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假山旁,說話的年輕男人手裏端着杯酒,斜背着今辭站着,和紀珣面對面。

年輕男人沒察覺到今辭的出現,他向紀珣發出的共賞月色的邀請沒得到回應,就擡手,似乎還想去碰紀珣。

紀珣收回落在今辭身上的視線,人站着未動,淡聲道:“手不想要了?”

年輕男人的手一僵,抱怨道:“紀珣,你也太兇了吧,果然像我哥說的那樣無趣!”

年輕男人氣得哼了一聲,端着酒杯轉身就走。

不想擾了這邊風月的今辭也剛轉身,準備往另一邊去。

年輕男人走很快,幾步就要從他身邊越過去,不過在他看了一眼今辭後,腳下忽然一崴,人往今辭的方向倒去。

今辭下意識扶了一下。

然後他就感覺自己的胸口被對方摸了一把。

今辭:“……”

年輕男人笑眯眯道:“謝謝你哦,我差點就摔倒了。”

今辭松開手,“沒事。”

“哎呀,把你衣服弄髒了。”年輕男人伸出手,又要碰今辭。

今辭忙後退兩步,躲開對方的手。

他自己低頭一看,西裝左胸的衣袋上面多了硬幣那麽大一團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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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對方倒下來時手裏的酒杯晃了一下,濺出一點酒液,恰好落在今辭的衣服上。

他今晚穿的淺色西裝,紅色的酒液落在衣服上很明顯。

年輕男人掏出一條手帕,“不好意思啊,我幫你弄幹淨吧。”

旁邊伸出一只手,将年輕男人的手擋開。

今辭看了一眼擋在他身前的紀珣,對年輕男人道:“我自己弄就行。”

年輕男人看他們一眼,忽然道:“你們認識?”

“申傑。”

紀珣的語氣還是淡淡的,但帶上了一絲警告的意味。

年輕男人撇一下嘴,“行行,我走了。”

但是走前又對着今辭眨眨眼,比了個打電話的手勢:“帥哥,想喝酒找我哦。”

打電話?

今辭正疑惑時,紀珣轉身過來,垂眼看他。

他們隔得太近,今辭下意識往後退一步,結果身後是假山,他的腳撞到凸出來的石塊,身體向後晃了晃。

下一秒,又被紀珣雙手握住肩膀拉了回去。

慣性讓今辭往前撲,額頭磕到了紀珣的下巴。

發懵中,今辭感覺一只手貼上自己的額頭,很輕地揉了揉。

頭上傳來輕聲問:“撞疼了沒有?”

那手掌心微涼,今辭卻感覺被燙了一下。

他慌張地從紀珣身邊退開。

好在這次站得很穩。

“你衣服髒了。”

紀珣抽出自己胸前的口袋巾,“用這個遮一下吧。”

今辭:“不,不用了……”

紀珣已經三兩下将口袋巾折好,輕輕拉開今辭的衣袋往裏放。

不過在放時,紀珣的手頓了下,從衣袋裏摸出一張名片。

借着光亮一掃,上面清晰地寫着“申傑”兩個字。

今辭也看到了,他有點懵,這個是什麽時候塞進來的?

紀珣看他,“留嗎?”

今辭沒興趣成為別人的獵豔對象,搖頭。

紀珣就将那張名片在手心裏一團,垂首繼續給今辭整理口袋巾。

“……我自己來吧。”今辭說。

紀珣:“馬上就好。”

今辭下意識就站着不動了。

紀珣正對着他,在身前投下一片陰影,今辭才意識到紀珣好高,他一米八的個頭,紀珣比他還要高一截。

今辭不知道該看哪裏,只好将目光落在紀珣的領帶上。

他仔細看了兩眼,反應過來紀珣的領帶和口袋巾的顏色底紋都一樣,應該是配對的同一個系列。

不由縮起食指按了按。

眼前忽然有什麽東西晃了一下,今辭視線追過去,注意到是紀珣左手腕上露出的一截紅色手繩。

手繩款式很眼熟,和今辭以前在地攤上見過的一塊錢就能買一條的那種很像。

這樣廉價的東西怎麽會出現在紀珣這樣的人身上,想來是用什麽昂貴的材料編織成的。

只是顏色太紅,感覺和紀珣這個人整體的基調有些不符。

“好了。”

耳邊傳來紀珣的聲音。

今辭回神一看,那團酒漬還真被口袋巾遮住了。

“謝謝。”今辭擡眼,“我洗了之後還給你,快遞到你公司可以嗎?”

紀珣看着他,點頭:“可以。”

今辭移開雙眼,“沒事的話,我就不打擾你了。”

“好。”紀珣側身讓開,“回大廳吧,外面熱。”

在今辭走了兩步後,又叫住他:“今辭,那束橋邊之約,好看嗎?”

今辭不知道紀珣問這個代表着什麽,但還是如實道:“很好看,謝謝你送給我。”

然後他就見紀珣很淺地揚了一下唇。

今辭見過不少次紀珣的笑,都是在各種商宴上偶然見到的,帶着客套,充滿官方的意味。

這個笑和以往所見不同,大概比較真實吧。

真實到讓今辭的耳根莫名升了溫度。

一定是外面太熱的緣故。

今辭幾乎有些落荒而逃般地離開了湖邊。

走到半路,碰到了站在路旁看手機的嚴青嘉。

“怎麽了,這麽慌慌張張的。”嚴青嘉收起手機,笑着看今辭。

沒等今辭說話,他看一眼今辭衣袋裏的口袋巾,說:“這顏色很配你。”

今辭頓時明白,“你剛才看到了?”

