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沒有遺言
第31章 沒有遺言
安靜的車內,手機震動的聲響足以震耳欲聾。
朗姆并不是那種富含威嚴的上司,更多時候,他願意用笑眯眯的語氣說話,擺出和藹的長輩模樣。
對他的來電感到忐忑不安,更多是因為背後組織的力量,還有從不露面的,屬于BOSS的威嚴。
兩儀繪川深呼吸一口氣,心裏做好朗姆又搞幺蛾子以至于flag應驗的準備,接通電話。
電話中,朗姆的聲音平靜得難辨喜怒:“琴酒沒有去吃拉面,不過卡納迪恩是真的死了。他養的一個小情人鬧着要他離婚,鬧失敗後惱羞成怒殺了他,呵呵,死得相當不體面,完全違背了BOSS的期望。”
完整聽完工藤推理的兩儀繪川眨眨眼,附和道:“他原本還能體面退休,現在徹底沒這個機會了。”
朗姆笑了一聲:“你也不用打馬虎眼了,直接說吧,人是不是你殺的?”
兩儀繪川眉毛挑起,這問得會不會太直接了?是試探還是有實據?
朗姆還在平鋪直敘地引導着:“卡納迪恩自己禦下不利,讓公安從外圍成員都不是的人直接順藤摸瓜查到他,還得讓BOSS用組織的力量努力讓他能夠榮養退休,甚至讓你被無辜牽連,從警視廳回到組織。你對他有殺心也很正常,直接說清楚,組織能省掉很多後續工作。”
兩儀繪川心裏腹诽,“你也知道我是無辜被牽連啊”,不過她不可能把這句腹诽說出口,只能說點客套話:“我畢竟想愉快玩一出名為‘在警視廳做組織卧底’的游戲。結果卡納迪恩快退休了還鬧出這樣的亂子,要我回組織,硬要說我沒殺心,那也太虛僞了。不過這真不是我做的,我和他沒什麽私人交集,上哪找出他的小情人,還要那個小情人殺他呢?”
朗姆笑呵呵道:“那個小情人挺特殊的,其實挺好找。比琴酒吃拉面的場面好找得多。”
兩儀繪川沉吟片刻,遲疑道:“挺好找……是懷孕了,奉子逼婚?”
電話那頭陷入了短暫又奇特的沉默,仿佛在一瞬間短暫穿梭到宇宙盡頭。片刻後,朗姆才用竭力冷淡的語氣說道:“卡納迪恩的那個小情人,是男的。”
兩儀繪川愣了一瞬(裝的),贊嘆道:“那卡納迪恩的保密工作做得其實還不錯。已婚男性警視監有男性伴侶,這樣的事爆出來就很難壓下去。可惜了,他的保密能力有分一點點用在督促自己的下屬上就好了。現在怎麽說,我還是按原計劃撤回組織嗎?”
朗姆呵呵笑了兩聲,話語暗含猙獰:“卡納迪恩一死,警視廳內的卧底只剩下你一個,如果你回組織,那我們在警視廳動向這方面,就要徹底成為聾子瞎子。”
兩儀繪川在心底愉快地吹口哨,同時內心暗自慶幸,警視廳遠沒有到達“遍地是極丨道卧底/被極丨道收買”的馬蜂窩形狀,游戲還能輕松地玩。
“所以,”朗姆确認康帕利不知道小情人性別、大概确實沒有參與殺人謀劃後,就完全結束試探,下達命令,“康帕利,停止經營會社這種過家家游戲,撤回警視廳,按照最早的原計劃,負責做組織的眼睛和耳朵。”
兩儀繪川心下感慨,朗姆這是一定要她回警視廳了。
朗姆和她說明道理,陳述利害:“你身為組織的卧底,被警視廳意外派來組織的皮包會社裏做卧底,這件事就不太好,為了給你攢資歷,才容許你在那家會社待兩年,混到社長的位置。現在,你做卧底的資歷已經熬夠,也是時候回到警視廳接受升職了。”
兩儀繪川心知肚明,朗姆說的話是對的。警視廳公安後來知道那家皮包會社是組織底下的産業(她的檔案也因此被調入警視廳公安),盯得很緊,只是因為那家會社洗得幹淨,才像是被組織成員庇護的普通人家屬一樣,并沒有直接立案查封,而是放在那裏,像魚餌一樣靜待大魚。
但是,回警視廳每個月就痛失10點技能點,朗姆本身也擅長挖坑,于是她也一定要拒絕一輪:“但我不可能這麽快就撤回,卡納迪恩剛出事,我現在就撤回警視廳太顯眼了。”
朗姆含笑說着:“以綾田的身份,她不會知道卡納迪恩出事,她回警視廳的原因很簡單,兼顧會社和警察工作很累、會社幹幹淨淨沒有任何組織線索疑似被組織放棄,繼續待下去是浪費時間,卧底時間太久心理壓力太大……想回到警視廳的辦法很多,也很簡單。康帕利,這是你的本職工作,并不容許推诿和延後。Time is money。”
兩儀繪川不氣不急,慢慢拉扯,也笑呵呵地說:“之前你要我查蘇格蘭檔案,也催我說時間就是金錢,但查檔案可不算是我的本職工作吧?您是不是那時候就打算一定要我回警視廳?甚至直接回組織?”
