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烏鴉嘴

“沈姑娘，咱們歇歇腳吧？”墨致玄頂着灼人的日光，對馬車裏昏昏欲睡的大小姐道。

已經趕了一上午的路，且錯過了晌午飯時，都因一路上沒能找到合适歇腳的地方，這會兒墨致玄終于發話，李青雨蹭的一下從馬車裏鑽出來，蹦到地面上，伸了大大的懶腰。

“哎——累死我了。”李青雨嘆息，再好的馬車坐久了也累人。

“喝點水。”安和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出現在李青雨身邊，遞給她一個皮制的水囊，李青雨忙接過來大口灌水。

墨致玄伸手去托大小姐下車，被靜兒一把撥開，神色沉了下來，下一刻看見眼神迷離的大小姐，又笑道：“沈姑娘，累了吧？前面就有水，可以洗把臉涼快涼快。”

李青雨心道，真的是鋼鐵直男，幸虧大小姐真的是天生麗質，萬一是個卸妝死可怎麽才好。

官道方向正北，一條清溪從東北方向蜿蜒而來，與官道并行一段距離，複又各奔東西。

墨致玄所指的，就是這一段近水處，地勢稍緩，水面寬約四五米。

墨致玄接了大小姐下車，靜兒連忙跟上去打算隔開兩人，墨致玄一個眼神，侍衛辰七閃身擋住靜兒的去路，“姑娘，留步。”

靜兒雙手護胸，“幹什麽？我告訴你，雖然我長得跟我家小姐一樣美若天仙，但你是沒有資格觊觎我的美色，我可是被衆多武功高強的師兄們競相追逐的人，不是你這種木頭臉可以肖想的！”

辰七：“……”

靜兒神情之凜然，若不是李青雨也生活在無量劍派，恐怕就信了。

靜兒繞開呆若木雞的辰七，直奔溪邊的兩人而去。

辰七冷着臉，目光中充滿了疑問。

李青雨解釋：“是這樣的，有些人吧，你第一眼看上去，平平無奇，當你仔細看、認真看、長久的看，你會發現……”李青雨慢條斯理的塞上水壺蓋子，悠悠道：“……你第一眼的感覺是對的——要更加相信自己嘛。”

安和失笑。

墨致玄與大小姐來到湖邊，清涼的水汽撲面而來，大小姐蹲下捧了一捧水，想喝卻被面紗擋住，撒開手，用手指撥弄水面。

墨致玄看着水波與美人的眼眸相互映襯，一時為美色所目眩神移，情不自禁吟道：“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沈姑娘之美沉魚落雁……”

大小姐擡頭看他，問：“好吃嗎？”

墨致玄楞了楞：“……什麽？”

大小姐道：“魚。”

墨致玄：“……這個，想來是好吃的吧。”

場面一時陷入尴尬。

靜兒突然擠進兩人之間，“大小姐，喝水要用水壺！”

大小姐乖乖點頭：“嗯。”

墨致玄無奈，回頭看看還呆在原地的侍衛嘆了口氣。

李青雨用袖子扇風，四下張望，見那三人所站的位置，地形向水中突出，順口道：“是個伏擊的好地方呀。”

安和與辰七同時驚異地看她。

李青雨：“怎麽？”

這時，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一波黑衣人，排列成半圓狀，慢慢圍過來，看情況是要把幾人困在水邊。

李青雨45°角仰望天空，深沉道：“我覺得我入錯了行，以我這開過光的嘴，要是去當算命的，我估計脫貧致富奔小康近在眼前。”

安和将李青雨拉到身後，墨致玄也将大小姐與靜兒保護起來，辰七面向黑衣人拔出一直抱在懷裏的劍。

似有一個無聲的信號，忽然，辰七與黑衣人交起手來，又有黑衣人向安和攻來。安和向前沖出兩步，将戰場拖離李青雨的位置，黑衣人各個持有兵刃，安和卻只有一雙肉掌，身形在刀光劍影中輾轉騰挪，看得人揪心不已。

李青雨一邊後退，一邊出言想擾亂對方：“這些人大白天埋伏穿夜行衣，估計腦子不怎麽好使，安和你一定會贏的。”

不料這話弄巧成拙，附近的黑衣人聞言，肉眼可見的滞了一滞，緊接着以更加淩厲的攻勢襲來。

李青雨一看闖了禍，很是擔心：“安和，你小心點啊。”

安和笑道：“沒事，畢竟他們腦子不好使。”

黑衣人們：“……”

墨致玄護着兩人待在最後，一時倒無人攻擊，他且不停寬慰：“沈姑娘放心，就算我拼了這條命，也定會護沈姑娘周全。”

靜兒摟着大小姐，要哭不哭：“最好你說到做到，我早說不應該跟你們一道兒，真是倒黴。”

大小姐道：“靜兒，他剛才說……”

靜兒皺眉，難不成大小姐要幫這人說話？墨致玄也這麽想，露出期待的表情。

大小姐：“……河裏的魚好吃，我想吃魚。”

靜兒：“……”

墨致玄：“……”

嗯，總有些人她永遠不在狀态。

久攻不下，黑衣人的氣勢漸衰，辰七突然長嘯一聲，縱身而起，長劍橫掃，身前扇形區域的黑衣人倒了一片，而後辰七左手握拳又伸開，指尖寒光閃現，只見他左手一揚，寒光激射，有黑衣人慘叫倒下。

