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只看楊謝的反應,唐喆學基本斷定這把沒鎖錯人,葉蕙的死和魯敏有關。根據目前掌握的證據,可知葉蕙死時被別有明光學院校徽的衣服蒙住了上身,作為明光學院的在讀學生,那件衣服必然屬于楊謝。現在要追的是,他是事後得知還是案發時就在現場。前者涉嫌包庇,後者則涉嫌故意殺人罪的從犯。
然而打從禿嚕出葉蕙的名字,楊謝這嘴就像拿502膠水粘上了一樣,閉得死緊。他懂法,沒把自己提進公安局審訊,說明林冬他們手裏沒有确鑿的證據,只要咬死了不招,警方根本奈何他不得。
對付這號人,林冬可謂經驗豐富:“既然楊先生沒有什麽要說的,那我們就不耽誤您時間了,等下還要去走訪您的父母,感謝配合。”
言罷起身,招呼唐喆學走人。出了銀行大樓,他對唐喆學說:“賭二十塊錢,他正在給他媽打電話。”
唐喆學直接用微信轉了十塊錢紅包給他,略顯無奈的:“要錢直說,何必拐彎抹角。”
“你這樣我很沒成就感。”
林冬秒收紅包。這是彼此間的小情趣之一,回回唐喆學都得付錢,他就沒一次判斷失誤。剛明确告知楊謝要去走訪魯敏,純粹是林冬下的套。趕在警察出現之前這母子倆肯定得串供,到時候一調通話記錄,分開審訊,一句對不上就能讓對方陣腳大亂。雖然現在法庭審判重證據輕口供,但對于時間久遠、證據大部分湮滅的案子,口供依然是定罪的重要依據。
上車看了眼時間,唐喆學問:“還去不去找魯敏?”
“先吃午飯,繃她倆小時再說。”林冬胸有成竹的,“總得給他們母子倆一個溝通的時間。”
“吃啥?”
“不是預制菜就行。”
唐喆學心說那您可真有點難為我了。放眼看去,林立于街邊的大多是那些不需要起鍋炒菜的連鎖餐廳,食材淨是些加工好的半成品,客人點單後廚一熱就行,吃起來毫無幸福感可言。像譚曉光二姨開的那種私房菜餐廳,食材足夠新鮮,用料完全沒有科技與狠活,哪怕是道簡簡單單的炝炒空心菜,吃起來也有家裏的味道。
開車轉悠了快半個小時,唐喆學才找着家有現炒菜的東北餐館。眼下已過飯點兒,人不多,六張桌子只有一張有食客。見有客人上門,老板迎上前熱情招呼。明檔點菜,今日有什麽食材都擺在保鮮櫃裏,林冬站保鮮櫃前看了看菜色,點了絲瓜炒雞蛋和尖椒幹豆腐。他吃東西偏素,唐喆學不行,早晨沒來得及磕六個雞蛋,中午得把蛋白質補足,否則D罩杯很快就會縮水。又加了一道老式手撕熏雞,老板吹牛逼說,這雞是坐飛機從哈爾濱過來的,當天熏好當天發。
等熏雞上桌,唐喆學打趣道:“坐飛機過來的雞,那你只賣三十一份是不是太虧了。”
“薄利多銷嘛。”
Advertisement
老板笑容依舊,絲毫沒有被客人質疑的尴尬。和羅家楠的性格有點像,唐喆學覺着,動辄摳着倆大眼珠子胡說八道,要不就是牛逼吹上天,橫豎不見他臉紅。
夾起塊雞肉放到林冬碗裏,他看對方盯着手機發呆,輕聲催促:“先吃,待會再回消息。”
放下手機,林冬抄起愛人幫自己掰好的一次性性筷子,默嘆了口氣:“是老賈找我,讓我再考慮考慮。”
印象中賈迎春不是個做事拖泥帶水的人,唐喆學不禁皺眉:“沒看出來,他還挺能磨人。”
“是他的一塊心病吧,邦臣他們被抓的時候,老賈也在接受審查,一點忙幫不上。”
塞嘴裏一塊雞肉嚼了嚼,林冬眉梢微挑——嗯,坐沒坐飛機的兩說,味道還不錯。正說着,絲瓜炒蛋和尖椒豆幹陸續上桌。唐喆學是真餓了,一口氣扒了半碗飯,又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了一整杯水。胃裏墊上點東西了,動作才慢條斯理下來。
“邦臣的案子當初誰負責?”他問。
“于瑞福。”
“……”
筷子一頓,唐喆學微微眯起眼。于瑞福,聽說過這人,前任重案組一把手,才幹了幾個月就被陳飛打走了。抛開陳飛那暴脾氣不談,于瑞福的風評本身就不怎麽好,業務不咋地,搞辦公室政治倒是一門靈,貌似挺小肚雞腸那麽個人,最大的愛好是和手下搶功勞。有傳言稱和省廳的于欣烈于副廳長有親戚關系,但林冬表示,這倆人只是恰好都姓于,撐死了五百年前是一家。
同時賈迎春手下人刑訊逼供的事就是被于瑞福捅出來的,這倆可以稱得上是水火不容。當然刑訊逼供本身就不對,老賈被徒弟們連累也只能認栽,可那幾個人要都落在于瑞福手裏……也難怪老賈懷疑邦臣的案子有問題。
就看林冬夾起一筷子炒蛋,語氣不無鄙夷:“說實話,真要是翻案能把于瑞福那號人給翻下來,我倒是樂意搭人搭錢搭功夫。”
“怎麽,你也吃過他的虧?”唐喆學端出“願聞其詳”臉。
“當年審查我的工作組負責人就是于瑞福,是他下令把我關禁閉室的。”聲音一頓,林冬咽下炒蛋後又找補了一句:“我不是介意他關我,那是正常流程,我介意的是,他效率太低,整整一個月才放我出來,我受不了被這種業務能力低下的人審。”
唐喆學有點想笑:“所以你不想趁機報複他一下?”
林冬聳肩:“他只是能力差,并不是針對我,沒必要,再說當時所有人都瘋了一樣地要抓‘毒蜂’,我估計上頭也是實在沒人可用了,才派他來審我。”
雖然有很多人對林冬有意見,說他處心積慮往上爬,拿別人當墊腳石當得毫無心理負擔,但唐喆學很清楚,林冬的心胸遠比自己認識的絕大部分人寬廣。當初跌入人生低谷時,那些落井下石的,林冬很清楚是誰,但從沒借職務之便打擊報複。即便翻舊案翻到人家身上,他依然會盡心盡力地查清緣由,力求降低可能帶來的處罰程度。
用林冬自己的話來說就是:“都是人,誰還能不犯錯?總不能因為一次過錯,就抹殺人家過去所有的付出。”
這是林冬與過去的自己和解的方式,唐喆學聽的出來,更是需要堅持的信念——淋過雨的人,才會想到要替別人撐傘。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