朗姆又一次陷入沉默,但這回沉默與奇異無關,單純是雙方都心知肚明的、用來緩和談判氣氛的時間。
兩儀繪川已經猜出來了,朗姆那時候要她查蘇格蘭檔案,動機可能是推動“警視廳一直找不到查檔案的人,因此會把卧底撤回保障卧底安全”事件的發生。朗姆甚至是希望她直接回撤到組織裏管白鸠研究所的。
不過,她沒有接着往下擠兌,因為鋪墊已經恰到好處,接下來就是圖窮匕見:“不可能現在立刻撤回,就算是要回警視廳,我也要準備好最安全、并且也是回警視廳後受益最大、最不會惹人懷疑的方法。不僅需要數個月的時間,而且還需要您幫我聯系其他代號成員,配合我完成這個方法。”
兩儀繪川說完,偏過頭,看向防窺玻璃中面容模糊的自己。
手機還貼在耳邊,非常安靜,仿佛電話已經挂斷。但電話當然還在通話中,系統頁面甚至跳出新消息。
【組織任務:回撤警視廳。
【任務獎勵:人物技能點1~50點。
【注1:該任務限時6個月。
【注2:該任務為獎勵浮動任務,回撤警視廳的效果越好,獲得的獎勵越多。】
她對着鏡子露出一個開懷的笑容。新任務,技能點,并且整天說“TIM”的朗姆還給了六個月,诶嘿!
好半晌,朗姆才問:“你希望我聯系誰?”
兩儀繪川毫不猶豫地說:“聯系愛爾蘭吧,他的傷怎麽樣了,能動了嗎?”
“能,”朗姆毫不猶豫地說着,終究忍不住又催了一句,“組織在美國那麽的資金流轉鏈條出了一點問題,日本這邊可能會連帶有問題,你最好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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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是晚上。
降谷零目送易容成普通男性的貝爾摩德下車後,打開檢測器,确認車上沒有被塞上一些“小玩意”後,以手做梳,攏起自己的金發劉海,而後長呼一口氣,在車內放松精神。
這一周真的有點熱鬧。
先是諸伏景光被追殺,被查檔案,接着是連鎖反應似的警視廳內部大範圍自查,揪出真真假假的卧底,高橋、九山、香取和久間,有報菜名的氣勢。
而現在,組織的美國資金鏈出了問題,他也要接着順下去查康帕利。
可惜,根據香取組長留下來的資料信息,他能按照卡納迪恩的要求追蹤警視廳聯絡員,最終發現蘇格蘭是卧底,但卻連康帕利是男是女都不能确定。
貝爾摩德完全不介意話題從卡納迪恩的離奇死因轉到康帕利,輕松說出“康帕利極其固執,不管是哪邊人叫她幹活都不太叫得動,目前她大概完全在沉迷賺錢吧”這樣的評價語。然後緊接着就更換話題,問他有沒有打算摻和進重整美國資金鏈的事情。
降谷零不置可否,只說“到時候看情況吧”。
但貝爾摩德笑意盎然,一切盡在不言中——
沉迷賺錢的康帕利一定會摻和進美國資金鏈,所以波本如果感興趣,完全可以借這次機會,收集康帕利的情報。
很明顯,貝爾摩德對波本的小動作樂見其成,甚至有慫恿的傾向。
……為什麽呢?
