家人。
但面對絨絨時,夏煙忱與生俱來的那股自信好像會大打折扣,“會不舒服?”
“蘇、蘇胡……”絨絨這一天已經很累了,再加上又是頭一次享受到這麽好睡的床,陷進床裏後半阖着眼睛很快就受不住了,腦子裏頓時變成一團漿糊,什麽大怪獸的都通通飛走,要不是還有一絲理智在支撐他不能忘記爸爸還在,他高低得秒睡過去,“爸爸……”
“嗯?”夏煙忱耐心地應,沒等到絨絨的下一句話。
夏煙忱一瞧,絨絨已經呼呼大睡。
都說哄孩子吃飯睡覺是最難的,夏煙忱今天體驗下來,倒是挺慶幸絨絨非常好帶,就是太聽話也會惹得他心疼。
夏煙忱小心翼翼把絨絨塞進被褥裏,洗漱完後繼續與程钰琴交談工作的事。
《乖乖寶貝》制片方對這個項目投入的心血蠻多,各項條款也是非常完善的,夏煙忱仔細看完,決定明早問問幾個孩子的想法,特別是絨絨的。
如果都沒問題,一周後他就可以帶着絨絨和那邊的工作人員見面了。
夏煙忱躺下時約摸在淩晨十二點,絨絨還是與他離開前一樣蜷縮成小小一只的姿勢,臉蛋埋在被褥裏,呼吸還算平穩。
擔心絨絨透不了氣,夏煙忱小心給絨絨理了理被子,把絨絨的腦袋從被子裏挖出來。
夏煙忱以為這一晚就這樣平穩的過去了,但好景不長,睡眠極淺的他在半夜聽到了絨絨不安哼唧的聲音。
不知怎麽的,絨絨皺着眉頭,半夢半醒間突然想到了之前做的那些夢。
在那些夢裏,反派爸爸最後成了人人唾棄的存在,人們都在罵爸爸惡毒,叫爸爸去死,可是爸爸對絨絨好,爸爸明明那麽溫柔……
爸爸不應該有這樣的結局呀。絨絨迷迷糊糊地想着,又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爸爸溫柔安撫他的臉,又感受到背上輕輕拍打的動作。
絨絨小鼻子一皺,剛醒過來時開口的聲音還是黏黏糊糊的,夏煙忱豎着耳朵聽半天,死活沒聽懂絨絨剛剛嘀咕了一句什麽。
“做噩夢了?”夏煙忱首先就想到是不是絨絨第一天在家裏睡,還不習慣,已經開始考慮要不要換一張床。
絨絨發着懵,好半晌才張了張口,卻說的是:“絨絨吵醒爸爸了嗎?”
“絨絨沒有吵醒我。”夏煙忱當然不可能承認,更何況他本身就沒怎麽深睡,他壓根不在乎現在幾點,是不是被吵醒,在乎的是絨絨的問題。
夏煙忱默認絨絨是做了噩夢,心想絨絨怎麽做噩夢後的第一個問題是這個?就不能為自己想想嗎?本來就該是向大人撒嬌的時候才對。
夏煙忱嘆氣,看來想讓絨絨轉變還有一段路要走。
絨絨現在的問題就是太聽話了,小心翼翼、不敢接受,聽話得像是有疏離感。
“繼續睡好嗎?”夏煙忱頭疼地揉揉太陽穴。算了,什麽事都明天再說吧,總不能大半夜和絨絨談這種事情。
然而這一夜,夏煙忱抱着絨絨,清晰感受到絨絨時不時的就會在他懷抱中蠕動,睡得并不好。最開始夏煙忱還以為是他抱着絨絨不方便讓絨絨舒展身體,還悄悄松了些力度,給了絨絨一小片自由,結果并不是這個原因。
翌日,絨絨在早上六點就睜眼了。
剛睡醒的絨絨不哭也不鬧,安安靜靜地盯着天花板發了大概有十分鐘的呆,不小心扭動了身體才徹底驚醒身旁一整晚都沒怎麽睡的夏煙忱。
夏煙忱強撐着精神坐起身,笑着跟絨絨說早上好。
“唔。早上好。”絨絨揉揉眼睛。
絨絨的聲音還是很軟,身體也軟,夏煙忱将絨絨抱起的時候甚至不覺得自己抱的是一個人,而是一團絨絨愛吃的果凍,一團絨絨喜歡的橡皮泥,一團絨絨愛玩的史萊姆。
兩個哥哥都還沒有睡醒,房門緊閉不容打擾,樓下姜姨也還沒到,整個家都非常冷清。
等到這個家醒過來,也早上八點了。
“槐深呢?”夏煙忱問正在下樓的夏槐璟,“還在睡?”
“嗯。”夏槐璟恹恹地靠在樓梯護欄上,“我去叫?”
夏煙忱說:“讓他再睡一會兒吧。”
夏槐璟挑眉,繼續下樓,看到餐桌上的絨絨便湊過去貼了貼,“絨絨這麽早就起床了啊。”
“哥哥。”絨絨手舉雞蛋,也算是打招呼了。
“吃吧,哥哥不搶絨絨的。”夏槐璟薅亂絨絨的頭發,看得夏煙忱直皺眉。
絨絨似乎也是個愛護形象的,乖乖讓夏槐璟玩夠後放下手中的雞蛋就擡手笨拙地去整理那一頭亂毛。
但絨絨手短短,沒有鏡子又看不見,不管怎麽整理,他頭頂那根翹起來的呆毛還是屹立不倒。
夏槐璟坐在絨絨正對面,懶洋洋地攪着碗裏的粥直樂。
氣氛出乎意料的好,這頓早餐也算是一片安寧祥和的過去了。
早上九點,夏槐深這才趿拉着拖鞋下樓來。
“你錯過了咱們一家四口一頓美妙的早餐。”夏槐璟在沙發上玩手機,時不時看看茶幾上趴着畫畫的絨絨。
“哦。”夏槐深顯然沒醒,抓着頭發直奔廚房。
夏槐璟感動:“困成這樣還堅持回應哥哥,你真的,我哭死。”
下一秒,專心畫畫的絨絨被廚房裏傳來的巨響吓了大跳。
絨絨迷茫地擡起頭,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直到看到夏槐深罵罵咧咧的從廚房中蹿出來,絨絨一下明白了。
原來是大哥哥又惹小哥哥生氣了啊。
絨絨縮縮腦袋,心想小哥哥可真可怕啊……
習慣了倆兄弟相處模式的夏煙忱:“……”
這家庭關系果然得改善才行。
于是趁着這個難得團聚的檔口,夏煙忱說了想帶着絨絨參加《乖乖寶貝》的事,問倆兄弟介不介意可能會出鏡,畢竟可能會拍一些生活片段,如果介意,他會事先和節目組說。
果不其然的得到倆兄弟無所謂的回答後,夏煙忱略感頭疼,轉頭又問絨絨的想法。
絨絨聽夏煙忱解釋了很久參加節目的意思,恍然大悟。
這就是夢裏那個啊!一群叔叔阿姨圍着幾個大人和小朋友跑,有人還扛着好重好重的東西對着他們拍。
可是在夢裏絨絨是萬人嫌诶……而且與絨絨是對照組的那個主角哥哥也好厲害的,絨絨昨天在學校門口看到那個主角了,一看就非常不好惹!
但是……絨絨仰頭望向夏煙忱,想到那些關于爸爸的噩夢,不靈光的腦袋瓜裏突然迸發出一個想法。
“絨絨參加。”絨絨小臉都在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