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懷疑壓痕是校徽,林冬并非盲目猜測,而是通過對卷宗記載內容綜合分析所作出的研判。首先是葉蕙的職業,她是鐘田大學城內部某市級銀行營業部的櫃員。其次是案發地,距離大學城只有大約三公裏遠。案發時的大學城才新近落成投入使用不足一年,周邊建設尚未完成,出了大學城外面全是農田,一部監控也沒有。

“林隊,案發時的鐘田大學城裏有五所大學入駐,分別是青政,南商,工學院,體大和明光學院。”

何蘭将資料同步給秧客麟,用五所院校的校徽與死者右胸的壓痕做對比。校徽的大小形狀都差不多,光憑外觀無法确認。盯着電腦屏幕看了一會,林冬讓秧客麟把校徽的銳化高清圖打印到一張紙上,連屍檢照片一起,出屋奔地下二層的法醫辦。

懸案組沒有自己的法醫,遇到“疑難雜症”林冬都得去樓下麻煩好基友祈銘。基于此,他準備挖一個有法醫專業背景的組員過來,人員還在遴選中,內部招聘信息一發,收上來一百多份應聘簡歷。他還沒來得及細看,不過聽唐喆學說,祈銘手下的實習生周禾居然也發了份簡歷過來。

他讓唐喆學假裝沒看見,畢竟這事兒要讓祈銘知道,周禾八成得變爆米花——周禾的外號是大米。當然,他理解周禾,在祈銘手底下幹活,要麽心夠大,要麽意志足夠堅定,還得有足夠高的智商應對見縫插針的“随堂考”。祈銘是出了名的苛刻,答不上随堂考的題目當場劈頭蓋臉一頓削,足以讓人懷疑人生,能在法醫辦幹過三個月的實習生屈指可數。

“Hello,祈老師,有空麽?”

進屋之前,林冬象征性地敲了敲法醫辦公室敞開的大門。求人得有求人的态度,雖然和祈銘的關系好到可以分享隐私,但在工作時段內,他還是習慣遵守部門間的客套原則。

“給你十分鐘。”

聽語氣,祈銘可能剛跟誰發完火,措辭稍硬。又看周禾哭喪着臉敲鍵盤,林冬當下了然——嗯,八成是投簡歷的事兒漏了吧,貌似是發郵件的時候,周禾忘記取消自動抄送部門主管的選項了。

将校徽圖片和屍檢照片交給祈銘,林冬轉身沖蹲在法醫助理高仁電腦上的祈美麗打招呼:“怎麽站這了,美麗?”

祈美麗歪了下頭,發出“嘎~”的聲音,算是和林冬打招呼。它是祈銘養的紫蘭金剛鹦鹉,從某走私鳥蛋案件中孵化出的“證鳥”。歷經長達九個月的蛻變,現如今的祈美麗再不是羅家楠嘴裏那只“除了睡就是吃的醜八怪”,而是羽色華貴、機靈可人的市局團寵了。

林冬感覺自己可能是挺有動物緣的人,家裏的貓貓和狗子就不說了,都養成家人了。就說祈美麗,誰教它說話它都學不會,就林冬教行。現在祈美麗會喊“南瓜”“祈銘”“高仁”“大米”和“二吉”,哦,對,還有“局長”。

“馬屁精。”羅家楠曾如此評價,歸根結底是他教不會祈美麗喊自己“爸爸”的酸葡萄心理。

即便林冬一句話說明沒有,祈銘也知道他要拜托自己什麽事——對比校徽和屍體上的壓痕,從細微之處判斷形成壓痕的校徽是哪一枚。無關默契,而是多年的職業生涯練就出的敏銳,物證一到手,就知道該幹嘛。

校徽大小外形近似,但每一枚校徽表面的凹凸結構分部不同,施加的壓力會集中在凸起的部分上,所形成的淤痕自然要比凹陷處深,可以據此來判斷。林冬倒是也能看,拿着放大鏡一點點比對便是,但祈銘天天看傷,對于傷痕形态的敏感度更高。對于林冬來說,效率是第一位,為此求人辦事他絲毫不覺得有什麽拉不下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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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明光學院的校徽形成的壓痕。”

