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逃跑是不可能逃跑的
三人被領着穿過寨子許多間茅屋，走到一處地勢稍高的青瓦房，這便是大當家的房間。推開房間門，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張圓桌，圓桌上擺放着四碟點心，以及一壺茶水。
已經一整天滴水未進的三人齊齊吞了一口口水。
“吱呀——”一聲，身後的門被關上，緊接着就是落鎖的鐵鏈聲。
靜兒慌忙回身扒門，又拉又拽，果然鎖得死緊，紋絲不動。
“完了完了，現在可怎麽辦呀……”靜兒腿一軟癱坐在地上，“我還要為四師兄守身如玉呢，現在淪落到土匪窩，四師兄，靜兒要辜負你的情意了嗚嗚嗚……”
李青雨只覺得腦仁疼。
“今後漫漫人生，只能留你一個人，千萬不要太思念我，你就當靜兒已經去了，只留下靜兒冰清玉潔的回憶吧……”
李清雨滿頭黑線，這位丫鬟，你是有瓊瑤瘾嗎？
“我說，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得想辦法逃出去啊！”李青雨道。
靜兒擦了擦眼淚，“這裏幾十個土匪，我們三個弱女子，拿什麽逃？”
李青雨道：“不管用什麽辦法，肯定得逃出去，我可不願意在這嫁人。”
靜兒站起來，拍拍裙子上的土，“你有什麽辦法能逃出去啊？”
李青雨噎了下，“無論怎麽說，首先我們不能吃這裏的食物，萬一他們下藥了，我們就真的是束手就擒，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诶？真的嗎？”大小姐手裏端着已然空無一物的盤子，嘴邊沾着各種點心渣，表情十分慌亂。
李青雨：“……”
忍耐，忍耐……李青雨力勸自己心平氣和。
三人圍着圓桌坐下，又把照明的蠟燭放在桌子中間，跳躍不定的燭火映得三人的臉色陰晴變幻，李青雨向燭火靠了靠，大小姐靜兒也都湊近，李青雨深沉道：“那我宣布，三個臭皮匠逃生互助小組正式成立！”
靜兒：“……”
“你想挨打嗎？”靜兒冷靜道。
“算了，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如何逃出去。”
靜兒道：“你有辦法就快說。”
李清雨摸了摸後腰，從中掏出之前用來防身的匕首。“那兩個人剛剛沒有搜身，我這裏還有一把刀。”
“是靜兒的匕首。”大小姐道。
李青雨與靜兒對視一眼，互相尴尬的扭開頭去，李青雨心道原來是她的刀。
“我，我是這麽想的，待會兒寨子的大當家肯定來，我們就用美人計。”李青雨鄭重道。
“美人計！？”大小姐靜兒異口同聲道。
靜兒一拍桌子，吼道：“我就知道你不懷好意！想出賣大小姐，你休想！”
李青雨無奈，“我沒有，我的想法是這樣的，待會兒大當家來了，大小姐稍微對他笑一笑，說兩句好聽的就行。大小姐長得這麽美，大當家肯定放松警惕，咱們倆就趁機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拿他當人質讓他們放我們下山！”
“你們覺得可行嗎？”
“啊……”大小姐茫然。
靜兒皺着眉頭道：“好像有道理，但我覺得，不會那麽容易吧。”
“肯定是不會那麽容易的，但是，你們還有別的好辦法嗎？”
确實沒有。
三人按照李李青雨的想法，排練了幾次，開始等待時機的到來。
大當家的房很寬敞，除了正中的圓桌外，內側有一張拔步床，兩側挂着帳子，床前還有腳踏，另一側放了多寶閣，格子裏放着幾樣看上起蠻像那麽回事的瓷器，乍一看房間布置得有幾分風雅。
可床跟腳踏不是一個顏色，多寶閣偏小，完全不配套，風格互相不挨着，像是拼湊起來的。
榻上坐着大小姐，李青雨靜兒一左一右站在她兩側，蠟燭被李青雨放在了特意尋找的位置，保證能給大小姐美麗的臉龐打出柔和的光。
大小姐眨了眨眼，眼波如水，整個人慵懶的坐着，頭往一側歪。
“小姐，別睡！”靜兒第三次重複道。
大小姐打了個哈欠，擡手抹掉困出來的眼淚，“還沒來嗎？”
靜兒勸道：“小姐，你再忍耐一會兒。”轉頭又見李青雨腦袋失重一般的點點點，瞬間憤怒，“喂！”
“嗯？”李青雨驚醒，“來了？”
靜兒難以置信道：“為什麽你站着都能睡着？”
李青雨尴尬不已，“關鍵這個氣氛很适合睡覺嘛……”