降谷零悄悄記住貝爾摩德的奇特表現,啓動車輛。
美國資金鏈出問題他心裏清楚,很可能是兩儀交給萊伊的那個U盤開始發力。不管這個U盤的來源是什麽,既然兩儀有拿出這個U盤的能力,那麽去美國之前,最好先和她對一下情報。
他也肯定不可能作為第一批次前去美國的人,波本是情報販子,突然說要管錢,簡直是把“我有問題”寫在臉上。機會可以慢慢找。
可惜,沒有其他途徑可以調查康帕利。
卡納迪恩已死,他的身前物也被琴酒暴力搜尋毀壞,什麽都沒留下。他無法得到更多信息;高橋這個小組員同樣已經死去,最後留下的只有骨灰盒裏燒得只剩半頁能辨識的記事冊;九山警部已經被多次問詢,連他7歲時偷了鄰居50日元這件事都盤出來,明顯什麽都問不出來了;香取組長更是只能從他留下的手機和電腦硬盤找出一些常規事件。
常規事件已經很駭人,冤假錯案、權力尋租、利益團體……從香取組長這裏已經抓出幾只蛀蟲,一些案件和行政安排都安排人重新梳理,算是亡羊補牢。康帕利甚至還隐藏在這些人的身後,更加凸顯出危險性。
車輛行駛在路上,路邊的行人和路上的車,都是匆匆忙忙又風塵仆仆的樣子。平凡卻又安定,一些酸苦也能被路邊食鋪散發的油脂香氣沖散。
手機發出震動,降谷零把車停在路邊停車點,拿出電話。是白殼的黑桃手機,沒有備注,看一眼電話號碼……是萩原。
警校畢業後,他和諸伏進入秘密部門,大家默契地減少交流,短信都發得少,更別說打電話了。
萩原發生什麽事了,到了必須打電話的程度?
“小降谷!我的電動輪椅被小陣平改成蝸牛輪椅了——”電話一接通,就聽到那頭的萩原研二興致勃勃地大聲抱怨着,“然後小諸伏把飙車集錦發給小陣平讓小陣平分享給我看,結果看到一半,飙車集錦忽然變成交通事故集錦!嗚啊,真的好吓人!”
降谷零有一瞬沉默,感覺接電話前一下子聯想到萩原被炸丨彈犯上門威脅綁架的自己是笨蛋。
萩原研二嘴皮子利索地抱怨完,立刻切入正題:“說來我今天出門的時候不是認識了一個叫工藤新一的小偵探嗎,他破解了久間警視監被毒殺的真相,未來很有可能是名偵探噢。我就把綠川的檔案被查但是兇手一直沒抓到的事和他模糊地說了一下。”
降谷零神情嚴肅,認真聽着。當時為着綠川檔案被查這件事,警視廳戒嚴了兩天,警視廳內部的人基本都知道“有人入侵警視廳檔案但現在都沒被抓住”這件事,這起案件還是懸案。
工藤新一自身有偵探的天賦和能力,他的父親工藤優作也經常和警視廳合作,他在這件事上會有什麽看法?
萩原研二複述工藤新一的話:“他說,這件事看着是有人控制警視廳的電腦,試圖入侵檔案庫。但其實有一種可能,這個人其實根本沒有打算侵入檔案庫,TA的目的單純只是觸發警報,所以警視廳才一直抓不到人。思路很簡單,就像是福爾摩斯說的‘把中間的推理過程全部抽出,只給對方看開頭結尾,雖然簡單粗暴,但依然會讓其他人大吃一驚’。”
降谷零再次沉默了,他那兩天确實加起來只睡三個小時。如果目的并不是查檔案,單純只是轉移注意力,那可以說,完全是大成功。
萩原研二在電話那頭誇張地嘆了一口氣:“如果目的只是為了觸發警報,檔案內容是什麽都沒關系的話,那遙控電腦、定時、翻牆……能用的方法可太多了,時間也過去好幾天,感覺更不好查了。”
降谷零身子後靠,用皮制的駕駛座托住自己,在背部的肌肉介于緊繃和放松之間的姿态時,他笑出了聲:“沒事,我知道是誰做的了。”
萩原研二聽出同期的微妙語氣,連忙說:“太好了,那我就放心了。”說完不多打擾,直接飛速挂斷電話。是不打擾同期殺人的速度。
降谷零收起手機,偏頭看向後視鏡中的自己——嘴角上揚,仿佛毫無負擔的明朗笑意中,暗含着令人膽寒的陰鸷。
這是屬于波本的笑。
波本對着鏡子裏的自己笑着眨了眨眼,在心中用上揚而輕松的語調無聲說着。
“是你做的吧,康帕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