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8.18/黃粱

第47章 8.18/黃粱

蔣司修到的時候, 顧筱也已經走了,程輕黎打開門上車,甜甜的香氣撲進幽閉的車裏。

或許味道也沒那麽重, 只是蔣司修能感覺到罷了。

右胳膊挎了兩個購物袋, 抖得呼啦響, 她低頭扯着袋子确認東西,語氣歡快地跟駕駛位的人介紹:“我剛和顧筱逛, 看到一層護膚品在打折, 給我媽和幹媽都買了一套, 還有烏姨,不過烏姨之前說對這家過敏, 我打算回去讓她試試,不行的話就也給我媽......”

封閉的車廂充斥着她語調輕快的話。

蔣司修動了下手指, 側身過去幫她拉好安全帶:“系好, 要走了。”

程輕黎把袋子放在腳邊, 語氣很乖:“我知道呀。”

收手時不小心碰到蔣司修的手,感覺到明顯不同于正常體溫的溫度,她抓住他的手腕,反複往上摸了兩下:“你生病了?”

說着還要擡手摸他的額頭。

蔣司修虛握着她的手腕拉開, 坐回去:“有點發燒。”

好幾年沒病過,沒想到這次流感肆意,沒躲過。

程輕黎又湊過去, 還是摸了摸他的額頭,眼神關切:“要不要去醫院?”

問罷她又彎着眼睛笑:“我明天沒課, 就算今天一整夜陪床都可以。”

昏暗的光線裏她笑得很亮眼, 蔣司修目光從她眼神上劃過,把她撥開了一點, 發動車子:“小心傳染。”

“好吧。”程輕黎勾着安全帶坐回去,覺得蔣司修今天還是有點冷漠,不過她也習慣了,他天天都冷漠。

她轉頭看向窗外,小腿無意識地晃了兩下,把剛剛那點輕微的難受從心底驅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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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開進停車場,兩人下車,往公寓樓前走,路上很沉默,蔣司修是頭昏沉,嗓子也痛,程輕黎則是努力安慰自己不要患得患失,不要因為蔣司修偶爾一兩句話心就像掉進冰窟窿似的,難過很久。

就這樣一路乘電梯上樓,開門進房間,屋子裏黑漆漆一片,程輕黎想探手按燈,卻被人捉住手腕拉進了懷裏。

玄關處還黑着,不僅是玄關,整間屋子都黑着,程輕黎卻從後被人擁住,耳邊是他溫熱灼燙的呼吸。

他抱得不算緊,只是虛虛攏着她,但程輕黎還是下意識停住動作,不敢動。

愣神兩秒,程輕黎懷疑蔣司修比剛剛燒得溫度更高了些,她猶豫了一下,想轉身喊人:“哥哥......”

蔣司修卻病得神志不清似的,既沒有應她這句,也沒有放開她。

良久,就在她想再出聲問問時,男人終于松開了手,就像剛剛那份溫情并不存在一樣,輕輕抵了下她的背,一貫沉穩,沒有任何異常的語氣:“去收拾睡覺。”

程輕黎轉頭,看到蔣司修靠在鞋櫃前的陰影處,光線太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心裏莫名慌慌的,試探着開口:“燒得很難受嗎?”

溫度倒也不是太高,蔣司修在陰影裏調整了一下站姿:“還好。”

“回房間吧,”他轉了一下手腕的表,扶着鞋櫃直起身,“我去廚房拿點藥。”

程輕黎又看了他兩眼,覺得可能确實只是身體不舒服,乖乖點頭,指了下身後:“那我先去洗澡,衣服上都是火鍋的味道。”

蔣司修嗯了一聲,目光落在女孩兒轉身的背影上。

片刻後,待她走進浴室,他目光抽離,松開袖口的扣子,極輕地咽了口氣。

因為蔣司修的病,兩人今天晚上沒有一起睡,程輕黎在蔣司修這裏睡習慣了,換蔣司修去了她的房間。

時間越晚,燒得越高,蔣司修反反複複一直沒睡着,淩晨兩點從床上坐起來,想去廚房再找點藥。

睡覺前只吃了感冒藥,沒有吃退燒的。

大概潛意識裏他也想借住這場病讓自己忘掉些什麽,用身體的難受沖刷精神上的。

推開卧室門往外,花了點時間,從廚房的吊櫃裏找到剩下半板的膠囊,混着涼水吞了兩顆,垂眸掃了眼手機,看到一個多小時前吳曉紅發來的消息。

估計是從他這裏走就聯系了淮大和國外的老師,有關系,一切流程都走得很快。

淮大同意暫時停課保留程輕黎的學籍,國外的學校也表示願意接收。

吳曉紅和程宏偉本來就有能力以強硬的姿态幫程輕黎轉學,先前沒有這樣做,只是想尊重女兒的意願,但現在,他和程輕黎的關系,讓他們想加快進度,快點把程輕黎轉走。

剛吃過藥,并不會立馬見效,蔣司修還是頭痛,或者說他也分不清是哪裏更痛。

他拇指按着屏幕滑了滑,從各種手續文件往下,看到吳曉紅的信息。

吳曉紅:[辦手續要半個多月的時間。]