“明明是你出的主意，你竟然一點都上心！”靜兒指責道。
“我不是……”李青雨頓了頓，“來了來了！”
門外腳步聲越來越近，停在門口，緊接着是鐵鏈的扯動聲。
李青雨靜兒對視一眼，嚴肅神色站好。
來人推開門，清風吹進來，燭火搖曳，帳子飄動，榻上坐着一位驚心動魄的美人，水光潋滟的眸子盯着來人，美人紅唇輕啓：“大當家，你來啦。”
靜兒臉色鐵青，從牙縫裏道：“是二當家。”
李青雨驚恐，完了，出師未捷身先死，不如自挂東南枝。
來人腳下一頓，臉上沒有被胡須覆蓋的部分漲得通紅，直愣愣地盯着大小姐的臉，邁進房間坐在了圓桌邊，“我不是大當家……”
“為什麽你不是大當家？”大小姐有點煩，剛才也沒說萬一來得不是大當家怎麽辦啊……
來人激動地拍桌，“美人果然獨具慧眼！”
啥玩意？說啥了都？李青雨懵了，轉頭看看靜兒，同樣茫然。
“想我黑風寨，名聲響徹方圓百裏，來無影去無蹤，屢次打退官兵圍剿，哪一次不是我的功勞！這黑風寨如果不是在我英明睿智的領導下，怎麽可能如此安穩？可氣那朱大壯仗着武功比我高那麽一絲，就把所有功勞都攬在自己身上，如今外人只知黑風寨大當家，不知我這二當家，真是可悲、可嘆吶！”二當家痛心疾首。
李青雨：不，我們不光不知道二當家，也沒聽說過大當家。
二當家滿懷希冀道：“姑娘慧眼識英雄，如今可是願意拒絕大當家改選我？”
大小姐思忖了兩個呼吸的時間，道：“不行呀，她們讓我等大當家。”
李青雨靜兒瑟瑟發抖。
二當家失落的垂頭，“你說得對，我早該想到的，他們現在都聽大當家的，你又有什麽選擇的權利？”
大小姐難耐困意，又回到亂點頭的狀态。
二當家大喝：“好！”
三人俱是一震，大小姐是驚，被這大動靜驚了夢，李青雨靜兒是吓，唯恐二當家發難。
“姑娘你等着，我這就去辦！”二當家慷慨激昂地走了。
大小姐：“他去辦什麽？”
不是，貌似一直都是你跟他聊的啊……
門再次被關上，靜兒長舒一口氣，拍拍自己的波濤洶湧道：“幸虧沒發火。”
李青雨深以為然，“看來我們還得再完善完善計劃。”
靜兒冷笑：“我看你這計劃根本就行不通！”
李青雨皮笑肉不笑：“那你說一個。”
you can you up，no can no bb的道理都不懂！
靜兒瞬間啞火。
李青雨轉身寬慰大小姐道：“大小姐，剛才也完全怪你，誰叫這三個當家跟一個模子扣出來似的，分不清也情有可原。”
大小姐點頭，“那大當家什麽時候來？”
說曹操曹操到，門外又是一陣腳步聲。
李青雨慌忙道：“準備好，又來了。”
咦，為什麽要說又？
來人推開門，清風吹進來，燭火搖曳，帳子飄動，榻上坐着一位驚心動魄的美人，水光潋滟的眸子盯着來人，美人紅唇輕啓：“大當家，你來啦。”
來人褐色的衣袖立時垂了下來。
李青雨微微側頭嘴唇翕動：“小姐，是二當家。”
大小姐回頭看她，順便小小打了個哈欠，“這樣嗎？”
另一邊靜兒絕望地聲音幽幽道：“是三當家……”
李青雨慢慢轉頭，看見靜兒難以形容的表情，這一刻，她的心情難以言表。
三當家大馬金刀地坐下，“俺是老三，不是大哥。”
大小姐不悅，怎麽還不是大當家，“我不找你。”
三當家嘿嘿嘿笑，“美人，俺可比大哥長得俊多了。”
大小姐恹恹道：“可是我只找大當家。”
“哼！”三當家怒氣沖沖地站起來，“你等着！”
三當家跺着地走遠了。
李青雨如游魂一樣飄到桌邊坐下，上身趴在桌上，逃跑是不可能逃跑的，這個團隊的智商已經告別逃跑了。
“你……也別太灰心，還有機會。”靜兒幹巴巴道。
李青雨哀怨地看她一眼，靜兒尴尬地移開目光。
大小姐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大當家還沒來麽？”
李青雨：“……”
靜兒：“……”
總有些人，她永遠不在狀态。
燭火依舊跳躍，室內一片寂靜，屋外卻起了波瀾，遠遠的傳來喧鬧聲，不一會兒急促的腳步一陣陣從門前經過。
此時天色依然全黑，本應越發幽靜的時刻，外面顯然出了什麽變故。
“亂吧亂吧，越亂越好……亂了就沒人管咱們了……”李青雨喃喃道。
嗯？
李青雨想到這裏，‘噌’的站起來，回頭看，靜兒顯然跟她想到一起了——這不正是逃跑的好時機嗎？
兩人扒着門縫往外看，外面兩個站崗的正心急火燎地伸長了脖子張望，一個漢子匆匆經過，站崗的攔着他問道：“兄弟，咋回事？”
