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陸呈奚有一點潔癖,不太喜歡有毛的動物,像貓狗這一類一抱黏一身毛的他從來不摸。大二時姜沅撿到了一只小貓,巴掌那麽大一個,才一兩個月大,毛刺棱的,全身都是黑毛沒有一點雜色,姜沅喜歡得不得了,但是大學宿舍不能養,他就跑去隔壁港城大學找陸呈奚。

港城大學只要求學生第一年住校,到第二年陸呈奚就在學校附近租了套二居室,不大不小八十多平,帶個挺寬暢的陽臺,要養只小貓綽綽有餘。姜沅很懂看陸呈奚的眼色,知道他不喜歡小黑,就把小黑的家安置在陽臺裏,每天一下課就跑去鏟屎,有時陸呈奚不在,他就坐在門口等。

小黑就這麽在小陽臺上住着,被姜沅喂得圓嘟嘟毛絨絨的,黑得一根雜毛都不見,躲在角落裏時只看得到一雙幽綠綠的圓眼。小貓性格也親人得很,一見到姜沅就在它腳邊轉悠,小聲地喵喵着撒嬌,還拿毛絨絨的大尾巴纏人家的腿。不過它小時候流浪過,有那麽點看人的智慧,知道陸呈奚不喜歡它,姜沅不來的時候,它從來不在陸呈奚面前轉悠,乖乖地在陽臺玩姜沅給它買的玩具。

姜沅再怎麽喜歡它,也知道不能一直把它留在陸呈奚家裏,萬分不舍地給小黑找了個領養。

所以姜沅覺得,整座山上最安全、陸呈奚最不會踏足的地方,就是小農場,他一上午都呆着這邊,懷着那麽點阿Q精神,想着陸呈奚大概中午前就會走了。

結果怕什麽來什麽,最不可能出現在小農場的人,正面無表情地站在姜沅面前。

姜沅渾身僵硬着,握緊裝了半桶蔬果的小桶桶柄,陸呈奚不開口,他更不敢說話,兩人就這麽面對面站着,兩只羊駝嚼完了嘴裏的東西,等不到兩腳獸續上,不耐煩地自己往桶裏拱,陸呈奚看着它們沾着泥土草屑的卷毛和到處飛的唾沫,眉頭瞬間就皺緊了。

姜沅知道他潔癖犯了,趕緊放下桶從圍欄裏跨出來,還踉跄了一下,寬大的橡膠手套甩掉一只,啪嗒落在陸呈奚腳邊。

從少年相識,他們倆似乎沒有分開這麽久過,陸呈奚好像變得有點不一樣,姜沅有些恍然。是從什麽時候起,他在陸呈奚面前總是說錯話做錯事,陸呈奚有那麽多朋友,身邊漸漸容不下一個多餘的姜沅。

陸呈奚是永遠往前走的人,姜沅追着他跑了十年,早就跟不上了。

他有些不敢看陸呈奚的眼睛:“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陸呈奚連休假都穿着熨燙妥帖的襯衫,袖口處挽起來一截,他平時習慣戴手表,今天手腕上卻空蕩蕩的。

“嗯。”

“你收到手表了嗎?”姜沅小聲說,“那、那天你落在我家了。”

那天在床底找到的手表,搬家時他寄了快送到陸呈奚的公司,當天就顯示簽收了。

陸呈奚似乎不太想提起那天,皺眉道:“你沒別的想說的了?”

姜沅一下被堵住口舌,酸澀從胸口泛起,舌尖一陣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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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都是這樣,他總是說錯,不明白陸呈奚想聽什麽,或者不管他說什麽,陸呈奚都不太想聽,所以最後他總是惹陸呈奚不高興。

他有很多話想說,可是陸呈奚想聽什麽?、

這次他該說什麽?

他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咬了幾下發麻的舌頭,磕磕巴巴地開口:“你最近肯定很忙,別只顧着工作,少喝點咖啡,按時吃飯……”

他腦子裏亂糟糟的,絮絮叨叨說的都是些平時瑣碎的話,卻突然反應過來,陸呈奚最不喜歡聽他念叨這些事情,驀地住了口,小心地擡眼,果然看到陸呈奚眉頭鎖得更緊。

栅欄裏有不少的動物,空氣裏飛着的浮毛在陽光下異常顯眼,陸呈奚甚至能聞到不太好的味道從旁邊傳來,挑戰着他的忍耐極限,姜沅偏偏聽不懂他的意思,說了半天沒一個字是他想聽的。

他打算在這破地方住到什麽時候,房子退了以後他要住哪裏,什麽時候搬回港城,他怎麽一個字都不提?

陸呈奚忍無可忍,冷聲道:“除了這些廢話,你不會說別的了?”

他聲音并不大,姜沅卻被震得耳膜生疼。

他又說錯了,連道別的話,他都說錯了。

這可能是他和陸呈奚最後一次見面,他卻又讓陸呈奚生氣了。

他垂着頭,用盡全身的力氣才穩住自己的聲音:“那,你回去的時候,一路順風。”

姜沅在山上住了幾個月,頭發長長了些,也沒去剪,就在腦後紮了個小揪揪,他低着頭時陸呈奚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恨恨地盯着他的小揪揪,聽到這句趕人似的話,氣得想用力扯一下他的頭發。

“好。”陸呈奚到底控制住了自己作惡的手,咬牙哼出一聲,轉頭就走。

他知道姜沅最怕的就是他生氣,以前姜沅一發現他生氣,就會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他後面,就像讀書那會兒一樣,用各種方式哄他,直到他氣消為止。

他不信這次姜沅能忍住不跟過來。

陸呈奚心裏清楚,這次的事他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所以只要姜沅過來好好跟他認錯,有些事他也不是不能答應。他從來都把姜沅穩穩拿捏在手裏,這次也一樣,把所有的事情都計劃得妥妥當當,姜沅只要按照他的步調來走,他也會給姜沅應得的“獎勵”。

十年來陸呈奚第一次失算了。

秦舒和秦然已經在停車場等着了,看到陸呈奚從小路走過來,秦舒特意往他身後看了看。

“就你自己?姜沅不走嗎?”

大中午的太陽還挺毒,陸呈奚臉上卻結霜似的:“他走不走和我有什麽關系,他愛住哪裏住哪裏。”

他說着腳步不停,直接上了自己的車,坐上駕駛座時褲袋裏的東西硌了他一下,他煩躁地掏出來,是兩只從姜沅那破盒子裏找出來的同款手表,陸呈奚氣沒處撒,手都攢緊了,真恨不得把這倆破表扔出去,忍了忍甩到後座去了。

姜沅都要氣死他了,他幹嘛要去撿姜沅不要的東西,還把姜沅沒給他的手表戴出來?

陸呈奚心中冷哼,他倒要看看姜沅能挺多久。

從他關車門的力度,秦舒判斷近期最好不要惹陸呈奚,摸摸下巴往他來的小路瞥一眼,聳聳肩也上車出發了。

怪不得俗話說當局者迷,陸呈奚這麽聰明的人,這次可說不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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