吳曉紅:[我們沒有跟小黎講,講的話她肯定會不同意。]

吳曉紅這兩條消息後,沒有再說別的,大概是的确不知道怎麽把女兒帶出國,所以習慣性地想征求蔣司修的意見,但鑒于現在的局面,又沒辦法問出口。

長輩們很奇怪,在程輕黎的事情上總是下意識想過問照顧了她很久的蔣司修。

但卻又不同意他們在一起。

蔣司修反複敲了幾個字,最後卻都删掉了,無論再說多少想讓她留下的話,都是徒勞,所以就也沒有必要再講。

他反身,緩慢地靠在櫃臺上,凝着腳邊頂燈投下的光影,許久,拿起手機發送了一條消息。

蔣司修:[我送她過去。]

-

連着兩周,程輕黎都覺得日子過得好像太好了一點,周一到周五,白天在學校上課,晚上回來和蔣司修吃吃喝喝,周六周日就回溫蘭那裏,同樣吃吃喝喝。

一直到十一月初的第一周,周四下午,蔣司修忽然告訴她,下周帶她去她父母那裏玩兒。

程輕黎正坐在餐桌和溫蘭一起剝核桃,她聞言,詫異轉頭:“你在跟我開玩笑嗎,我還要上課。”

蔣司修剛從樓梯上下來,低頭看了眼手機的消息,距離有點遠,沒顧得上回她的話。

溫蘭把她手裏沒剝開的那個核桃拿過來,拿夾子夾了夾:“幫你在學校請了假。”

“能請下來?”程輕黎還是驚訝。

蔣司修走過來,抽了她一旁的椅子坐下,沒挨着她,和她隔了段距離。

程輕黎看了一眼,沒在意,本來在家裏也應該保持距離。

她右手撥了撥筐裏的核桃,從中間撿了一顆,手垂下去,在桌布的掩蓋下悄悄塞到蔣司修手裏。

蔣司修沒什麽反應,只是偏頭看了眼她。

程輕黎在心裏嘆氣,不過忽略他的态度,還是小心比口型,對他說了個“給你的”。

溫蘭用夾子夾核桃發出“咔嚓”一聲。

程輕黎手一抖,下意識回眸看過去,确認溫蘭在低頭夾核桃後,偏頭對蔣司修眨了眨眼睛,再轉回去,悄悄笑,裝模作樣地撥筐子裏的核桃。

她沉浸在這場快樂的戀愛裏無法自拔,暢想着未來和各種可能

蔣司修手心的核桃是被夾子夾開的,裂開的邊沿,剮蹭到他掌心的皮膚。

他輕握了一下,手拿上來,把程輕黎塞給他的那顆核桃放在桌子上。

坐了片刻,程輕黎起身,走去廚房問家裏阿姨前一天做的甜點冰箱裏還有沒有。

溫蘭放下手裏的東西,用紙攏着碎核桃屑往前推了推,對桌對面的蔣司修:“還沒跟小黎說?”

她指的是分開的事情。

這已經是近段時間蔣司修聽到的不知道第多少次。

在家裏溫蘭和蔣建河偶爾會問他,手機上吳曉紅也不時發來消息,都是在催他跟程輕黎分手。

他左手攏了攏程輕黎座位前的核桃殼,掃進地面的垃圾桶,沉默着沒說話。

溫蘭掃了眼廚房和阿姨正在說話的程輕黎,無奈又嘆氣:“我們沒辦法跟小黎戳破了說,你吳姨和程叔也是這個意思,所以只能你來。”

怕捅破了窗戶紙,擺在明面上不好收拾,所以希望他能引導程輕黎把這關系掐死,默默斷了。

老實講,吳曉紅和程宏偉也算足夠相信他,至少還給他留了這兩周的時間處理。

溫蘭單手扶着裝核桃的筐往自己面前拖了拖:“而且你也知道,這事情只有你說才斷得最幹淨,我們阻止小黎只會逆反,你說不喜歡了要分開才......”