漢子一咧嘴：“聽說三位當家打起來了，說是要決出誰才是真正的大當家！”
站崗的顯然吃驚不已：“為啥啊？”
“我哪知道！”漢子急道，“我走了，一會兒打完了都。”
漢子走遠，兩個站崗的你瞧瞧我，我瞧瞧你。
“要不，咱倆也去瞧瞧？”
“就是呗，反正門挂着鎖呢，能有啥事。”
兩人愉快地決定後，也奔着喧鬧處跑去。
“這都行！？”李青雨靜兒異口同聲，本來以為計劃已經沒戲了，沒想到柳暗花明。
李青雨納悶兒，原想着用美人計，沒想到變成了離間計，居然還成功了，難道大小姐是大智若愚、深藏不露？
一回頭，見大小姐已然睡熟，李青雨嘴角抽動，不，她是真的笨。
“好機會！”李青雨整理心情，“我們得想辦法出去。”
靜兒拽門，“說得輕巧，門都打不開。”
李青雨同使勁拽，兩個人的力氣疊加上，卻也只能讓門縫開的大一點，李青雨眼疾手快将手從門縫伸出去，一把攥住了鎖頭。入手冰涼，扁長的形狀，兩頭都連着指頭粗的金屬鏈。
李青雨瞬間心跌到谷底，“此路不通，這鎖肯定打不開。”
本想着鎖鏈細些能用匕首撬開，看來行不通。
靜兒失望的松手，“那怎麽辦？”
“啊——”李青雨慘叫，胳膊被門縫夾了個正着，“我的胳膊斷了！你別突然松手啊——”
靜兒忙又去拽門。
大小姐被兩人的動靜吵醒，揉着眼睛走過來，“你們在幹嘛？”
靜兒習慣性的去攙大小姐，“小姐……”
“啊——”李青雨再次慘叫，“我特麽的招誰惹誰了！！！”
大小姐一只手抓着門板輕輕一掰，“咔嚓”一聲，門板連着鎖鏈的部分掉了下來。
李青雨：“……”
靜兒：“……”
大小姐張嘴打了個哈欠，“掉了怎麽辦？”
掉了怎麽辦？
掉了……當然是跑啊！
黑風寨的房子布局犬牙交錯，像個迷宮似的，此刻除了寨子最前面的喧嚣處燈火通明，別的房子有的檐上挂着破舊的燈籠，有的連燈籠也沒有，對比人聲鼎沸處，越發顯得這邊靜悄悄。
三人一個跟一個，蹑手蹑腳的遛着牆根兒，走過了兩間大屋之後，靜兒直起腰來，道：“怎麽一個人也沒有？”
李青雨也是奇怪，就算大當家争奪戰再白熱化，也不能整個寨子的人都去看了吧？
“還是小心一些，先找找下山的路。”李青雨道。
“嗯，有道理。”靜兒贊同道，三人就着房檐上灰黃的燈籠尋找出路。
忽然，遠遠的吵雜聲越來越近。
李青雨靜兒齊齊變了臉色，果然，片刻後，一大群土匪飛快跑了過來。
“哦，有人來了。”大小姐指着遠處的人群。
這一刻，三人再次回憶起了被蜂群支配的恐懼。
人群直奔着三人跑過來，三人不約而同撒腿就跑，不經常跑步的李青雨和‘負擔’較重的靜兒很快沒了力氣，全靠大小姐一手拖一個在跑。
“快跑！快跑！”靜兒嘴比腿還要快，李青雨聽着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幾近絕望。
身後的人很快追上三人，接着與大小姐并駕齊驅，再接着超過了大小姐。
超過？
李青雨自絕望中複蘇，好像有什麽不對？
仔細一看，土匪們臉上的申請比她們還要緊張。
“你跑得真快。”大小姐沖着剛超過她的人大聲誇獎。
那人頭也不回，“官兵打上來了，不跑就是個死。”
靜兒聽了沒懂，更加慌張了，“官兵來了，官兵來了，小姐，我們快跑……”
李青雨：“不是，我說……”
“好！”大小姐一口答應，拖着兩人，腳下的速度又快了一層。
李青雨被拖着跑，一口涼氣抽進喉嚨，說不出話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煉獄一般的跑動終于停下來，李青雨直接一頭栽倒，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大小姐蹲在地上，看着兩人慢慢的還魂。
“這是哪兒？”李青雨竭盡力氣只能動動眼珠，四周都是樹影，除了月亮以外沒有任何光源。
“不知道。”大小姐環顧四周，“那些人都跑丢了。”
李青雨翻了個白眼，是我們仨跑丢了吧！
靜兒喘着氣，“跑、跑掉了嗎？”
“跑個屁啊！”李青雨氣得直爆粗口，“官兵來了我們跑什麽？我們又不是土匪！”
靜兒想了想，又把頭轉過去，問大小姐：“小姐，咱們跑掉了嗎？”
大小姐肯定地回答：“跑掉了。”
“那就好。”
李青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