“看到了。”嚴青嘉啧了聲,“湊那麽近,當時你倆那情況總感覺我出現不合适,就沒出聲。”

今辭語塞了一下,“沒什麽不合适。”

他把衣服被弄髒的事情講了一遍,強調紀珣是為了幫他塞口袋巾遮酒漬。

嚴青嘉聳肩,“要不是你告訴我,我還真不知道外界眼中刻薄狠辣的紀珣原來心地這麽善良,還有這麽體貼的一面。”

今辭說:“感覺他也不是外界說的那樣。”

這是今辭自己內心真實的感受,至少幾次見面,紀珣總是十分有禮節。

“那你知道紀珣最近被逼着結婚的事麽?”嚴青嘉收了笑,神色忽然有些嚴肅起來,“紀老太太要紀珣娶男人給她沖喜。”

今辭微愣,“娶男人,沖喜?”

這件事今辭還真沒聽說,他雖然被一些人稱一聲今二少,但幾乎不關注這些圈子裏的事。

“這事最近才傳開。”嚴青嘉顯然知道不少,“現在只要有紀珣在的場合,就有人要麽帶着自家兒子往紀珣面前推,要麽直接從外面找一些年輕男孩湊過去。都想和紀珣搭上關系。”

今辭想到了今晚那個叫申傑的年輕男人,說:“紀珣同意?”

“最初是不同意的。”嚴青嘉說,“當年紀珣父母雙亡,他那些叔伯沒少使絆子搶奪公司。紀老太太又不是他親奶奶,在紀老爺子死後還偏幫自己幾個子女對付紀珣,紀珣和紀家關系很差,怎麽可能任他們擺布自己的婚姻。但後來不知怎麽回事,紀珣忽然松口,說可以考慮考慮。”

嚴青嘉說這些,其實就是想提醒今辭,“紀珣那一大家子個個都是麻煩。在逼迫下娶回去的男人,想必也很難讓紀珣真心相待。今辭,我不知道你和紀珣是怎麽走那麽近的,但在這個節骨眼上,你還是多想一些。”

想什麽,想紀珣是不是對他別有用心,準備利用他給紀老太太沖喜?

今辭沒法跟嚴青嘉說他和紀珣的那一夜,他和紀珣也不是嚴青嘉以為的那種關系。

但嚴青嘉總歸是為了他好,于是沒再試圖解釋,直接道了謝。

這邊沒有風,待久了有點太熱了,兩人回到大廳裏吹冷氣。

晃悠這麽久,兩人都有點餓了,去取了點味道不大的水果吃。

兩人坐在餐臺旁,嚴青嘉示意今辭看前面,不遠處是今恺那群人,正以今恺為中心湊堆說笑。

今辭沒說話,吃了塊甜瓜。

“你和今恺的關系看起來比以前更差了。”嚴青嘉說。

“沒好過。”今辭道。

嚴青嘉往嘴裏塞了顆葡萄,“他現在還送你假花?”

今辭搖頭:“沒送了。”

嚴青嘉略感驚奇,“他這是終于反應過來送假花這個行為有多惡心了?”

今辭笑了一下:“他倒是時刻都想惡心我。他沒送,是因為我不收了。”

兩年前他回今家時,在沒人提醒的情況下帶了兩盆花回去,最終導致今恺過敏住院。

當天為了歡迎他回家,父母幾人做了很多準備,但因為今恺的休克那些準備一個都沒用上。

今恺進了醫院,他也在醫院待到很晚,然後正式回今家的那一天,就那麽兵荒馬亂又草草地過去了。

隔天就被告知,今恺過敏體質,需要好好養護,家裏是不能養花的。

那時今辭還不了解今恺,挺愧疚,他也不希望自己的愛好影響到別人的身體健康,自然是一口答應。

之後今恺出院,說很愧疚因為身體原因讓今辭失去了在家養花的愛好。為了彌補這一點,他找了所謂的大師專門設計,給今辭手工制作了一盆像極了真花的…假花。

後來今辭無意在網上看到了桃寶同款。

他當時并沒有拆穿今恺。

那之後,隔一段時間今恺就會送他所謂手工假花,今辭也都收下。

一直持續到今辭發現今恺偷拿了資助人寄來的信件。

那時候今辭已經明顯感覺到了今恺友好表象下藏着的敵意,并為之各種不适。

今恺偷拿信件意圖偷窺他隐私的行為,踩到了他的底線。

今恺并不承認他拿了信件,家人也選擇相信今恺,即便當時一個住家阿姨親口說她看到今恺在信箱邊停留了一陣。

最後他們的做法是把那位住家阿姨辭退了。

轉天,當今恺又捧着一盆假花,一邊說他沒拿信是誤會,又一邊為惹他不高興而道歉并把假花往他手裏塞時,今辭徹底厭煩了他膩歪的表演。

當時他揮了下手。

本意是想揮開今恺,但最後只揮開了他手裏的假花。

假花用陶瓷盆裝着,落在地上就碎了。

那像一個很不友善的信號,讓家人都緊張了起來。

他們拉開一臉難受的今恺,很嚴肅地對他說,他不應該這樣摔碎今恺送給他的禮物,糟蹋別人的好意。

他們一點也沒覺得今恺送假花這個行為有什麽問題。

也都忘了今辭回家那天帶回去的兩盆花,也是這樣被人摔碎在垃圾桶裏。是他後來從醫院回來,打着手機電筒去垃圾桶裏撿回去的。

那是今辭第一次明确地表達了對今恺這個人的反感。

也第一次對才擁有的家人生出委屈之外的,失望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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