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姜沅他們送完人就準備開接駁小車回山上,還不等回到車上,就看到一輛商務車從轉了進來。
姜沅一眼就認出這是陸呈奚的車,一瞬間,他就像被掐住後脖頸的貓一樣,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車停在姜沅面前,車窗降下來,陸呈奚隔着副駕駛望着他,臉上一如往常沒什麽表情,叫人捉摸不透。
段仁仁看清來人後頓時翻了個白眼,拽了拽姜沅的袖子示意他趕緊走,姜沅轉過頭卻說:“你先回去吧,我等會兒自己上去。”
段仁仁有些不情願,他怕陸呈奚扯些屁話姜沅就動搖了,到時又颠颠兒地上趕着被欺負,但姜沅自己開了口,他也不好再多說:“那我在車上等你,你快點,我好餓啊。”
姜沅“嗯”一聲應了,等段仁仁走遠,陸呈奚便下了車繞過車頭,站到他面前。
港城的冬天只要不下雨就不會太冷,今天太陽挺好的,陸呈奚穿了件剪裁得宜的灰色大衣,他個高腿長,就是個活衣架子,穿在別人身上壓個兒的衣服,在他身上卻正正好好。姜沅記得他們讀書的時候有人問過陸呈奚要不要兼職平面模特,開出的薪水對在校學生來說算是十分豐厚了,但陸呈奚還是拒絕了。
他一直都是那種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麽的人,姜沅總覺得這樣的陸呈奚很厲害,只要他想,沒有做不成的事,而如果他不想,同樣沒人能說服他。
心思轉了幾圈,姜沅卻沒有表現出來,勉強笑了笑問:“你怎麽來了,在附近有事嗎?”
問完他才反應過來,小農場這塊山頭周圍除了加油站什麽都沒有,陸呈奚能來辦什麽事。
陸呈奚目光沉沉,直直望着他:“你什麽時候搬回去?”
姜沅沒想到他會忽然問這個,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該說什麽,說自己把房子退了,不打算再回去了?可這些和陸呈奚有什麽關系,他從來不在意姜沅住在哪裏,姜沅心裏清楚,住得近或者遠對陸呈奚來說都一樣,反正陸呈奚從來不去找他的。
他腦子亂得很,嘴上随便扯了個由頭:“仁仁這邊才開業不久,有點缺人手……”
陸呈奚打斷了他:“所以你只是暫時來幫他?”
“……嗯。”
陸呈奚眼神一下就淩厲起來:“撒謊。”
他心裏很不舒服,姜沅是最不會對他撒謊的人,上一次扯謊還是高中那會兒,姜沅不想寫試卷騙他說自己肚子疼。陸呈奚清楚得很,姜沅瞎編的時候會下意識地摸耳朵,現在他左手就不自覺地揉着自己的耳朵,柔軟的耳垂被捏得粉紅,簡直把心虛寫在臉上。
陸呈奚想,以前姜沅可賊了,不想學習就裝頭疼肚子疼,試卷做得稀碎就裝可憐,考試沒考好還假哭,小手段一套兒一套兒的,每次他要發火訓話,姜沅又作出一副認錯态度良好的樣子,耷眉臊眼地垂着腦袋,好像受欺負的小狗一樣,叫陸呈奚說不出重話來。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姜沅在他面前變得越來越聽話,就像被馴服了,那時候他生動機靈的樣子,陸呈奚已經很久沒見過了。
他忽然發現自己并不喜歡這種變化。
陸呈奚眼神冰冷地開口:“只是暫時過來幫段仁仁,那為什麽要把房子退掉。”
頭頂飄過一片厚重的雲,把陽光遮得嚴嚴實實,在兩人身上留下一道陰影,沒有日頭曬着,風一下就冷起來,姜沅穿得不多,叫風吹得抖了抖,整個人看起來單薄得很,陸呈奚看着又有點後悔,覺得自己語氣太重了。
姜沅顯然不敢告訴他退租的事,陸呈奚猜他是怕自己生氣,便自顧自找了個借口:“上次我路過那邊,順便過去了一下,有位老太太說你搬走了。”
他頓了頓,盡量放輕了語調,抛出早就準備好的,專門給姜沅的誘餌:“你要是擔心房租的問題,可以先搬到我那裏去住,不用跑到這麽遠的地方來。”
姜沅懷疑自己幻聽了,他從來沒想到過有一天陸呈奚會讓他搬過去。
——如果換作半年前的姜沅,聽到這話大概會高興得像中了五百萬的彩票,可現在聽到,他心裏只有一陣酸澀,甚至一瞬間有種落淚的沖動。
這樣算什麽?
陸呈奚是因為那件事而對他有愧?還是忽然覺得不習慣身邊少了個人?
不管是哪一種,姜沅都不想要。
“不了,”他終于擡起頭看着陸呈奚,輕聲說,“不是錢的問題,我在這邊住得挺好的,不麻煩你了。”
陸呈奚大概沒想到會被拒絕,臉上閃過一絲不可置信。
“什麽意思?”他聲音也冷了,“你在跟我發什麽脾氣?”
姜沅舌尖一陣苦澀,藏在袖子裏的手悄悄攢緊,他沒法兒再面對陸呈奚,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別開了臉:“這離你家挺遠的,快中午了,你回去吧。”
說完他不敢再看陸呈奚,轉身要走。
“姜沅,”陸呈奚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仿佛比夜雨還冷,“你還有東西落在我那裏,我再問你一次,什麽時候搬回去?”
“……那你扔掉吧。”
反正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
段仁仁遠遠看到姜沅轉過身,适時地“叭叭叭”按響了喇叭,刺耳的聲音叫陸呈奚臉色無比難看。
他死死盯着炫耀一般特地從他面前拐彎再上山的小車,怒氣達到了頂點。
山下只剩他一個人,頭頂山的雲飄走,太陽又冒出了頭,去驅散不了陸呈奚面上的陰霾。
打開車門,副駕駛的位置上赫然放着一個小紙箱,裏面最顯眼的是一直大耳朵狗,豆豆眼黑鼻頭,一副可憐樣,在陸呈奚眼裏卻可恨得很。
他伸手拎出小狗,重重捏了捏它的耳朵,尤其是寫着“JY”的位置。
和姜沅一樣,就知道氣人!
揪了一會兒,陸呈奚自己也覺得幼稚,心裏的氣悶無處釋放,把大耳狗扔到後座,狠狠踩了一腳油門。
他頭一次覺得自己看不懂姜沅,不明白他到底想怎麽樣,自己已經這樣示好,他怎麽不知道下臺階?
讓他搬家不肯,給他東西要扔,話沒說完他就要走,姜沅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
陸呈奚越想越氣,後視鏡裏映出他的緊鎖成“川”字的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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