而這一番大動作之下，仍有一個漏網之魚逼近了墨致玄三人，辰七一時救援不急，大喊：“主子小心！”

墨致玄拔劍格擋，架住黑衣人劈下的長刀，不料，這人氣力過人，竟險些招架不住。

這時，大小姐擡起一腳，正踹在黑衣人胸口，黑衣人“哇”的一聲嘔了口血，倒飛出去，如一件破衣挂在了樹上。

“呃……”墨致玄半晌才找回自己的神智，“沈姑娘不愧是無量劍派傳人，內力深厚。”

靜兒鄙夷：“我家小姐從未練過武，天生神力而已，這都看不出來。”

墨致玄：“……”

這廂，安和也處理完眼前的黑衣人，回身關切地問道：“青雨，沒事吧？”

李青雨搖手，道：“嘔——”

安和面色緊繃，“怎麽？受傷了嗎？”

李青雨吐完之後，覺得好受一些，“沒有，可能是我暈車，發作的晚，也可能是因為這個場面。”

安和掃視遍地狼藉，道“這裏恐怕不安全，不知道對方還有沒有援兵，咱們還是盡快離開。”

提議得到所有人的一致贊同，于是衆人埋頭趕路，這一趕就趕到天色盡黑，途中沒能找到一處村莊落腳。

“看來，今晚只能在野外将就一宿。”墨致玄無奈道。

安和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先得把火升起來，熱點幹糧，晚上再輪流值夜，不能大意。”

火堆燃起，散發出烘人的熱量，好不容易得些夜風的涼爽，衆人都不願坐得近，烤了幾塊幹糧，就着涼水打發了一頓。

“沈姑娘倦了？今晚就在馬車上休息吧。”墨致玄見大小姐腦袋一頓一頓的，便讓她去馬車休息。

靜兒扶起大小姐，“我們這樣嬌貴的姑娘都已經累得不行了，可不要再讓我們幹活了。”

衆人：“……”

火堆是要點一夜的，對柴火的需求量可不少，四人決定，墨致玄和辰七在這兒守着，李青雨跟着安和去撿柴。

兩人走遠後，墨致玄輕聲道：“刺客的身份，查明了嗎？”

辰七以劍拄地，同樣壓低聲音：“還沒接到消息。”

兩人姿态閑适，就像在聊閑話。

“我此次出京辦事，接的是皇兄的秘密口谕，咱們這邊只有你我兩人知道，對方卻提前一步截殺我，想來是皇兄那邊走漏了消息。”墨致玄無意義地撚着手指。

辰七低着頭，沒有接話，這也不是他能插嘴的。

“咱們這返程途中，襲擊越來越頻繁，恐怕對方是不想我活着回京。”墨致玄唇角的笑意鋒利如刃，“到底父皇與無量劍派的約定是什麽……”

墨致玄憶起皇兄對他的囑咐，‘關乎皇家命運的大事，一定要當面告訴無量劍派掌門，就說約定的期限到了’。

辰七提醒道：“主子，咱們真的要一路上都帶着沈姑娘他們嗎？”

墨致玄閉眼，“在無量山，我被沈姑娘所救，三個女子的身份是真的，沒什麽問題，只是……”

辰七：“只是？”

墨致玄接着道：“只是那安和，不是無量劍派的人，卻一直在無量劍派的人身邊打轉，身份、意圖都不明，我不能讓沈姑娘跟他單獨上路。你找機會傳信，叫人來接應，我不能置沈姑娘于險境。”

辰七點頭，“是，主子。他們回來了。”

墨致玄睜開眼，撥弄火堆，片刻後，李青雨同安和抱着撿來的柴走來。

“辛苦了，李姑娘，安兄。”墨致玄微笑道。

李青雨放下柴，拍拍自己身上的樹皮草葉，在火堆旁坐下，白日裏的景象還盤桓在她的腦海，她可沒那麽心大，能睡着。

墨致玄道：“李姑娘，在下有一個請求……”

“我拒絕。”李青雨頭也不擡。

“……我還沒說，”墨致玄道：“不如李姑娘聽我說話，仔細考量一下？”

“好，你說。”李青雨擡眼直視他。

墨致玄道：“無量山上，多虧沈姑娘相救，我對沈姑娘心有愛慕，不知道李姑娘能否指點在下，沈姑娘平日裏都喜好什麽？”

“嗯……”李青雨低頭思索，斷然道：“經過我的考量，我拒絕。”

墨致玄：“……”

安和臉上笑意一閃而逝。

墨致玄苦笑：“不知道為什麽，李姑娘像是對我有很大的意見。”

李青雨挑眉，“你也知道，我鐵口神算，你一眼就看出你将跟我們大小姐萍水相逢、歡喜冤家、江湖恩怨、相愛相殺、虐戀情深、破鏡重圓等等吧，我替我們小姐累得慌。”

嗯……墨致玄無語，每個詞都認識，放一起就不明白什麽意思了。

“不過我知道怎麽對付靜兒，你可以使用美男計啊。”李青雨壞心眼搗亂。

墨致玄眼前一亮，立即轉頭，盯着辰七。

辰七冷汗都下來了，“主子，屬下喜歡弱柳扶風的女子。”

李青雨鄙夷：“沒有品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