蔣司修推開桌面的杯子,不太想聽,難得打斷溫蘭的話:“我知道了。”

溫蘭欲言又止,但看到蔣司修的神色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這段時間他們都避免去想這件事情,相信吳曉紅和程宏偉也是,不然真的接受不了。

客廳氣氛有點沉默,溫蘭又夾了兩個核桃。

良久,她再次重重嘆氣,把桌面的垃圾掃走,撿起筐子起身,最後囑咐:“別讓你吳姨和程叔為難。”

蔣司修把手裏的核桃抛到筐子裏,聽不出情緒:“把她送到地方,我從德國離開的時候跟她說。”

溫蘭看了眼他的臉色,嘆聲:“你自己把握,解決了就行。”

程輕黎再從廚房回來,溫蘭已經不在餐桌旁了。

她瞄了眼還在廚房忙活的阿姨,單腿跪在椅子上,一手扶着椅背,微微俯趴了點身體,靠近蔣司修:“幹媽呢?”

蔣司修怕她摔倒,單手扶上她的腰:“去書房了。”

程輕黎掃了下他搭在自己腰側的手,覺得近些天他有點太大膽了點,還在家呢......

雖然很留戀蔣司修的親近,但還是擡手把他的手剝掉,壓着聲音道:“小心被阿姨看到。”

蔣司修像是忽略了她這句話,再次伸手扶在她的腰側,囑咐:“不要這樣跪,下來。”

程輕黎哦了一聲,小心下來,在椅子上坐好,瞧了眼不遠處的阿姨,拿起手機給蔣司修發消息。

程輕黎:[我們什麽時候去找我爸媽?]

蔣司修:[周五。]

程輕黎算了下日期:[那不是還有一個星期?]

蔣司修:[嗯。]

程輕黎不滿:[又嗯又嗯!不能說點別的?]

兩個人就隔了半米,卻用手機聯系。

蔣司修凝着這行字片刻,剛剛萦繞在心頭的陰郁短暫消散,極輕地笑了一聲,拇指落在屏幕上,猶豫着發過去。

蔣司修:[還想看電影嗎?]

蔣司修:[或者想做別的也可以。]

程輕黎激動到往前傾身,椅子都被她的動作帶動超前蹭了一下。

程輕黎:[真的嗎?!]

蔣司修在對話框敲了個“嗯”,想了想又删掉,回複:[對,都可以。]

蔣司修:[去德國前。]

程輕黎趴在餐桌上,唇角勾出大大的弧度,心裏彌漫着幸福的泡泡,兩手拇指一板一眼地點屏幕。

程輕黎:[那我要好好想一想。]

程輕黎:[我們能在德國呆兩天玩一下再去找我爸媽嗎?]

程輕黎:[我們還沒有單獨出去旅游過。]

程輕黎:[我想和你玩兒。]

蔣司修:[可以。]

蔣司修:[但時間不多,只能空出三四天。]

程輕黎撥着手機:[不用太久。]

程輕黎:[我想去科隆。]

程輕黎:[霍亨索倫大橋知道嗎?]

程輕黎:[情侶打卡聖地。]

蔣司修:[可以。]

程輕黎思緒飛出去,想到一出是一出,連說了幾個想去的地方,蔣司修都說可以。

程輕黎:[但就幾天時間,那麽多地方也去不了,如果能多請幾天假就好了。]

程輕黎:[不過沒關系,我們以後還能去。]

程輕黎:[我要統統記錄在我的便簽本上,去一個地方劃掉一個。]

程輕黎:[這次就先去科隆吧。]

她和蔣司修的對話一直都這個樣子,一般她要說上三句五句,對方才會回兩個字。

程輕黎:[哥哥?]

程輕黎:[還有我現在就有想做的。]

蔣司修:[你說。]

程輕黎換了個墊在下巴的胳膊:[你喊我寶貝,然後說喜歡我。]

程輕黎感覺到身旁男人動了下,貌似換了坐姿,她沒轉頭看,繼續用餘光掃,就像青春期裏每一次,用餘光捕捉他的身影。

良久,手機收到消息。

蔣司修:[嗯,喜歡你。]

程輕黎盯着後三個字,心裏情緒滿溢,開心得像翻了天,她小心翼翼地長摁這條信息,選了收藏。

多年來的少女心事在一點點窺見天光,她想她總會得償所願,親耳聽到他真心實意地說喜歡她。

程輕黎:[我們一定要去霍亨索倫大橋。]

程輕黎:[我想在那裏再聽你說一遍。]

還要在橋上挂鎖,拍照片,沒準還能背着蔣司修悄悄買一對情侶對戒,無論他喜不喜歡都要逼他戴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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