三分鐘不到,祈銘給出了答案。他甚至不用放大鏡,近視一千度絲毫不耽誤他從壓痕的深淺來判斷原始圖案。劃重點,圖案壓上去是反着的,祈銘的方法是,找準受力點,拿尺子一量顏色最深的幾個點之間的尺寸便可确認。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并不簡單。不是日日辨別各種傷痕的人,根本看不出那一團壓痕上到底哪裏顏色最深,畢竟顏色深淺差別十分細微。

“你最棒了,能師從你得是祖墳冒青煙。”林冬絲毫不吝惜溢美之詞——自當是替周禾做做人情了,這孩子恐怕得被祈銘追着罵一個月。

雖然祈銘情商不高,但話外之音還是聽得出來的,當即扳起面孔:“林冬,我知道你愛挖別人家的牆角,但是挖到我這來了,是不是有點過分?”

如果是其他人,一定會立馬撇清關系,說“诶,不是我挖牆角啊,是大米自己投簡歷過來的”,但林冬是公認的雙商高,既要照顧祈銘的臉面,又要替周禾說話,同時也維護了自己的人格:“祈老師,是你要求太高了,大米怕留不下來,給自己找條後路,當然,你不要的人,我肯定也不要。”

周禾一聽臉都綠了,本來頭埋得就低,這下幾乎貼到鍵盤上去了。

“我什麽時候說不要大米了?”祈銘反問,語氣竟然有那麽一丢丢委屈,“我不要他,會熬夜幫他修改學位論文?”

“好好好,是你的都是你的,我不争。”

言語間林冬背過手沖周禾比劃了一下,意在提醒對方“有這麽好的導師,偷着樂去吧,別再想跳槽的事情了”。不過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想法,如果未來有更好的出路,他們這些做領導的不好橫加阻攔。人活着總要現實點,在市局工作聽着挺高大上,實際上付出和收獲完全不成正比。他們這的條條框框比任何地方都多,說句難聽的,幹活的如履薄冰,管事兒的戰戰兢兢。局長大人動不動就得磕速效救心,跟磕糖豆兒似的。

胡撸順了祈-小白蛇-銘,林冬拿資料上樓。剛進電梯就收到周禾發來的微信消息,內容主打一個感恩戴德,說多虧有他幫忙說話,不然自己可能真得被祈銘掃地出門。

林冬回道:【別想太多,他只是嫉妒我人緣比他好】

後面還跟了個吐舌頭的表情。開個玩笑而已,就他所知,祈銘那人從來沒有出現過類似嫉妒的情緒,就算有也不自知,因為對方本身就是個令人嫉妒的存在——專業性極強,智商超高,膚白貌美大長腿,還有信托基金。在旁人眼裏,上帝不但給祈銘開了滿樓的窗戶,連前後門也都大敞遙開的。

出電梯時又收到周禾的消息:【您人緣是挺好的,我知道有好多同事都想去懸案組】

給對方回了一條【不說了,幹活】,林冬進辦公室交待秧客麟用電腦軟件複核祈銘的對比結果,轉頭叫唐喆學去安全通道抽煙,順道把周禾發的消息拿給對方看。

“大米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你人緣好?”唐喆學皺眉苦笑,“外面多少人恨你恨得咬牙切齒。”

對此,林冬不以為意地聳了下肩。查懸案,不可避免會牽扯出當時辦案人員的某些疏漏甚至違規操作,為此受到審查和處罰的不在少數。确實挺招人恨的,他自己也認。但事情總要有人去做,像他這樣因為受到兄長牽連、此生仕途無望再上一級臺階的人,倒是正合适幹這份得罪人的差事。

看他閉眼籲出口煙霧,唐喆學擡手扣住他的臉側,輕問:“累了吧?這幾天一直連軸轉。”

“還行,有線索上來就不覺着累。”

說着,林冬将煙頭摁熄在垃圾桶上,傾身向前,靠上唐喆學肌肉飽滿的胸膛。高挺的鼻梁埋入富有彈性的胸肌,在這個無人路過的角落裏,靜享片刻的慵懶——

嗯,舒服,洗面奶果然是解壓緩疲勞神器。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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